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鹰,可以指鹰的一种,也可以指猎捕鹰的一种行为,但这两者的差别远远不止是词性的不同。鹰本生于自然,而猎鹰却是人赋予的。这个世界上自从有了人变化就一直不断,而这种变化可能是可喜的,也可能是一场灾难,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村东头的老槐树下,年过古稀的大石和小石正在给他们的子孙们讲述他们当年的故事。
一 猎鹰
鲁中腹地有一个山村,村子旁边有一条河,河的东岸是一片连绵的山,山上草木丛生,草木里生活着各色的野生动物,山鸡、野兔、刺猬……山的上空却时常出现鹰的身影。如今,山上还有两个人,一对兄弟,大的叫大石,小的叫小石。
兄弟两个在扎一个奇形怪状的架子,架子上还有网子和一个小小的机关——这是一个陷阱。陷阱是为鹰准备的,他们目的只有一个——猎鹰,然后让鹰帮他们猎捕其他的野物。
“哥,咱真能猎到鹰?”小石的疑问中带着些许的怀疑与不自信。
“你别老是婆婆妈妈的,做事能不能干脆点儿?赶快把架子扎好,我说能就一定能!”大石的语气却十分肯定而坚决。
兄弟俩费了老大的劲总算把陷阱做好了,然后便坐在远处偷偷地看着,看哪个倒霉的蠢货要栽在他们手里。但是,两人从早上一直守到日沉西山,眼见一只只鹰都满载而归,他们却只能悻悻然空手回去。
“你说,鹰咋就不到咱扎的架子上去呢?”大石问小石。
“鹰为什么要到架子上去?那是铁架子又不是兔子。”小石如是回答,觉得自己很了解鹰。
“对呀!我咋就没想到呢?走,咱们再回去!”大石若有所悟地说。
两人又回到山上,铁架子上多了一片兔肉。
第二天,两人直到太阳晒屁股才起来,大概前一天太累了。两人吃了饭再到山上时,果然就发现有一个倒霉的蠢货被架子上的网子套牢了爪子。兄弟俩一阵狂喜。
太阳兴奋地照射着大地,兴奋的光也同时闪耀在兄弟俩的眸子里。
二 猎鹰
那鹰羽毛凌乱,嘴里还叼着兔肉,显然做过一番挣扎,但挣扎是徒劳的。
那精疲力竭的鹰的眼里依然充满的野性,那野性释放着犀利的光,犀利的光中充满了挑衅与示威。小石一看这目光心里就发怵,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大石心中暗骂一声“胆小鬼”,上去用布条把鹰的双眼蒙住,然后抱住鹰的身子,让小石把鹰的双腿从网子里解出来。
兄弟俩把鹰带回了家,一直饿着它,没几天那鹰已经明显消瘦了,而且无精打采。小石心中不忍,大石说要想让它听话就得这样做。不仅如此,大石还喂了鹰一些它无法消化的东西,连它肠胃里的油腥也清除了。
又过了几天,大石说可以给鹰喂东西了。小石十分上心,很快,鹰又渐渐胖了起来,也恢复了精力。小石柔柔地抚着鹰的脊背,阳光柔柔地抚着大地,那只鹰的目光也一改往日的犀利,变得柔柔的。
大石说,得让它适应一下环境。于是,兄弟俩就天天带着鹰在人群里走,人人都知道大石和小林石一只鹰了,鹰也习惯了在人群中的生活。
几天后,大石却减少了给鹰的食物。小石不解,为啥不让它吃饱?
大石说,它吃饱了就不给咱干活了。
半饥半饱的鹰很快成了兄弟俩捕猎时的左右手,比长在他们胳膊上的左右手更好用。它已经完全成为一只猎鹰了——一个忠实的猎手。
大石还是不能完全放心,晚上睡觉前总要用绳子把猎鹰的腿绑在树上。
三 陌生人
就在鹰成为猎鹰后的不几天,村子里来了个不速之客,一个陌生人。那天,太阳没有露面。
陌生人似乎对山上的动物很感兴趣,还给村子里的人讲了不少关于保护野生动物大道理。但村子里都是些小人物,听不懂大道理,所以,陌生人的道理就等于毫无道理。
陌生人无奈,最终把注意放在了大石和小石的猎鹰上。
陌生人的道理在村子里没有任何成效,言语上也就不再那么直来直往,拐弯抹角海阔天空地说了一通无非是希望大石和小石放了那只鹰。起初,兄弟俩不明白陌生人说些什么,因为含蓄对于他们来说比那陌生人还更陌生。后来终于知道了陌生人的意图,却再次让他收获了失败。
陌生人更加无奈,只好出下策——偷偷地剪断了绑缚猎鹰脚爪的绳子。
第二天,猎鹰果然不见了!兄弟俩大为着急,四处寻找。这时,刚来村里的陌生人却是高兴的,因为做了一件令自己满意的事而得意,这是他来村里后的第一次得意,也是最后一次。
就在兄弟俩着急陌生人得意的时候,猎鹰回来了,还衔着一只野兔。兄弟俩兴奋地抚着猎鹰,像见到了久违的好友,竟感动得流下了泪水。陌生人看着这个去而复还的蠢货,无奈地摇摇头,竟也忍不住流下泪来,但最终他笑了,笑得莫名其妙,笑得让人心悸。村里人都说他疯了。
也许,他真的是疯了。
后记
后来,村子里的猎鹰越来越多,山上的野物却越来越少;再后来,猎鹰也越来越少,耕地却越来越多;最终,山上的野物和猎鹰都消失了,那个疯了的陌生人也随着山上的野物和猎鹰消失了——对于他的消失,村里的人就像对那些动物的消失一样茫然和漠然,仿佛他们从来就没出现过,一切都顺理成章得过了分。
年过古稀的大石和小石给他们的子孙们讲述他们当年的故事,在那些天真的孩子们眼里,那只是故事,一个遥远的事不关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