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高一的语文老师辞职,这门课就由我担任,并且还兼了班主任。
就职前,校长特意有一番叮嘱,听得我头都大了。这可是个超级另类的班,听听班上的诸多掌故,保证让你头上冒汗,“四大金刚”肯定是四个铁哥们男生;“四大艳女”不用说是放荡不羁的四个漂亮女生。此外,还有什么“独行客”,“常有理”。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是“被里香”。这该是怎样的一个神秘人物呢?
第一节语文课,我上成了思想教育课,这是新班主任的老套路。
几十双眼睛看着我。
初来乍到一位新班主任,学生都“不识庐山真面目”,所以大部分能按时到班,但有一个座位空着,是靠墙的位子。
下课叫来班长一问,得知旷课的学生叫刘军。班长说,旷课对他来讲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被“请”进办公室的刘军,个子瘦小,皮肤黝黑,衣服脏兮兮的。凭他眼中透出的息我敢断定,他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说,为什么旷课?他说,困了。
还没等我继续问下去,他又来了一句,您要嫌我睡觉,干脆把我开了算了。
在班干部全体会上,大家一致认为刘军没治了,经常旷课不说,就是难得的一次上课,也是迟到。课上看武侠小说,一问三不知。
“叫家长来怎么样?”我说。
“叫家长?”班长吃惊地说,“上次班主任将他爸叫来,刘军要自杀!”
真是毛骨悚然!
这次班委会还有个意外收获,就是知道了“被里香”指的就是刘军,取其爱在被窝里看书之意。
在以后的两天里,刘军几乎将所有的违纪行为都实践了一遍。
趁着上课,我来到寝室。刘军正在被窝里,果然在看书。见我进来。主动将书交给我。看那封皮,呵,全是刀光剑影。
再看他盖的被子,怕是和狱中犯人的不相上下。不但颜色灰黑,还有股刺鼻的霉味。倒是被罩上绣的那朵百合花还依稀可见。
进了办公室的刘军,多少感到有点理亏,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我让他坐了,又递去一杯热茶,他接杯子的那一刻,眼神分明有些疑惑。
我下决心和他深谈一次了。
我举了很多例子:爱迪生、爱因斯坦、鲁迅等;我又讲了许多哲理,归纳、演绎都用了,反语、比喻、排比等修辞也用了。
从刘军眼里可以看出,我的一番“高谈阔论”有效果了!心中不禁涌起自豪的暗流。
临近结束时,我用略带埋怨的口吻说,刘军,看看你的衣服脏到什么程度了,还有被子,早该洗洗了,自己真不愿洗,拿回家让母亲……
“咚”的一声,刘军将杯蹲在桌上,转身气呼呼地走了。我泥塑木雕班楞在那里。
刘军的变脸快的像川剧演员,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趁着周五学生休息的空档,我去寝室将刘军的被罩取下,交给了正在洗衣服的妻子。
周一那天阳光灿烂,晾在阳光下的被罩在微风中翩翩起舞,那朵百合花开的更鲜艳了。
刘军知道我给他洗被罩的消息后,赶忙到办公室给我道谢。当天晚上,他给我写了一封长信,内容如下:
老师,那天对您很无礼,我深感后悔。您不了解我的经历,我从小就没见过我妈,长大后才知道,母亲是南方人,是父亲花了五千元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她根本就没有安心和父亲过日子,生下我三天,她就跑了。这一去杳无音讯。母亲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因为没有妈妈,我成了小伙伴们取笑的对象。我一直生活在阴影里,因此,我怕别人提起她。那次您是无意的,是我太敏感、太冲动了。我向您致以最真诚的道歉,您是一个好老师,我以后坚决改正缺点,好好学习。
看完刘军的信,我恍然大悟。原来在不经意间,我把学生伤害了。可喜的是,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没有什么比这更让老师高兴的事了。
不久,我将刘军的座位调前,他的毛病也在一天天地改掉。
在校文学社主办的刊物《晨露》上,刘军写了一篇以“感恩”为题的诗,其中一节是这样写的:
园丁手里有一个喷壶
喷壶里的水
经老师的手洒下
洒向蒙尘的花
叫百合的花
她含着水珠
沐浴着
阳光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