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年,我因工作在某个小镇上生活。小镇很小,是个工业小镇。镇子上开着许多供人们消费的酒吧和茶楼。
清晨,和往常一样去小吃店吃早饭,还没走出院子便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外乡口音的叫卖声“卖衣服喽——30元就卖咯——”我断言这人不是疯子就是骗子,未加理会,我径直去了小吃店。
街上的叫卖没有停止过,小店里的客人相互议论着,喜好新鲜事物的人更是守在街道上观望,我埋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这时很多人回到自己吃饭的坐位上,高声猜测的议论也逐渐压低了声音,最后迅速地安静下来。“有人要不要?只需30元钱。”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是个中年的外乡男人,他没有迈步进门,只是拘谨的站在门口期待又紧张地朝里张望。精干结识的中等个子,着一身过时且很旧的蓝色中山装。黝黑的脸上部满着沧桑,高高的颧骨下紧闭着厚厚干裂的唇,极度乏惫的眼神有些迷茫。右肩上挎着一只鼓鼓的洗得发白的廉价帆布背包,一只暴满青筋的大手将背包带紧紧的拽着。那里一定是装着他要出售的衣物了,因为在他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出别的东西。
这个地道贫困农民打扮的“商贩”要30元出售他廉价包里的衣物。
似乎是鼓足了勇气,面对着店里的所有陌生人他怯生生地开口了:“这包衣服,只要30元,有人要不要?”他等在在门外,期待着屋里有人给他声回应。
有人抬头看看他,有人继续吃着自己的饭。没人搭理他,似乎没人听到过他刚说的话,也没有看见他的存在。时间像是凝固了,漫长还夹杂着点莫名的尴尬。
“卖衣服喽——30元就卖咯——”他终于叫卖着离开了。
“这人是干啥的?”
“是不是神经有问题?”
“听口音像是XX省的人”
许多食客顾不得吃饭,小店里的气氛再次热闹起来。
饭后,回到办公室,大家也正在进行猜测。而叫卖声依然从街上传来。我推开门走向街边,远远的注视着这个奇怪的外来客人。他正叫卖着朝我这方向慢慢走来,只是手里多了个食品袋,里面装着几个馒头。他从我身边慢慢走开。向着镇口走去,或许一早上的努力使他明白这里根本就不存在他的顾客。
我不知道他要去往哪里,但他正走向这条街的尽头,街道两边的房屋和商铺还有人也越来越少,越走越远。他没有放弃他的这笔无人问津的生意,沙哑的声音随人越渐远去。
“嘿!”或是怕这孤独的背影就这样消失,我被迫朝他大喊。
他转过身,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我又用力的向他招了招手。在片刻地犹豫后他甩开膀子,迈着蹒跚的腿快步向我走来。
“只要30元,我这包衣服全给你。”他那疲惫的双眼迫切地望着我。
“我不要你的衣服,我就是想知道你为啥要卖掉它,况且你这东西又谁人会要啊?”
“也是没办法了,我在XX县给别人修了半年的公路,老板跑了,没给我们付一分钱。我是XX省XX县的人,我要回家去。”他沉重地低下了头,慢慢的说道。
“你可以去报案啊。”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围满了人。
“报了,都说要让我们等。钱用完后的两三个星期里,我们天天都只能用盐拌着米饭吃,都等不下去了,工友们一个个的都走光了,家里还有老婆和孩子还望着我回去啊…”说着说着眼眶里闪烁起了泪花。怕我们看见,他赶紧埋下了头。
“昨天早上我从XX县的XX乡一直走到昨晚半夜才到了你们这里。”
这时我才注意他那双泥泞的脚,一双破旧的黄胶鞋,一双没有袜子的脚。透过鞋上的一个眼,我看到了他的脚趾。
“你哪过的夜呢?”
“火车站。”
“30元钱你能回到家?”我疑惑的问道。
“能,几块钱乘火车到XX市里,再花20几元赶去XX省的火车后,走上一段路就到了。”
“不吃不喝吗?”
“有,好心的人给我的有馍。”说着抬了下手,示意他手上拽着的袋子。
此刻,我迅速的作出决定,从兜里掏出30块钱递给他。他看看我,便赶紧接住,捧在手里一个劲的对我点头道谢,声音越来越哽咽。隔壁店员跑进店里给他拿来些吃的和水,他用那沙哑低沉的声音不停的说谢谢,同时掏出个馒头就着冰凉的矿泉水,大口地啃了起来。
回到办公室,外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我也继续着往日同样的工作,心想此时的他也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原只知道回家本是每个人都应有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