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你,不知道生命是否还能有延续下去的勇气。如果今生只能做父女,那请保留我爱你的勇气。
----题记
9年前,我一直生活在福利院,接受别人的施舍与怜悯。夜晚蜷缩在晦暗的墙角呆呆的看着漫天繁星,想象着其他有父母的孩子的生活。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亲生父母能忍心将自己不足月的孩子遗弃。
在这里的生活简单而重复,在简陋阴暗的房子里做着无聊的游戏,听着千篇一律关于公主与王子的故事。童话再美,我的世界永远也只有阴霾与潮湿。失去了生机勃勃的景象。我从小就明白了现实的残忍与虚伪。我讨厌那些假同情的人,故作一脸的仁慈。
我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做太多的运动,像他们一样没有拘束的奔跑。因为我的心脏有病。那个一脸仁慈的上帝随时有可能轻而易举的夺走我仅有的生命。眼泪无声的滑过脸颊,没有人懂得疼痛。它超脱了肉体,依附在离神经很近的位置。
8岁那年夏天,微辣的阳光穿透过茂密的绿叶,在地面留下零星的碎片,散发着浓郁的清凉。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那个叫齐晴的男子。我不想用华丽,煽情的词句虚构那映照在我眼底的画面。因为它在我的生命里弥足珍贵,任何词句都无法填补的瑰丽。有时候,短暂的一瞬间将定格整个人生旅途。我看见,金黄色的阳光明亮的打在他脸上,细小的毛孔有少量晶莹的水珠渗出,他逆着阳光一直向前走,朝我的位置走来。一抹微笑盛开在嘴角,干净而明朗。像一抹金色的阳光照射在瓷器的边缘,闪耀着有些夺目的光芒。黑色的眼眸,白色的衬衣,以及那股伴随着若有的微风佛过脸颊的香气。
“你叫什么名字?”
“月儿”
我忘记了当时自己的模样,但一定是怯弱和羞涩。水红色的脸向外渗着咸咸的汗水。齐晴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仔细的看着我的脸,眼里游离着怜爱。这种爱是我从未见过的,它区别于怜悯与同情,这小小的举动让我几乎感动得想要哭出来。
“你愿意跟我走吗?”
……
几天后,我穿着齐晴给我买的公主裙,让他抱着我一步步走出了这块阴暗潮湿的土地。我躺在他怀里,近乎贪婪的呼吸着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像一个吸血鬼依附在他的身上。那种气味让我很安心,很满足。让我无力抗拒。而我,也清楚的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愫在悄然滋长。它依靠眼前这个叫齐晴的男子而存活,生长在我心灵的最深处,也是最脆弱的地方。
到了他家,那是一座对我来说,只有童话里才有的宫殿。富丽堂皇。晃如一场灰姑娘的梦境。后来我知道,齐晴的妻子在一年前死了,没有孩子,一个人独居生活。在诺大的庭院里种满一种紫色的藤蔓--洛桑。每年夏季,庭院里盛开出满院的浅紫色花朵,散发出饱满而浓郁的香气。我发现齐晴身上就是这花的香气。一种华丽褪去后的清新自然。
齐晴很宠爱我,什么都依着我,我清楚的感觉到有时候,那种爱超越了一个慈父对自己孩子的爱护。他看着我,眼睛总是会闪过一丝丝歉意。而我愈加近乎病态地依赖着他。他同我在月光静谧的夜晚弹钢琴。在和煦的阳光下沐浴温暖。在金色的沙滩上捡拾瑰丽的贝壳。我们闭上眼躺在沙滩上,让涨潮的海水拍打在身上。在大雪纷飞的下雪天,他会亲手为我围上一条浅紫色的围巾。“冷吗?月儿?”我将冻得通红的双手放进他黑色的毛衣里。依在他怀里娇嗔的欢笑。他也是那样的快乐。眼底似乎永远闪烁着孩子般清澈的光晕。好看的嘴角轻轻上扬。但我知道,他心里其实并不快乐,他所爱的那个女子在多年前已经死去,在城市中央向下陨落。飞回她向往的那片开满洛桑的野地。深夜,落寞的双眸想望穿那片沉重的夜色,想看清女子最后的脸庞,但却仍旧一片死寂。一根接一根的香烟,白色的烟雾萦绕着写满思念的房间,无法遣散。他始终无法让自己忘记她……
在齐晴的溺爱中,时间犹如白驹过隙,孱弱的身体日渐丰盈,出落的剔透晶莹。那些来路不明的爱恋也随着时间的累积一点点沉淀,滋长。犹如盛开在炎炎夏日里的洛桑花,盛大饱满。所有的感情在心中破土而出,穿透了心膜,疼痛不已。
18岁生日,我打开了齐晴的卧室,在一个红色的皮箱里找出了女人遗留下的衣物。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一双红漆皮的细带高跟鞋。我穿上它们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的开心,原来,我竟有一张和这个女人如此相似的脸。我将脑后的长发像女人照片中一样高高的挽起,涂上一层深红色的口红,齐晴看见我,他一定……
近傍晚,在庭院里采下一大把洛桑花,软弱的紫色花瓣在采摘下后,所有晶莹饱满的花瓣犹如雨点一样瞬间飘洒。来不及停留一刻。原来,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不可触及,越是不堪一击。离开了紫色的藤蔓后,即是死去,绚丽的生命原本只不过是为了一季的繁华。就在弹指间化做一地飘零的花瓣。我小心翼翼的将它们收为一束,将凋秃的藤蔓插进泛着月泽的花瓶。坐在餐桌前等齐晴回来,等他给我的生日礼物。
暮色四合,明朗的天空逐渐蒙上一层灰蓝色的面纱,西面的天空残留着一大片血样的红霞。那绯红的颜色饱满得似乎是从眼睛里溢出。我站在餐桌旁,面对着落地窗外那一片洛桑,拉起小提琴,小提琴的琴弦让我换成拉二胡的丝弦,弦声从琴弦中倾泻而出,充斥着二胡的凄凉和小提请应有的悠扬。脑中全是齐晴清澈的笑脸,在那个散发着香气的夏天。
“嘭啪……”
我听见玻璃破碎的清脆声音。我转过身,齐晴回来了,他失神地站在门口,左手靠在壁柜上,似乎用以支撑身体的平衡。一大把紫色的水晶花绝望而近乎凄美的跌落在地面,瞬间粉碎成成千上万的水晶颗粒。轻轻在地面来回跳动……
“回来了?”
我放下琴笑看着他,他眼神恍惚,飘突不定,不知道他究竟看的什么地方。但这一切都是我意料中的事。是我精心设计的剧情。为他,也为了我自己。他眼睛里涌现着说不清的感情。眉头紧蹙,思付着。这些年来,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皮肤暂白,神情明朗的男子,在岁月的洗涤,额头开始浮现出细细长长的纹路,青黑色的发际间隐藏着白色的踪迹。
他低下头看着已经破碎掉的水晶花,像个孩子一样满脸的歉意,声音颤抖着说:“月儿,对不起,碎了。明天给你补上。”我笑着摇头。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似乎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尴尬的氛围。
“我漂亮吗?齐晴。”
这是我第一次当着他的面直呼他的名字。但说出口却是那样的熟悉与轻而易举。在每个夜晚我无不这样在心里唤着他。我不愿再称他为父亲。
“月儿……”他似乎生气了,神情严厉的看着我。“你怎么能随便动我的东西。快上楼换了。”
我神情淡然的说:“不,从此以后我不再要你做我的父亲。”
我走到他面前,在房间里微弱的烛光下望着他,伸出手指细细抚平留在脸颊的一道道印记。齐晴决然的看着我,满脸不忍,放下我的手,压低哽咽的声音:“月儿,不要胡说。”
“不,我没有胡说。从8岁那年,我就喜欢你了,这10年来,我一直都喜欢你。难道你不是吗?你爱着的那个女人,可她已经离开了你。于是你找到了我。一个和她长得相似的人来替代她的位置。这么多年了,你忘不了她。可她已经死了。回不来了……”我近乎咆哮的对他喊出这一切。沉沉地一巴掌打在脸上,发出“嗡嗡”的闷响,一股冰冷刺骨的疼痛感向全身蔓延……
“你胡说什么,上楼去!”他有些后悔的低下头,满脸的痛苦。
“我没有胡说,这一切你都懂。从楼顶坠落下来,她就死在你的怀里。你日夜的思念又有什么用……”
晴厌恶的看着我,伸出手想打我,有犹豫地放下来。
“你打啊,你打啊,你不就是喜欢我这张和她相似的脸吗?”
齐晴转过身,背对着我,我清楚地明白,我伤了他的心,在他疼痛不已的伤疤上狠狠插上一刀。他的背影弯曲着,双手用力地抱着头,喉咙里发出低声的呜咽。像一只受伤的老鸟,疼痛的哀鸣。我伸出手,紧紧地抱着他的后背。
“我并不奢望得到你的爱,我宁愿永远做一个她的替代品和你在一起,替她完成没有和你走完的路。即使我一辈子都永远只是她的一个影子。”
我渐渐变得语无轮次。齐晴转过身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像一个丢失了玩具的孩子,无形的痛苦扭曲着他面部神经。
“月儿,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
我将头深深的钻进他的双臂里,像小时侯一样,用力的抱着他,用鼻子努力呼吸他身上洛桑的气息。双手抱着他,什么都不再重要,一切都显得那样的卑微与渺小。但仿佛我抱住的仅是一团气体,他将在我松开手的杀那间,烟消云散。化作灰烬。珍贵稀少,开始在逐渐失去,像在湖泊里捧起的一把水,慢慢的将在指间流尽。如果时间可以一直停留在这一瞬间,如果生命可以换回永远的铭记,那么,我愿意。
经过刚才那一阵激烈的争吵,我感觉到心跳的加速,呼吸的急促,头脑里遗篇模糊,我看见那只潜藏在黑暗中的豺狼虎视耽耽地看着我,对我的性命垂涎三尺。皎洁的月光穿过洁净的落地窗,撒在地面上,浅紫色的洛桑花留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可是,我感觉到我的整个身体渐渐的失去平衡。它在慢慢的向下陨落。
“月儿月儿……“
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它像一部古老的无声电影,闪烁着星星点点。记载着从那个阳光明媚的八岁夏天一直到现在的生活。全部是有关于他的记忆,他明朗的微笑,他干净的侧脸,他寂寥的背影……它们像影子一样时刻跟随,无法脱离。梦中一个穿紫色长裙的女子,一头柔软的长发倾泻在身后。她站在洛桑丛中浅浅的微笑。
我呼吸着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睁开沉重的眼睛,齐晴坐在病房白色的沙发上,微闭着眼睛,满脸的疲惫越加的苍老。夏日的阳光穿透过透明的玻璃,打在他脸庞上。浸染上一层薄薄的光晕。像一个疲惫不堪的孩子,淘气的睡着了。
很多年前,当齐晴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齐晴的父母和那个女子的父母定下婚约,让他们长大之后在一起生活。齐晴长大后,二十几岁,正是一个热气蓬勃的年轻人,而父母却逼着他和一个不曾谋面的女子结婚。齐晴厌恶这段婚姻。但看着病床上的父亲,不得不和女子结了婚。他厌恶她,他厌恶这段没有感情的婚姻,是她缚住了他的手脚.他对她冷漠至极,如同陌生人般.他想用冷漠让她知难而退.每日他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到了夜深了才回来.带着一身都酒气.
女子每日坐在餐桌前,守着一桌冷了又热.热了又冷的饭菜,.看着花瓶里凋零的洛桑泪流满面..但她
从不后悔嫁给了齐晴,他深深 爱着他.但她的爱却像被人放置进了冰库,除了没有止境的严寒,一无所有.深夜,齐晴醉熏熏的回到家.她用微笑将所有的眼泪吞进肚子里.,拥抱着他僵硬的身体,无法获得最起码的温情.爱,原来是如此的寂寞.
随着时间的滑落,两年过去了,齐晴不再如当初那样对女子冷漠无情.他或许正在渐渐爱上她,只是或许,.冷漠了太久的感情,突然要去说爱,不知从何说起.不知怎样将那个字轻轻说出口.他看着他日益深爱的女子在月光静谧的夜晚弹琴,在金黄色的沙滩上如同孩童般天真的捡拾瑰丽的贝壳,在大雪飘飞的冬日堆雪人.是那样的美丽,也是那样寂寥的背影.他很想走前去与她一同弹奏,一同躺在沙滩上沐浴阳光,一同堆雪人.让自己亲手为她围上一条暖暖的围巾,让她冻得彤红的双手放进自己温热的大衣.但,那向前一步距离,对他说却是那样的艰难.他自以为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看花飞花落,去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19年前那个下着暴雨的夏季,当齐晴拿着女子最喜爱的洛桑花满心愉悦的走到楼下时,他却看见她站在顶楼的天台上,绝望而微笑的向他张开瘦弱的翅膀,轻轻的从天台一越而下.紫色的长裙裙角飞扬.慢慢向下寂寞的陨落.齐晴抱着跌落在地面的女子,殷红的血液从她头顶汹涌而出.搀杂着雨水流淌一地.女子睁开眼,看着齐晴.只似有似无的说了一句话:"为什么你都不爱我."齐晴抱着她,将她埋入自己的怀里,第一次如此亲近的拥抱.可感觉到的确实女子慢慢冷却的躯体.一刻也不能延迟.齐晴绝望的哭喊.拼命晃动怀间的人.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她像一块寒冰,“洛桑,我爱你。”齐晴抱着女子僵硬的尸体在雨中呆了整夜。后来,便在女子死去的地方种下了一大片和女子名字相同的花---洛桑。
我和洛桑花都变作了齐晴爱的替代品。那个叫洛桑的女子是幸福的,即使她在生前,没有得到恋人的爱,但死后,却换回了恋人用一生去祭奠。她是幸运的。
“月儿,醒了?”齐晴走到身边,疼爱的抚摩我的额头。“你感觉怎么样,都昏迷好几天了。”眼泪不知觉的不停向外滑落,我停留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知道,我就要和齐晴永远的分别。
“你不要担心我了,我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不要胡说没,一定能找到的,一定能找到合适你的心脏。“我不允许你有事。”
齐晴用手擦掉我的眼泪,轻轻拍打我的背部。满眼的恐慌,自言自语的念叨着,
“一定能找到的,一定能找到的…”
我信任齐晴说的一切,但有些事情,谁都不能主宰,晚了就是晚了。如果他再早一步,那洛桑就不会死去。而我的生命和爱情也会犹如指间的流沙滑落无痕,流完最后一粒。
傍晚,齐晴出去了,我艰难的从床上爬起,在柜子里找到一支水蓝色的钢笔,看着窗外艳丽的晚霞,微笑着在细白的纸上给我爱的人留下最后一样记忆。
晴: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你才是我原本的意思,从你抱着我走出福利院的那瞬间,也随同改变了我的命运,让我不再背负没人要的名字。你和洛桑的故事我很早就知道了。对不起,我无意间偷看了你和她的日记。那每一篇泛黄的日记,浸满了那个如同洛桑花般的女子的爱情和你对她离去后无止境的思念。这一切让我不得不羡慕洛桑,她的离去换回了你终生的铭记,或许,在我和她来说,她是幸运的。
随着年龄的逐岁增加。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的诧异。我的样子竟和洛桑长得如此的相象,我明白了。你将对她的爱转移给了我,我恨你,没有想到以为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却仅是把我当作了别人的替代品。疼痛噬入肌骨,陷入无底的恐惧,我越加的害怕终究要失去你,看着你落寞的眼睛。你悲伤的背影。我这才发现自己是那样的爱着你。我法克制自己对你的爱,我宁愿让自己永远变作她的影子,只要换你一个微笑,换你一份对象不明的宠爱。或许,爱一个人,就应该为他付出。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知道,我不愿意再看见你为我奔跑,有些是命中注定的,流逝的岁月终将会带走一些东西,留下一些东西,洛桑留下了,而我,应该走了。遗忘和记得一样都是送给彼此最好的纪念。很想和你一起去看一场深夜无疾而终的烟花,却没有想到自己却做了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