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上海。
乔跟锦年初次相遇,在西安路的一家画廊里。
那是乔最喜欢的祭祀的画展,有很独特的名字,很独特的风格。
画很多,摆满整整的一个大厅。乔在一幅画前停了下来,那是一幅风景画,画的名字叫殇逝,画里的地方乔感觉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有人站在乔的身边,说:“你也喜欢这幅画吗?”
乔抬头打量着眼前的人,然后点点头说:“祭祀的画我都喜欢。”
“我也是。”
两个人就这样在画廊里聊了起来。
很简单的相遇。
乔也说不清两人是怎么在一起的,好像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锦年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乔在一个网站做文字编辑。两个人都是刚大学毕业不久,工资不高,交往半年后就同居了。锦年说,他这辈子非乔不娶了。乔也想,这辈子要是不嫁给锦年自己肯定会遗憾终身。
日子就这么日复一日的过着。乔的世界里只有锦年。每天很早起床做早餐,然后等锦年吃完,一起出门,午饭在公司下的一家便当店解决,晚上要八点才能下班,回家就开始做饭,然后等锦年回来。
乔不是个很贪心的女子,虽然日子过的平淡简单,但是她一直都觉得幸福。她心甘情愿的为锦年做这一切。每次她一想到他们是在为他们未来的家奋斗,就会觉得很幸福,即使再辛苦也值得。
锦年经常的加班,很多次十二点才回家,推开门就看到乔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就走过去把她抱上床,让她安稳的睡。
他也曾叫她不要等他,要是太晚了就自己早点睡。可是她每晚依然等,她说,她要开着家里的灯,在灯下等候他,这样不管外边有多漆黑,他都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因为这样锦年多了一个好习惯,每次要加班或者不回家的时候就会先打个电话给她。
过年了。锦年带乔回了自己的老家。锦年的老家在一个小城市,父母都是教师,家境虽然不是很富庶,但还算是书香门第。
锦年的家人很喜欢乔,一直催他们早点结婚。
乔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她的婚姻只需要她自己点头就行。
过完年,锦年跟乔商定十一国庆的时候就结婚。那个时候举国上下都欢聚,感觉全国都在庆祝他们的婚礼。
乔觉得这样很幸福,跟自己心爱的人一起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清明过后,乔跟锦年按揭了一套房子。乔很开心,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所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这里是他们的家,家里有她,有她最爱的人,将来还会有他们的孩子。一切都是这么的真实,乔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锦年越来越忙了,加班的时间比上班的时间还多。新家装修就落在乔的身上,每天她一下班就要先去新房,看看需要买些什么。
乔被装修新房,准备结婚的事情搞的手忙脚乱,压根没有注意到锦年的变化。
新房装修接近尾声的时候,乔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那女人的声音很飘渺,像从天边传来的一样。
“我想见见你,乔。在陕西路的曼哈顿,下午三点。”
女人用乔无法拒绝的声音说。
乔放下电话后有些出神,她是谁?她怎么知道他们家的电话?她怎么知道乔的名字?乔的心里涌上了隐隐的不安。
下午三点,乔如约的到了曼哈顿。一进门就有服务生过来领着她走到一个临窗的位子,乔注意到从这里看出去正好是锦年的公司大门。
女人从座位后站起来,乔注意到她化了很精致的妆,脸上挂着精致的笑。乔的直觉告诉自己,她不喜欢眼前这个女人。
“你好,我叫倪衾含。”女人伸过手去。
乔没有跟她握手。她的笑让乔感觉到恶心。
女人笑着收回手,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的变化。她叫了两杯咖啡后跟乔一起坐下。
乔说:“我们好像不认识吧,你找我什么事?”
倪衾含说:“锦年没有对你提起过我吗?”
乔的心头掠过一丝的不安,摇了摇头。
倪衾含轻笑了声,说:“他没有告诉你我也能理解。其实谁说都是一样的。”她喝了一口咖啡又继续说,“我是锦年的女朋友,一年前出国了,一个月前回来的。”
“那你找我出来干什么?”乔冷冷的问。
“听说你们要结婚了。”
“恩。”
“我想你可能会失望了,锦年不会跟你结婚的。这段时间他天天都来看我,你不知道吗?你只是他那段时间的替补,我才是他最爱的人。难道他没有给你说过吗?”
乔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得意,她看着眼前这个皮笑肉不笑的女人,觉得恶心的厉害。她现在很想很想见到锦年,想他告诉她他不认识这个女人。
沉默了半响,乔说:“不会的,我了解锦年,他不是那样的人。”
女人再次轻笑了声,看了看窗外,又转过头对着乔说:
“你不是锦年喜欢的那种类型。他之所以要跟你结婚是因为他妈妈逼他的,而我当时因为跟他赌气才出国的,现在我回来了,你也可以全身而退了。你只不过是个孤儿,根本不配得到锦年那么好的人。”
倪衾含一字一字的说完最后几句话。乔觉得心里有东西在上涌,她讨厌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她站起来端起咖啡朝倪衾含的脸上泼去。
“啊。”倪衾含大叫着从座位上跳起来,整个咖啡厅的人都望向她们这边。随后一个身影出现在倪衾含旁边,帮着她擦脸上和身上的咖啡。乔定睛一看,是锦年。看着慌忙的锦年,乔一时忘记了离开。
锦年看着乔,那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厌恶。
“锦年,我…”乔想说什么。
“不用再解释了,我什么都看见了。你走吧。”锦年冷冷的说。
乔本还打算说什么,但是锦年已经转向倪衾含,对她说:
“你没事吧,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地方烫伤。”
“不用,没事。只是手臂有些红了,不过真的没事。”倪衾含轻轻的说,好像怕声音大一点会吓到锦年。
“我看看,不行,得去医院检查一下。”
锦年拉起倪衾含就走,经过乔身边的时候说,“你先回去吧。”
乔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看着他们离开。
乔没有回家,她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了黄浦江大桥。已经是晚上的七点了,华灯初上。锦年没有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敢打电话去问倪衾含有没有事。
她自己也说不清今天为什么要泼倪衾含,而且还被锦年看到。
她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看着那些霓虹灯倒影在江面,若隐若现。她想起刚认识锦年的那会,想起他们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看祭祀的画展,一起去东方明珠,一起在黄浦江大桥散步,一起去外滩看烟火,一起去外地旅游。想起她每天早上起来为他做早餐的时候,他会一声不响的站在她身后,环住她的腰看着她为他准备爱心早餐,想起他带她去商场,为她买许多的衣服跟化妆品,想起他们周末一起去的星巴克,想起他们一同去她小时候住的孤儿院,想起她去他老家时他带她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想起他们现在的新房,那即将是属于他们的家……
锦年再次见到乔的时候是在医院。医生正在抢救一个被游船救上来的女子。警察在调查这件事,锦年就是被警察叫去的,警察说他们翻看女子电话的通讯记录,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锦年的,只是没有打通。
医生推着手术车出来,对着锦年说:“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也节哀顺变吧。”
锦年颤着手揭开那白色的床单,看到乔那张没有生气的脸一下就瘫坐在了地上,而后便抱头痛哭了起来。
锦年把乔的骨灰带回了他老家,给她买了一块墓地。他知道乔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家。
祭祀又有了很多的新作品,每次锦年都会买一张存起来。锦年去了很多很多地方,只是没有再去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