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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老人传奇(三十六-四十)

接《阮老人传奇(三十一-三十五》

(三十六)

英子和舅舅想将阮国长接回县城养伤,两个人扶着一瘸一拐的阮国长下了山。武大人说:“阮先生骑马吧。”国长推迟了一会还是被扶上了马背。武大人扯着马缰绳走在马旁,英子跟在马后,三人说着话正走着,突然从林子里冲出十几号人挡住了去路。夜色朦胧,三人被团团围住,“女人和钱留下!”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那马儿被惊得蹽起前蹄,阮国长一下滚落下来,痛得他唉哟一声。英子急忙上前去护,却被一汉子抓住后脖领拉了起来。武大人知道是碰上了胡子劫道,便哧道:“我是官府的捕头还不快快让路!”为首的汉子哈哈大笑:“捕头?你知道我们山大王六爷吗?”武大人不由得一惊,莫非是碰上林六的人了?聚众300余人的林六,以天险的天桥沟为据点,活动在桓仁宽甸一带专与官府作对,打着杀富济贫的旗号,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这里离天桥沟不远,正是他们活动猖蹶的地方。武大人明白想和他们硬来一定吃亏,便道:“我抓人犯是公事,与兄弟井水不犯河水,英子快把身上的银子尽数交给这些兄弟。”英子稍迟疑一下就把背篓里的东西全倒出来,她从一包包药品中将钱搭子拾起交给那个人。那人翻看一下钱搭子,“想拿这几个吊钱胡弄爷没门!兄弟们把马牵了把三个活口捆了!”一声令下有三个人抢着去牵马,不想那马认生,嘴咬蹄趵,不让人近前。阮国长见了大声道:“各位爷,有话好商量,听口音这位是山东蓬莱老乡,这马儿认生,就让这位官爷牵着,俺们三个就一块去见你们的山大王六爷。”他见他们停下手,“俺也是山东蓬莱人,也是来这儿讨口饭吃,不想被这位官爷误会,俺被他打伤了,他还给俺马骑也算他有良心。各位爷你说是不是?”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阮国长的一席话让山贼们放松了警惕。“看你说话也还老实,爷就依你。”那为首山贼让两个贼子扶着阮国长走,然后面向武大人:“俺可不管你捕头不捕头,快把马牵好了,也许六爷看上了你的马会饶你条狗命!”他瞅瞅英子,又上前摸了她的下巴,“你也只好委曲了,走吧。”武大人乖乖的牵着马,一伙人把三人围在中间走了。

武大人牵着马,略一想明白了阮国长的用意,装出一副老实相,出了山沟里一条山路,他见众贼对他放松警惕,为首山贼只顾与阮国长有搭无搭的说着话。忽地跃身上马,那马儿咴咴叫着蹬开四蹄蹿出人群,等贼子们明白过来,那马已飞驰出百十来米,那为首的贼直骂大伙瞎了眼丢了魂,要大伙把剩下的两个看紧了。

武大人没敢耽搁连夜秉程,赶回县城,立即向知事大人报告外甥女被山贼绑票,请大人批准他带人前去捉拿。知事正为连日接到不少大户报告,屡擒未果面烦恼,见武捕头志愿请命,便立即答应。

武大人救人心切,他带领20名衙役上路,自己骑马走在头里,直嫌大家走得慢,开始不断的骂,后来就少不了马鞭抽打,不知道哪一个说捕头是为救自个的外甥女反倒不顾大家的死活,这句话一下激怒了大家,喊喊喳喳放慢了脚步。武大人不知人们讲啥,回过马欲抽鞭时,大家唰一下席地而坐,口喊歇息一会儿,他看大家气喘吁吁汗流满面,也只能说抽袋烟就走。

山贼们怕武捕头带人回来追赶,在沟外的一户人家借了条驴让国长骑着,大伙不再说话,一路小跑奔回山寨。

到了山寨,林六却迟迟没与阮国长二人见面。原来林六突患邪风,口歪眼斜、口流涎水、说话不清,一连数日请来的郎中为其疗治都不能见效。那个为首的小头目原本想抢劫图财,却发现阮国长是个郎中又见有美貌女人才把他二人一块带来,他悄悄报告了林六后来对阮国长说,“爷知道你俺都是山东老乡,一路上才让你骑着驴子,也是高看你,你可要识相呢。山大王六爷也是山东人,近日中了邪风,你要能治好他定会得到重用,往后就不用回乡颖波,专做王医有你的福享,如果治不了,就休想再招摇过市王八带礼帽混冲大沿先生!”阮国长说:“俺要亲自望闻问切,才好对症下药呢。”“放你的屁,当然要你好好地看好好把脉,爷废这么多口舌是要你当心不是!”

阮国长笑了笑:“您的意思俺自然明白,不过俺也有个条件。”

“你他妈还敢讲条件?讲!”

“那女的是俺的女儿,您千万不能怎么了她!”

“废话,俺是留给山大王做姨太的,那是太上头上的虱子谁也动不得,把山大王治好了,她做了姨太太也有你这当爹的福享,你要活不了,那可就不好说了,你自个着量着!”

“那是一定,俺该怎么称呼您?”

“山大王叫俺侯三,小的们叫俺侯三爷。”

“还请侯爷放心,小女全靠您关照!”

“那是当然,把心用在山大王上。”

阮国长被接到林六的寝室病榻前,他认真地察看后切了脉,“让小女把药篓拿来。”下人很快去了。他对林六说:“山大王患的中风不语,待俺给您施以针灸疗法,不出三个时辰便可康复。”

侯三一旁听了道:“先前一些狗屁大夫也是大话连篇,未了还不是外甥打灯笼找舅(照旧)。小心你的舌头!”

阮国长道:“为山大王疗治岂能儿戏!”他用烧酒洗了脸部,然后在三个穴位扎下了银针,每隔半个时辰他行一次针。两个时辰他扶林六坐起来,侯三一下乐了:“六爷,快活活嘴吧,您已经好了!”

林六活活嘴,眨眨眼:“俺真的好了?”

阮国长说:“先别急着动,待俺再行一次针。”

“好了好了,真的好了!”侯三和一旁的人都叫了起来,“恭喜山大王您真的康复了!”

侯三一拳砸在阮国长的肩膀上:“你哪弄来的神针这么神?”

阮国长笑道:“这是山大王的造化,针灸疗法在民间流传上千年。”

“侯三,还不快请大夫上坐!”林六显然高兴起来,“你小子有种,请来这么中用的大夫。请问大夫尊姓大名,府上何地?”

“在下姓阮贱名国长,家住山东蓬莱阮家村。”

“为何闯辽东?”林六因病速愈一下子喜欢上这位老乡,他吩咐厨子好酒好肉侍候,两人边吃边唠,越唠心越近,彼此说了各自的遭遇,林六劝国长入伙杀富济贫打天下,国长却一再坚持要寻妻找妾,二人直谈到天明,林六要他出去走走看看山景。走出不远,林六突然问国长:“你原本经商又何行起医来?”国长被这冷丁一问倒不知如何回答:“俺只是卖些小货,行医卖货两将就。”

“先生为何骗俺?”林六脸阴沉下来,“您还记得当年虎山头被劫之事吗?8张冰排子装的满满的货,被抢走了5张排子上东西。”说话时他眼不眨的盯着国长,“你本是个大商贾,怎能与俺同道?你俺真冤家路窄啊!”他冷笑一声仍瞅着国长。

国长被惊得一身汗,缓缓道:“山大王真福大造化大,当年不是大王给俺留条生路,俺怎会有今天为您及时去除病患呢!说起也是个缘份啊。”

林六虽说当了山大王其本性没灭,他也觉得这是个缘份。那年他因抗税与同乡结党闯关东走的也是水路,在穷困潦倒的时候抢劫了阮国长的商货,从此壮大了队伍,更加坚定了他做山贼的决心,他打出杀富济贫的口号赢得了流窜这里饥民的响应,占山称王替天行道。如今他患了邪症久治不愈,未成想被他只用了两个时辰就针到病除,他才可以继续做他的山大王。

“当年您的功夫真是了得,不然那三排子货全都归了俺。”林六的态度转了180度。

“让山大王见笑了,俺那三脚毛的功夫,全是为了防身。”

林六仔细看着国长,突然象想起什么,好奇地问:“当年俺见先生就这模样,几十年过去了为何还不见老?”

阮国长说:“如果俺已老态胧肿,步履艰难,怎能为大王疗治病痛?”

林六听了哈哈大笑:“先生说的是,先生说的是,真上天赐俺造化。”说着又放低声音问:“先生定有神宗秘诀,不会是吃了唐僧肉吧?”

阮国长说:“俺闻长寿者无一不有坦荡之心。凡事丢掉一个烦字,为人坦荡,处事坦荡,心胸开阔,气血流畅。”

林六点头称是:“敢问先生高寿?”

阮国长答:“老夫承蒙上苍护佑,早已虚度百年。”

林六听了十分惊讶,“老先生上苍护佑,林某也是上苍护佑,当年穷途末路之时,虎山头劫获了先生的货,尔今病入膏肓,先生又及时施救。小时听大人讲,有福不用忙,无福跑断肠。林某每当有难先生必至,不是上苍护佑是什么?”说着哈哈又大笑起来,“既然如此,先生何不同来山上,以共谋大事,成就大业!”

阮国长道:“大王有所不知,老自寻妻来到辽东,早已四海为家,布施医药以求共和,尚且妻妾仍无踪影,早无心功名,但求世间大同!”

林六又劝说了半天,见阮国长仍心不动,便道:“先生嫌俺山头小,燕雀不知鸿鹄之志,您和俺也是有缘无份。某日先生能与妻妾团圆,林某当举寨欢庆!”

阮国长说:“托大王的福,老夫能早日找到妻妾的下落。”

林六完全康复,更加坚定他做山大王的信心,他叫来值日官,下令放假三天,大摆酒宴以示庆贺。并特意让侯三带几个猎手,一定要捕捉一只鹿,做鹿肉丸子招待阮国长父女。

山大王官邸的院子里摆满了桌子,百多名匪徒聚在一起。林六把阮国长父女介绍给大家。他说,俺林六能有今天,是上苍的定数。当年俺和侯三流窜辽东到了穷途末路的关头,在虎山头巧遇阮老先生为商家运货,大伙才死里逃生有了今天。在俺求医无成又是巧遇阮老先生,本大王洪福齐天是上苍让俺再遇上老先生。阮老先生是上苍庇佑本大王的使者!阮老先生年已过百岁,他老先生长生不老,皆本王之洪福!”林六将酒碗举过头顶,行跪拜大礼,敬请阮国长饮下这碗酒。

阮国长盛情难却,自觉不胜酒力,借感谢上苍之说将半多碗酒洒落地下,然后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齐声欢呼:“山大王万岁!阮先生千千岁!”

林六又留阮国长二人住了两天,临别前他又特将众头目叫到跟前,“往后不论在什么地方见到阮老先生必恭而敬之,有打扰者本王决不轻饶!发现敢扰先生者无论何人必擒之!”

林六带领弟兄亲送阮国长二人下山。一探子来报,有一队官军向山寨方向走来,林六听了笑笑,说,“阮先生,接您的人来了,咱们后会有期,往后谁碍着您了,俺一定为您讨回公道,林某虽做了山贼但也知有恩必报!”说着恭手道别。

侯三说:“官军……”“晾他会知难而退,不敢为难先生的。”林六笑着再次恭手道别。

探子报的官军就是武大人带的队伍,离天桥沟不远,他向当地山民探听了林六的状况,明知不是他的对手,可阮先生和自个的外甥女在那里,也只好硬着头皮闯了。他正心里嘀咕着,见前面一男一女走来,定睛一瞅乐了:“这人不都好好回来了嘛。”

(三十七)

武大人要国长回县城养伤,国长说,“俺这里有个结拜兄弟叫康来福,已经走这儿了就该去看看,也好让他打听一下内人的下落,再说俺这伤已经不碍事了。”武大人见国长不想跟他一块儿走也不好勉强,便留下他二人自个回去交差了。

国长来到康猎户家,家里只有猎户妻和女儿虎妞,原来康猎衣带着儿子熊娃去了长白山围猎去了,半年以内不回来,一时半日也捎不去信。

虎妞娘说,“那年屯子里人联名诬告拐骗的事是大仙和白姑娘婆家人串通好的,熊娃姥爷气不过和他闹翻了,结果官府的人相信了诬告,老人一气之下得了重病,几年前已离开了人世。剩下熊娃姥姥也整日病秧秧的。”国长听了就让虎妞带他去为姥姥瞧病。

国长以为这里人仍然怒恨他救了兰香,去虎妞姥姥家时就将英子留下和虎妞娘说话。谁知他一进屯就被人认出,国长刚和虎妞姥姥说上话,就有人找上门来赔不是,都说当年听了大仙的胡言,伤了仙人的心,请仙人谅解。国长说有病求医俺本一郎中,不是什么仙人。于是就有几位女人伸出胳膊让国长号脉。国长便逐个给仔细瞧,又针对病情或出偏方或开药方。大家合好如初。这次来康家又为国长添了一份心思。虎妞娘说,白姑娘跟您逃走以后,她娘被捉起来关在磨房里上吊死了。在桓仁沙尖子住的本家到这儿要打人命官司。结果大仙窜通山民把死人的罪名推到您的身上,说是因您拐骗了她的女儿所致,白家虽然后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总因已经分家多年各自过自个的日子而不了了之。白家后来为什么会明白真相,是不是兰香出狱后投奔去了那里呢?

“苦命的兰香姑娘实在是可怜呀。”英子在路上听国长讲起慨叹地说。

于是二人转道去了桓仁,在沙尖子屯头碰上一牧羊娃,问起白家住何处?那娃端量一下二人问:“你二人可是阮先生父女?”

“你怎会知道?”英子奇怪的反问。

“在这儿谁人不知,阮先生凭三根银针治好山大王林六爷的病。当今皇上昏庸无道妇人掌政,上天派林六爷改朝换代,派神仙父女来护佑,林六爷福大命大造化大,上天降下神仙为他治好病,好让他治理这一方水土救万民于水火中。这神仙化妆成父女俩以送医送药的郎中普渡众生。俺家主人再三嘱咐俺多留神,一旦遇上父女为郎中的要立即通报主人。”那娃眨巴眼笑着,“神仙,俺说中了吧?”

英子格格笑起来,“这林六还真会编神话,小兄弟,那就快通报你家主人吧。”

那娃说声您给俺看着羊,撒腿蹦高往屯子里跑。

那娃的主人就是兰香的本家,虽算不上大户也是中等人家,当得知给林六治病的阮先生就是当年为救兰香落狱的阮先生时,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当年本家侄女被先生救走,就传说先生在一线天见过天官沾了仙气,只是侄女命薄消受不起神佑还拖累了先生,今日有缘相会,俺自当为侄女赔罪。”白家当家人十分认真的说着。

“阮某一凡夫俗子,早年学些医事以求生存而已,俺此次来就是不放心兰香姑娘,几十年一直无音信。”

“安理说侄女和先生您在一起定会沾上福音,虽然俺也不知她的下落,但俺相信她无论在哪儿,一定会活得悠然,这些年来俺们也在四处打听。”

国长告诉他,他和兰香已经叔侄相称,他现在正四处寻妻,往后会把兰香的事放在心上,一旦相见定会及时转告以解悬挂之心。

让林六起死回生的神仙仙游白家一时传遍沟沟岔岔,求医讨药者络绎不绝。英子成为国长的得力助手,配药研药也整日跟着忙活。

白家邻人图家生一男婴,到七天头上突然抽起风来,那家主人请大仙来跳神,那神婆唱到:“东西南北风,风神要汝命,七天风八天扔,皆神全无能。”一家老小听了全傻了眼。哭哭啼啼来白家,英子说不打紧的,不用跳神不吃药,用针扎扎就能好。她拿了根银针,在婴儿的大姆指和脚趾上扎了扎挤出一点黑血来,婴儿不抽了,睡了一大觉,醒来要奶吃,乐得一家到处讲这父女都是神人。有户王姓九口之家,父子不合,婆媳不合,兄弟不合,妯娌不合,穷争饿吵没一天消停。白家老当家的将他家发生的说与国长听,希望他能出面解决窝里争。白当家陪他二人去了王家,连说了两个晚上,先是儿媳主动当众自责,后两兄弟私下谈合,九口之间隔阂消除了,家庭有了凝聚力,先前有活不干,现在见活抢着干。王老太拉着英子手说:“我原想过了这年就60了,死了也不足惜,如今看老少有了笑面我也有了活下去的信心,闺女啊,你爷俩真是神人,把俺这鬼见愁的家给震住了。”说着咧嘴笑开了,深陷的眼窝里爆出一泡泪花来。白当家说,几十年的邻居没见过老王大妹子笑过。于是除了求医求药,有家庭不睦的有弟兄分家单过的从沙尖子到五里甸子,从这个堡子到那个屯子,都来请国长二人去当说客。

眼瞅出了正月到二月,国长心里着急又不好开口走开,白当家知道二人的心事,三月三这天他做东请了大户的当家人为国长送行,客人正欲入席,图家奶奶将哇哇直哭的婴儿抱进大门。白家长子兰松急忙将她挡在屋门口,“俺要见阮先生。”英子听要见阮先生,便和白当家的迎了出来。婴儿奶奶说:“图腾是阮先生父女救活的,又给起了图腾这个吉祥又好听的名字,从此好运即来,俺家羊群一下子添了27只羔子,全都安全过冬,风一样的长成大羊,昨天奶牛下崽今晨马儿添驹,是图腾带来的福运,图腾是阮先生父女拣回来的命,阮先生就是图腾的再生父母,俺要请阮先生当他的干爹。”说也奇了正哇哇哭的图腾听了奶奶说到这儿一点不哭了还咧开小嘴笑开了,“俺来是要当大家伙的面给图腾认干爹的。”

“不中不中!”英子脸呼一下红了,“他一个不足六个月的婴儿怎能叫一位百岁老人干爹!”

“英格格您说甚?”白当家的问。

围在一旁的人和婴儿奶奶还有白兰松都瞪着楞眼看着她。

“我是说阮阿玛已经100多岁了,怎能给个娃儿当爹。”她见大家仍不明白,“那年我13岁时他从山东过来的,已经是74岁,前几年他的长子我大哥死时86岁,他就105岁了,现在算来他已是110岁的老人,真的,我不会骗人的。”

“这么说您也是50岁的人了?”兰松瞪大眼睛诧异的问。

“是的。”

“神仙,真是神仙,神仙是不老的!看上去你也就二十七八,阮先生子就40来岁,”白当家说,“要认,就得认太爷爷了。”

图腾奶奶抱着孙子呼嗵跪地:“让俺先给姑奶奶磕头了。”

屋子里的人早就走过来围着听,大伙见小脚奶奶捣蒜似的磕头,怀里的孙子笑的勾儿嘎儿的都说,“快起来进屋给太爷爷磕头吧。”奶奶慌忙爬起来进了里屋,见阮国长坐在那儿,“老神仙,俺和孙子腾儿给您磕头了。”

在众人的拥簇下,阮国长答应了这门亲,他亲自给图腾挂了银质长命锁。

图家攀上这门寿星,全屯人都感到高兴,第二天图家宰了10只羊摆了酒席,从中午一直吃三星落地。

阮先生是110岁的寿星,一时间求医讨药的人蜂拥而至,国长二人哪里走得了,只好安下心来。白家比图家宽绰,白家长子兰松继承父亲传统,愿广交各地朋友。他告诉国长,“把这儿当成家,寻亲的事交给我办。”他随后骑马去了周围方圆几十里,要友人们帮助寻找。国长又在这儿待了两月,才又登上施医寻亲的路程。

(三十八)

已经半月没点雨星儿,贼辣辣地太阳把大地变成了蒸茏。坐在树荫下也会汗顺脸淌。

“哎。”两个人的时候,她是不叫他阿玛的,“汗水已经淌进腚沟了,歇会吧。”

“坚持一会儿前面就是大蒲石河,洗个澡好爽爽快快走。”

听他这么说,她就觉大蒲石河的爽气吹过来。脚步加快了。

一到河沿,她撂下背蒌找个背景地方拱进水里,心里觉得透凉了才上岸,换上干爽衣服,然后将他和她的换下来的浸透汗水酸臭气味的衣服拿到河水里洗,她洗衣服时,他便扯开大辫子洗头发,等她洗完衣服好为他梳头。

这是傍午时分,太阳吐着火焰。英子将洗干净的衣服凉在河卵石上,他已经坐在露出水面的石头上等着。她挽着裤腿站在水里,为他一梳子一梳子的理着头发。快辫完辫时,从水影里看到从县城方向走来用一扇门板抬着女人的担架。到了河边他们不脱鞋不挽裤腿便直接下水,走了几步将担架放下。两个先躺进水里,那女的骂了起来,“两个混球,想淹死俺。”两人都不理,只管自个在水里打浪。

那女的坐了起来。脱掉上衣。前胸红肿的象扣个三盆,英子好奇的走过去,“看什么看,老娘是要死的人了,还怕你见笑不成?”

“大姐,你那是怎么了?”

“你自己看。”那女人没好气。

一只奶子肿得盖过另一只奶子,象猪吹膀一样亮,就要破碎了。“哎呀,要尽快找大夫瞧。”

“瞧?这就是瞧完大夫回家。”其中一男人说,“不瞒你说,从春天种地那阵坐了这个疮,南北的扎古就是不见强,原以为县城有高手,谁知那大夫瞧完连药都没开。”

“这一家人叫她折腾的没法过了,不死不活的。”另一男人说。

“你们就该打光棍!还以为老娘愿意活遭罪呀!”这女的说完,就一头拱水里。两男的连忙上前将她拉出水。

“想死早不死,等日子不能过了才想死!”先前说话的男人说。

“你是她男人吧?怎么能这样!”英子路见不平总愿拔刀相助,“都别说气话,一会让我阿玛瞧瞧。”

国长将没辫完辫子自己辫完,站起身淌水走过去。他认真看过后说:“俺也无能为力。”

“不,阿玛,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活她!”

两男人见英子这么说,一齐下跪恳求道:“求求您。”

那女的有气无力说:“你就拿死马当活马医吧。不是家里有两个孩子俺早就不想活了,治好了俺就活,治不好趁早死!”

国长想了想:“让俺试试。回你家吧。”

两个人就是这样,一路走来碰上的或找上的求医者,就住下来,阮国长给人瞧病,英子就便问问人家听没听说过或见没见过什么样什么样的女人,说的是山东话。人们告诉她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她也不急。她相信苍天有眼,找不到老夫人会找到婉琴母子。

(三十九)

这两男人是哥俩,姓佟,在离县城70里的山坳里住。

女人患的痈毒,面积大,毒素遍及全身。如果不是在这个部位手术即可拿掉,可这个地方神经集中而错乱,刀子下去一不小主动了动脉可就无药可治了。国长思想再三,决定采取保守治法,先用管子将浓血抽出来,然后再贴上蛇胆拔毒膏将余毒拔出。没有吸管,国长让佟大去割一根没有枝槎光杆的手指粗的柳木来,象扭叫叫那样截一长管作吸管。

有了吸管,将吸管从破口插进去,但浓血不会自动流出,国长便伏下身子含上吸管用嘴抽,抽一口满嘴又腥又臭的浓血吐出来,然后再吸再吐,病人的奶子原形出来了,人也昏了过去。国长撂下吸管呕吐不止一时顾不了病人。

佟大佟二一齐乱叫,人仍然醒不过来,佟大抓住英格格,“这怎么办?刚才人还活的好好的!”

英子也不知怎么办?“别急,别急。”

“不急是王八!”佟大骂起来,“人没有了我能不急吗?”

佟二也说:“你们把人扎古死了不能不管!”

国长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上,“快,人,人工,人工呼吸,吸……。”说着只管呕吐起来,弄得自个满裤子污秽。

英子明白了,不顾自个胃里翻搅欲吐,强忍着趴下来,用自己的嘴吻上病人臭哄哄的嘴,一口一口呼吸,呼、吸。病人有了知觉,英子汗水湿透了脊梁,汗水在下巴颌直嘀吧,她也开始呕吐。

停了好一阵,病人再次昏了过去,英子再次人工呼吸,再次唤醒。

国长强压掏心挖胆的恶心,为病人洗了疮口,贴上了自制的蛇胆拔毒膏。

病人渐渐地苏醒过来也清醒了,国长却因吐出了胆汁,消耗了全身体力躺下了,英子强忍着和佟二将他抬上炕歇着。

“老二呵,大夫还没吃饭吧,你去做点吃的吧。不长良心的东西。”女人有气无力地说。

“我用什么做,一点吃的也没有,烀土豆行吗?”佟二说。

“行行。”英子真的觉得饿了,“有菠菜做点汤就更好了。”

英子吃肚里东西不再呕吐,国长一落炕就昏睡,吃不了东西。

天放亮了,国长还在昏睡,英子一遍遍的叫,他连眼皮都难睁开。英子急得眼泪就不停的流。

“大姐,可别怨俺们,是你们情愿的。”佟大喃喃说:“俺是谢谢你们,真的。”

“你还长人心吗?”女人说话了,“天亮了,和二鬼去河沟抓点鱼回来,熬点鱼汤让大夫喝,快呀。”佟大佟二走了。“大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这哥俩穷的连禽兽都不如,纯是畜生!”女人的精神头明显上来了,“你们父女的大恩大德俺记着,这辈报不了下辈子报。”

英子又为女人看了患处,重新换了一贴膏药,长久跟国长行医,她也成了半拉大夫。

半天,佟大佟二回来了,抓回一些手指长的柳根和叫花媳妇小鱼,没有一滴油就这么放锅里熬,熬好了盛碗里,没有勺,国长坐不起来,英子一口一口的对着嘴喂,半碗鱼汤下肚,国长来了精神坐起来。他一起来,见两个孩子瞪着直勾勾的小眼,眼叭叭地盯着鱼汤碗,他的心象被烙铁烙了一下,来时他就被这空当当的家境震憾了,没见过这么穷的家,“给两个孩子盛些来。”

“就这么多了。”佟二撮嗫着。

“死鬼,木头!”女人骂道,“用筐捞,多弄点来。摊上这样了木头男人俺死的快!”

“狗狗虾也挺好吃。”国长说,“用笊篱就能捞出来。”

看这一家穷得揭不开锅,国长拿出20个铜钱,让他们去买了两斗粮,而后国长决定在这住了下来,让英子照看病人,他带这哥俩到山上采药,教他们学会识别了二十几种草药,采回药又告诉他们药用的是茎是叶还是根,教他们如何凉晒保管。“县城里的大药房都收买,你们两个勤奋点,光这进项日子就会好起来,靠山吃山,山上的宝贝多的是呢。两个大男人养不了一个女人,真丢人!如果下次碰上家还这样,俺就替她另找男人!”

哥俩吓得满口应承,不敢再偷懒耍滑。

女人能自立了,他们也该走了,女人道出最后的心愿:“我这次的命是您老人家给的,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您就让我认下您这位亲爹爹吧。”两男人一齐跪了下来,“您就是俺们的亲爹爹。”两个孩也跪下来:“爷爷,你就答应俺们吧。”

国长说:“俺只答应你们有这码事,等俺再来这里时,吃不愁穿不愁了,咱们再认亲。”说着将身上的钱拿出一吊来,“给孩子扯件衣服。”女人说,“我不要您的钱,我想起来啦,您就是给林六爷治病的神仙,林六爷来替天行道,您二位仙人来为他保驾护航的,能遇上您我已经是造化了,我们哪敢再要您的钱。”国长说,“好好的过日子吧,俺还会来看你们的。”国长和英子一出佟家门,英子就拉开腿自己先走了,他叫她她也不理,他明白了,英子是不乐意他给佟家钱。为这种事两个人已生过两回气了。

“你这个人真是的。”她终于憋不住了,“两个大老爷们养活一个老婆,穷得叮当的,还有什么话说?你叫他们上山采药卖钱已经够了,粮也买了一些,又要管穿的!好歹没让人认了干爹,这样的懒汉窝囊废也配认干爹,你真不知这个干爹多少钱一斤!”她越说越气,“你还把自个真当神仙啊?再这样俺就永远不理你!”

英子就这脾气,你不对她就说你骂你,说过了骂过了也就过去了,可这次她却不依不侥,“你这不是在帮助人,是在姑息养奸,养痈成患!你觉得你是善心布施菩萨心肠,你是在祸害一家人!”

“没那么严重吧?”国长说,可他也不好硬将起来。上年他帮了一个人,把自己棉袄脱给他穿,自己被冻感冒了。结果春天又碰上那人热的一身汗。他说你老先生帮人帮到底吧,给我几个钱扯件单衣吧。她一听,就火了,“不能将棉花扯下来。”那人说:“那样到了冬天你还得给我做件棉的。”英子说:“你去死吧!”拉国长快走,那人哭了,“老先生,我给你磕头了。”说着真的跪在大道上。“一个大男人跪下求人也不容易。”国长心软下来,“把俺的衣服先给他穿吧。”那人却说:“不不,你给俺钱俺自个买吧。”钱给他了,那天正好碰上一个要瞧病的,他们就住下了。谁知第二天却碰见他在下馆子,把个英子肠子都气青了。那人听英子在骂他便说:“大姐消消气,听说你二位找人,这么吧,我替你们去找,你们就可安下心来给人瞧病挣钱了。”英子说:“真是个下三烂!”完后把国长好顿埋怨。

这次,国长知道她不会轻易原谅他,“你说的在理儿,俺也明白,可俺见不得他们的孩子也跟着穷,孩子没有错。”

“这种懒人不教训教训他们,是不会自个立地成佛的!”

“可你教训他一顿,你走了还不是一样。”

“不,我告诉你,那个病女人我教她怎么治他们的办法了,我就不信找两个男人养不了一个女人,你等着瞧吧。”英子自信地说。“不过呢,你以前教人治穷的方法也不错,要知道咱挣几个钱多难呀!”

国长笑了:“那是。”

(四十)

这一天,来到青椅山。青椅山和黄椅山紧挨着。县城就在黄椅山脚下,遇上一个要瞧病的,正好他们要在这儿歇歇脚,明个好早一点进城,去瞧瞧舅舅舅妈。

传说,青椅山黄椅山是二郎神杨戬当年往渤海赶山填海时,赶到这儿歇息用的椅子。青椅山是他的天狗坐的,他坐在黄椅上。他歇息时被渤海龙王的儿子偷偷解下他赶山用的鞭梢,没了鞭稍的鞭子再也赶不动山了。渤海保住了。他却抽了一顿鞭子气呼呼地撂下坐椅走了。

有好长时间没去武家了。国长说:“天也快冷了,这次去舅舅家你就多住些日子,给咱俩做件棉衣吧。”

“你不是还要积资办学堂嘛,这样什么时候能攒够?”

“这倒也是,可你是个女孩子吆,别太寒酸了。”

提起办学堂,是他的一块心病,平常他总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将就将就省下钱积攒好办学堂。”成了他的口头禅。

二人来到城南门,一进城门,见有一新开张的豆腐脑煎饼铺子,英子知道国长愿喝豆腐脑就说咱喝一碗啊,国长说那敢情好。

“客官请。”站在门口的老板娘刚喊出口就改口道:“哎呀妈呀我的天,这不是叔吗?叔,可找到您了。”

国长也惊喜道:“兰香,原来就在县城没走啊。英子这就是俺和你说的白兰香。”

两个女人拉上了手:“我该叫您姐姐的。”“俺的好妹妹。和叔快进屋歇着。”

进了屋,兰香喊来四五个孩子介绍给国长二人:“这就是你们的姥爷,你们的姨娘。”

这些年来,兰香一直在打听国长的消息,当她得知国长被罚在浑江木场做苦役时,她去了,人家告诉她,他的义妹来找他落江失踪,她去了她的衣场坟大哭一场,自此每年她都走上两天两夜赶在清明和十一鬼节去上坟,坟旁的柏树就是她栽的。她说,“这会好了,您就别再到处卖医了,兰香养活您伺候您到老。”

国长见兰香还原来的模样,精神头比原先足,说话越发爽快,就说:“快说说你自个,这些年都怎么过来的?”

“俺被放出来才知道受了官家骗,俺在衙门口等了您7天7夜,直到正月初六衙门升堂见俺还没走,就将俺拖到城外扔了,俺想没了您,上天无门下地无路不如就这么饿着冻死了算了,谁知也该俺不死,那个人把俺拣了去,他要俺好好活着,和他好好过日子,他老婆丢下他和三个孩子走了,最小的才11个月,他反倒让俺可怜可怜他,就这么一块过了这些年。前年他和俺一块去给婉琴姑姑上坟受了风寒一病不起,丢下俺和孩子他走了。俺把街里的房子卖了盘下这城门口的地建了豆腐脑煎饼铺。”她抹把眼泪说,“日子还过得下去,他的两个大的都娶了亲独过,当年11个月大的桂福就是这里掌灶的那个,俺打算上了冬也给他把亲结了,这4个都是俺生的,大的桂花也有了婆家……”她突然想起什么,“叔,你还记得康猎户吗?他家虎妞嫁这城里皮匠王掌柜的大儿子,熊也娶了家人,只可惜康猎户上年走了,好人啊。”

“他是因枪伤吧?”国长赶紧问。

“听虎妞说,他常痛起来可炕上滚,他老惦念着您呢。”

“都怪俺没将枪砂子拿净。”

当下三人讲了一夜的话,第二天兰香把铺子交给桂福他们,带国长英子去了王皮匠家,他现在最担心的虎妞娘。

“听说你娘常闹病。”

“老毛病了,一到下雨阴天就重,她说是在生俺的月子得的。”

“二娘还没信儿?”

“怕是不在人世了。”

虎妞把国长拉到一边儿,小声说:“你也该有个打算,上次兰香姐姐来俺俩就想,等见了你的面非把你和英格格的事给促成了,你也该有个伴了,英格格也不小了,她对你的心俺们都看的出来,你可不能冷了格格的心。”

“她和你一样,她也……”

“你千万不能拿这个挡,一是咱各是各码,也不能谁认什么是什么。二是你姓阮她姓吴井水不犯河水没一点血缘关系……”

“俺都多大了?”

“哎哟,俺的亲爹哟,叫人看看,你自己也照照镜子,和俺家王贵比是显大点。这居家过日子男女就是结的一个心,心心相印就管不了那么多。正因年龄才得有人照顾呀!”虎妞认真地说,“兰香姐姐您说是不是。”

英子脸红红的:“你就胡说。”

兰香说:“虎妞妹子的话在理上,这会可不能依着你们,上年俺在街上见到了武家舅妈,说起你们的事她说的更实在,英子自个看上了他,又合旗人的规矩,我们早就不拦了,否则也不会让她成天跟着跑。亲爹爹,俺可和你说,俺和虎妞妹子商量好了,这次见面就给你们张罗办了,省得你个一百多岁人了还不得安宁,叫俺们心不忍呵。

“俺这不是在寻找你的大娘和二娘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现在宽甸县俺还没找遍,等俺找遍了,真的没有了再说。”

“人都说山东人犟,你真是的。”虎妞无可奈何叹着气。“等找遍了你们也都老了。”

“俺知道你们都是为俺好。”国长总是体谅干儿干女的孝心,常和他们推心置腹的谈话。

  “真是难为英子姐姐了。”虎妞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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