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子将头仰的老高,太阳升到了头顶又滑到了西边的云彩里。
豆大的汗水从身体每一个开放的毛孔冒出来,沿着他脏兮兮的脸颊一路欢畅的流下来。二蛋子穿了一件土灰色的短袖衫,远望去却像套了个宽大的废麻袋,津了汗的废麻袋上半截成了黑颜色……
他娘在堂屋里冲他喊:“二蛋子,夏天的太阳毒着呢,你站了一下午,热不热啊,进屋吧。”
二蛋子说:“娘,你说太阳是个啥,他怎么会动,一会跑到头顶一会跑到地下,太阳是活的呢,我在和他说话,不知他听到没有。”
他娘说:“二蛋子,别说胡话,给别人听到了不好。”
二蛋子说:“太阳问我是个啥呢,娘,你说我是谁,从哪里来呢,我活着又是干啥呢,是不是像大人一样干活、挣钱、吃饭。那多么没趣,活着一点也不好么。”
他娘说:“二蛋子,尽胡说,快回屋里来。”
二蛋子听不见,他的脑袋里装满了解决不了的问题。他说,花儿、草儿、所有的事物都在朝他说话,他们告诉他很多遥远的故事,这些故事是大人们从来不知道的。二蛋子听得痴迷了,他蹲在了麦田里,玉米地里,守候着春天的第一朵花开放,他为这些事儿忙的不亦乐乎,却常常迷惑于什么才是真实的……
二蛋子有很多朋友,却没有一个人类朋友。大家都说:“二蛋子是个疯子”二蛋子问:“为什么?”大家就说:“二蛋子不说人话。”
二蛋子蹲在斜草坡上,坡下是条母亲河,她是村里人的母亲河。他的爷爷,爷爷的爷爷都是喝着这河里的水长大的。二蛋子在喝这河水的时候,是闻到过水里的气味的,是爷爷杯中的茶水味。“大河告诉我,爷爷在大河里呢。”他娘说:“二蛋子,你怎么就是个疯娃子呢。”二蛋子不说了。
二蛋子喜欢上了斜草坡,火红的夕阳一点一点浸入金色的河水中。二蛋子想:大河上的太阳落下去,大河下的太阳该升起来了,爷爷最喜欢喝早茶了,这会炉子上的水应该刚刚沸腾。
“二蛋子,你又犯傻了吗,大河是你亲爹么,你盯着大河看。”黑大又来取笑二蛋子了,站在斜草坡的对面往这边喊。
二蛋子说:“你怎么知道,大河是我爷哩。”黑大笑弯了腰,扯下裤子朝着大河里尿尿,“二蛋子,你果真是个疯子,我要往你爷身上尿呢,你敢打我么?”
二蛋子没有说话,不知怎的就流下泪来,二蛋子真是个疯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