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西瓜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不算短了,童年是混沌而自由的,只是由于混沌,所以自由。当他开始记事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到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革命真理。这个真理的传授得归功于父母的言传身教,每每家中大小事务出现决策性问题,其父便对其母施以老拳。
读书的日子很快便成为了生活的主色调。在家庭的渲染下,西瓜很快继承了父亲的彪悍作风。由于西瓜与同龄人相比,形象较为沧桑,班里一个女生抓住他的特点很生动得将他唤做"核桃"。当核桃作为绰号第一次被这位充满想象力的姑娘叫出之时,骄傲的公主很响亮地享受了四个大耳光,白皙的脸蛋立时成了鲁迅先生笔下的血馒头,其状凄惨,嘴只能翘起任由血馒头在脸上无情的扩张。待到老师来时,凄凉的公主挣扎着吐了四个字外加一颗门牙:"我要回家!"事后,西瓜被其父拎回家,本以为将被海扁,没曾想,瓜父不仅没抽出那根杀威棒,还细心地拍了拍西瓜的脑袋,吐了四个字:"奶奶的,好!"
此后,西瓜自信心暴长,其状如井喷。在班里一旦不如意,拳脚功夫便随心所欲施展开来,且每每过招,都极快将对手KO。至此,西瓜在学校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热血硬派,人见人怕,学校则秉承十年树林,百年树人的大度之风,收钱就好。此状一直良好地保持在高中,西瓜已然靠一身拳脚打出一片天,自然也有一帮江湖兄弟,只是兄弟们经常只会在酒席间出现大团结的场面。这令西瓜极为不满,可碍于情面,也未有发作。只是郁闷中萌生退隐之心,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只是,上天给了他另外一条路。
那是西瓜在高中的第二年,那时他刚从学校回来,看到母亲坐在那张藤条椅子里,一动不动,西瓜以为母亲在打瞌睡,没曾想,一直到西瓜洗完澡,其母依然如石刻般闭着眼,当西瓜吼了三声"妈"之后,整个房间倾于死寂。
入葬办地像过年吃团员饭。所有的亲戚朋友带着悲痛的面孔进了屋悼念,出了屋,满院子搓死人麻将的吵闹声早已淹没了世间所能淹没的一切。而瓜父深陷赌海三年有余,其妻入殓之时依然坐于正东,手气是抵挡不住的好。而西瓜在家张罗着给客人端茶送水,整个场面如同市井茶馆,热闹非凡。深夜,其父最后离席,上床睡觉时,忽觉未曾洗脚,便大声吆喝其妻打盆洗脚水,才如梦方醒,逝者已矣。
此后,西瓜也无心读书,在学校本就是浑浑噩噩,成绩也十分勉强,到高二顺势成了刘禅,再也扶不起来。而瓜父至其妻丧葬之日起,逢赌必赢,可谓:赌海黑马一匹。顺理成章,瓜父成了第一批职业赌客,对西瓜更加大度: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西瓜成为自由人后,其特立独行之风更是顺流直下。学校的那帮兄弟由于有升学压力,也与西瓜逐渐拉开了亲近的距离,而另外一些也有极高的自知之明,早早的走出学校,拥抱了社会,当然大部分去了黑色的彼岸。西瓜不愿同流,一旦有心事也只是在晚上,到母亲坟头聊聊。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一个小资,一语中的,道破西瓜此后的人生轨迹。那是个无药可救的阴雨天,绵绵细雨从早下到晚,从东下到西。天气到也贴切:西瓜的班主任见其学习早已飞流直下,无良药可医,便顺水推舟将其踢了出去,让他破罐子破摔,在垃圾班自生自灭。正当西瓜茫然地在街上乱窜的时候,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叫住了他,扭头一望,才发觉自己走入了胭脂巷。一个二十一二的女人站在一间幽暗的小屋前,诱人的大腿在眼前忽闪忽闪。很美!西瓜的直觉不断地扣击他的心:很美!女人勾魂的眼神以及丰满的胸部令他道德性的思考像双臭袜子,一钱不值。寻着女人轻佻的身姿,西瓜紧紧地牵着那酥软的小手,走进了间发散着刺鼻香味的小房间,朦胧的灯光下一张床以及唤醒肉欲的眼神。压抑,难以抑制的压抑,西瓜猛然向女人扑了过去……
一廉幽梦,梦醒之后,回归社会。西瓜将身上的四百圆掏出来塞到了女人的被窝里,穿好衣服,出了门。此后,西瓜出入青楼,犹如潮汐,时起时落。
所谓人生如戏,只是人生这场戏的第一次排演就是其演出本身。当西瓜情不自禁地在道德边缘踏着欢快的舞步时,老天对他的容忍突破了极限。
那是个迷人的夜晚,云雨之后,床边的女人随手递了两根烟给西瓜,抽过之后,西瓜好似腾云驾雾,飘飘欲仙,西瓜本身胖的可观,可那晚,他像根羽毛一样在幻觉中飘了一夜。至此,西瓜对幻觉中的神仙有着绝对的迷恋,一有钱便抽上两口。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西瓜把自己制造成神仙的那些日日夜夜,从未有人发现过,也未曾遭遇公安查房。
一个讽刺的夜里,西瓜在电视上看到一段禁毒宣传片,画面里猴子一样的人正在用针管搞静脉注射。这一生动的画面令西瓜为之悸动了一夜,他好象发现了一个迷失的世界。第二日,便买了针筒,相当兴奋地向右手静脉注射了些许,没曾想,西瓜那日整整飘了一日。往后,西瓜对静脉注射情有独钟,可静脉却对此厌恶至极。随着时光的推移,西瓜的右手静脉渐渐地消失不见了,西瓜并不气馁,又换了左手,而左手的静脉也如法炮制,消失了,接着是左脚,最后连右脚也没了。当西瓜为之抓狂的时候,一位同道向他指点:肚子上全是静脉。
成为神仙的境界感已令西瓜不容多想,回屋后,西瓜瞄着肚子,一针扎下去。没曾想久候的飘荡感始终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连续的阵痛,伴随着全身的痉挛。西瓜撕声裂肺地在地上打滚,在房间里拼命的用头撞着一切,那已经不是他的头了,那是痛苦的根源,他要去掉这个制造痛苦的根源,但是他无能为力。豆大的汗珠。加上西瓜不断的反胃呕吐,使地上狼籍一片。此时西瓜在痛苦,混沌中却很明晰的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妈妈缩在腾条椅上打瞌睡,想起了很久以前曾坐在坟头与妈妈说话,他羡慕妈妈,羡慕她能安详的死去。
"妈妈!"西瓜推开窗,从七楼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