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公园的门,苏昂扭过头对跟在身后的思汝图说:“你不用跟着我了,我自己走。”然而,思汝图像是没听见,不紧不慢地在她身后跟着。
“你没听见吗?我自己走。”
“你走就是了!”
苏昂停下来,转过身生气地瞪着他,“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我送你回去。”
“不用!”
思汝图看着她不再说话,这样对视了片刻,苏昂转过头快步的走。两人就这样走走停停了一段时间,都烦躁起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就是想送你回去,行不行?!”
“我说了,不用!你听不明白吗?”
思汝图皱着眉头生气又委屈的瞪她一会儿,扭头就走。看他气冲冲地离去,苏昂突然有些不忍心,开口喊他,“汝图……”思汝图停下,转过身看看她又走回来,满脸的气,“就让我多陪你一会行不行?!你就当哄哄我行不行?!”听他这样说,苏昂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忍不住苦笑着说:“真是让人没办法,好吧,你送我回去。”思汝图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苏昂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你很得意是吗?”思汝图笑着不回答。
“过些天我可能还会回来一趟,再来找你。”
“你不是不再来了吗?”
“很有可能,但也不一定。”
苏昂歪歪嘴不再问下去。
“回到L市后给我个信息吧,我好知道你安全到了。”临下车苏昂对他说。
“好。”
“那我下车了”苏昂打开车门,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说:“汝图,你脾气不好而且很任性,但不能随便对别人这样,碰到不顺心的事该忍的就忍着,受点小气没关系,别动不动就跟人打架。”
“知道了。”
苏昂看他满脸认真的样子,心却想,知道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知道了才怪!她笑笑,“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记着,好男人说话要算数的!”思汝图笑起来,“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我有数,放心吧!”苏昂歪歪嘴,说声再见转身下车。
回到店里打开空调后坐在椅子上长长嘘一口气,想着今天的事情有些荒唐,自嘲地笑笑。她想,姐弟恋的感觉一定不会好,不好处在女人这边,首先从心理上就败给他了,所以,聪明的女人千万不能走这一步。
有人推门进来,苏昂记起是昨天买裙子的那个人。昨天上午她挑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买了一件,可回家上小学的儿子嫌她穿着难看,下午就来换了一条,怎么今天又来了?
“老板,我又来麻烦你了。”
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苏昂温和地笑笑,“怎么了?”
她伸手从纸袋里掏出换过的那条裙子,“这件衣服我还得换,我老公说我穿着这样的裙子是扮嫩,不伦不类的。”
苏昂心里有些烦,但脸上并未带出什么,仍然笑着说:“姐,买衣服首先得考虑自己的喜好,每个人的眼光是不一样的,主要是自己觉得好看。”
她似乎有点同意的笑笑,“唉,我老公很传统,不喜欢太前卫的衣服。”
苏昂不想多和她费口舌,“这条裙子不能用前卫来形容,是个性—好吧,你再挑一件。”
她终于在不断犹豫中又挑了一件。
“姐,这次你可要挑好了,总回来换也没意思,是吧?因为我这里的衣服风格大体是一致的。”
“行,这次就算他们逼我我也不回来换了!”
“呵呵,相信我,你穿着它很好看!”
笑着把她送到门口,闭上玻璃门,苏昂想着做女人的悲哀,特别是结了婚的女人,实际上是在为别人而活。世界上就男人和女人而言,是永远不能平等的,男人可以一心一意的去工作,而女人除了努力工作外,还必需兼顾好家庭和孩子;所以,婚后的女人,特别是有了孩子之后,往往有一种被剥夺感,除非有很有成就感的事业,凌升与一定的高度之上。而女人要达到那一步需付出比男人多多少陪的辛酸!
女人的一生,好时光就那么几年。
当苏昂正这样沉思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是幼儿园打来的,看到这个号码后心头猛然略过一丝阴影。
“陈老师,有事吗?”
“你现在能过来吗?”
“彤彤怎么了?”
“哦,你不用着急,是这样,她撞破头了,我们已带她去包扎了一下,医生说不大要紧。”
“去医院看的吗?”
“不是,是去门诊。”
“我现在就去!”
苏昂的心像是被缩成了一团,拿起包急急地向外走。当她出现在幼儿园里的时候,女儿正被陈老师抱在怀里,脸上的泪还没有干,口中小声地喊着妈妈。苏昂心疼地接过来,看着女儿,“好彤彤,妈妈来了。”这样说着泪水忍不住在眼中打转。
“刚才在教室里喝水的时候,让小板凳给拌了一下,碰桌子角上了。”
看着彤彤衣服上的血迹,“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
“可能,碰的有点深。”
苏昂看看女儿后脑勺上包着的纱布,上面分明还在往外渗血。
“为什么不早给我打电话?!”
“怕你担心……”园长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我现在就不担心了吗?”
“当时我们急着去给她包扎……”
苏昂不想再听下去,抱着女儿往外走。
“出了这样的意外真的是很对不起,让陈老师陪你去医院吧!”
“不用了。”
女儿很乖,一路上只瞪着大眼睛看着苏昂,苏昂问还疼吗?她说:不疼了,妈妈抱着就不疼了。苏昂终于忍不住流出眼泪,“好彤彤,都是妈妈不好……”
抱着彤彤走进医院门诊楼的大厅,苏昂快速的寻视一眼,向咨询台走去。咨询台后面的中年女人指指靠里楼梯口处说,急诊挂号处在那里。苏昂快步走过去,所幸正好没有挂号的人。“医生,给挂个号。”里边年轻的两个医生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正对着脸说话,听到外面说话后谁也没回头,其中一个身子侧对着苏昂,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拿起笔,却没有动手写,脸仍对着和她谈话的人说着话。
“请您快点行吗?!”苏昂皱起眉头看着她。
她回头看一眼苏昂,不冷不热的问:“哪儿不好?”
“我女儿头破了。”
“去儿科!”
“儿科在哪儿?”
她抬手往里指指,“那边。”
苏昂急忙向儿科走去。
“医生,挂号。”
“孩子怎么了?”
“头破了。”
她抬头看看苏昂,“头破了要挂骨科。”
“儿科不能看吗?”
她摇摇头,“你这属于外伤。”
“骨科在哪儿?”
“四楼。”
苏昂看她一眼,抱着女儿向电梯口走,但在等电梯的人太多了,看看显示器上的数字和箭头,她转身走向楼梯爬往四楼。
“骨科是在这儿挂号吗?”苏昂喘息着问。
“对。”医生冷静而面无表情的回答。
“给挂个号吧,孩子摔着头了。”
“你应该挂脑外科。”
苏昂用力按捺情绪,但脸色已很难看,“到底是挂哪个科?我已经跑了三个地方了。”
“当然是挂脑外科。”
“脑外科在哪儿?”
“二楼,对了,今天脑外科好像锁门了,你去儿科吧。”
苏昂盯了她两秒钟,轻轻拍拍女儿,快速向楼下走去,她忍不住想,如果女儿有个三长两短,她一定会把这家医院烧成灰烬!自己也将不再活下去……
“给我挂号!”苏昂凶狠的看着儿科挂号处的女人。
里面的人抬起头,看着苏昂的眼神,什么也没说,拿起笔在纸上写起来。
苏昂拿过挂号单,“门诊处怎么走?”
她站起来指着右边,“你顺着往前走,第一个路口,右拐就是。”
儿科每个门诊里都有人,苏昂急的心被拧成了一道,喉咙里像是被塞满了棉花,她的嘴唇有些发白,站了一会儿挤到最前面,“医生,我孩子摔着头了,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您先给看看行吗?”医生看看她的表情,随即带着同情的目光说:“我这儿看不了这个。”
苏昂终于不能忍耐,提高嗓音,目光尖厉地看着她,“到底要去哪儿?!急诊要去儿科,儿科要我去骨科,骨科要让去脑外科……”
“应该去急诊。”医生并没有生气,温和地看着她,看得出来她能体谅苏昂的心情。
苏昂喘着气看着医生,放低声音,“急诊怎么走?”
“我带你去吧。”
说话的是个中年女人,正是刚才站在苏昂前边排队的人。她的孩子正在她丈夫的怀里,另外有两个老人一个给孩子拿着衣服之类的,另一个不住地抹着小孩的头。她已经走出门外,苏昂跟在后面走了一段时间后她停下来指指前面,“你顺着往前走,看见那个柱子了吗?往左一拐第二个门就是。”
苏昂感激的看看她,“谢谢!”
她笑笑,“快去吧!”说着转身走了。
打开门,两个医生对坐着,一个中年人在看报纸,一个青年人在写东西。
苏昂走到他俩面前,看着年长的医生说:“医生,我孩子头摔破了……”
年轻人的抬起头,“孩子病了不是在这儿看……”
“你们这是什么医院?!”苏昂刚压下去的火又上来,大声地吼着,“我孩子是外伤,流了这么多血!经得起这么折腾吗?我就在这儿看了!”说着把挂号单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年轻的医生站起来正要说什么,对面中年人马上站起来制止他,然后对苏昂说:“是在这儿看,你别着急,坐下我给她看看。”
苏昂呼出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坐下对女儿温柔地说:“彤彤乖,让叔叔给你看看头好吗?”
“好。”彤彤答应着把头低下去露出后脑勺。
他检查了一会儿后说:“不严重,你不用那么担心。”
“可是,流了很多血,你看她的衣服上。”
他笑笑,“我是医生,放心吧,如果伤着血管之类的话会一直流血不止。”
“可是你看,现在仍有出血的迹象。”
“那是皮肤组织中的毛细血管,不要紧的,看你担心成这样,稍等一会儿吧,让李医生再给上点药,他现在正在里面给病人换药呢。”
苏昂只好耐心地坐在椅子上等着,期间时而寻问着医生这样那样与女儿的伤有关的问题。医生虽然无奈,态度却很好,笑着劝苏昂不用这样担心。
医生给换药时女儿一声不吭,静静地坐在苏昂的腿上。
“你女儿挺乖的!”李医生上完药后说。
苏昂经过和两个医生的交谈,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些,她笑着点点头,“对,她很懂事。”
李医生对苏昂笑笑,然后说了些注意事项,由此苏昂对这家医院的愤怒消除了许多。跟着李医生走出包扎室,他要给填病例的时候苏昂才想起还未买病例。
“孩子既然没什么事不填病例也行,你想要的话再去买一份我给你填上。”他一边说着一边开了一张单子,“这是包扎费。”
苏昂接过单子对他笑笑,“谢谢!”
走出门诊楼,苏昂心疼的看着女儿,女儿正瞪着大眼睛好奇地四处看。
“还疼吗?”
“不疼了,好了。”女儿开心地笑笑,突然发现了什么,“妈妈,你看,喷泉!”她说着用小手指着前方。
苏昂也跟着开心了些,亲亲女儿抱着她走到水池边,站在那里陪着她看,女儿高兴地一边指着水一边说:“好漂亮啊!”
苏昂笑笑,“彤彤喜欢吗?”
“喜欢!”
“好,妈妈陪你多看一会儿。”苏昂心放松下来后,觉得自己十分疲乏,腰疼得厉害了。她一只手扶着女儿,一只手撑在腰上。
“苏小姐。”
冷不丁听见有人喊,苏昂回过头,“靳总?”
身后坐在车里的中年男人看着她,苏昂领着女儿走过去,微笑着说:“你好!”
彤彤依偎在苏昂身上咧开嘴笑笑却不说话。
“嗯,看样是还记得我!”正说着看到了彤彤身上的血迹,脸色变了变,问苏昂,“怎么回事?!”
“没什么,摔了一下,医生看了,不要紧的。”
“怎么弄的?”
“在幼儿园里喝水时拌倒了。”
他略微停顿,看看苏昂露出难以形容的笑容,“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谢谢!你那么忙,不用管我了。”
“上车吧,别总是这样。”
苏昂略微犹豫,打开后座车门。
他叫靳普庚,工业电器经销商。
“孩子受伤把你担心的不轻吧?”他从观后镜中看一眼苏昂。
苏昂笑笑不知该怎么回答,经过刚才的折腾,她现在也疲倦的到了懒得说话的份了。
“你店里生意怎么样?”他继续问。
“还行,不很好也不很差。”
“我们有半年多没见面了吧?”
“大概是吧。”
靳普庚又从镜中看一眼很疲惫却始终保持着笑容的苏昂,目光很复杂,像是还要说什么,却只是回过头看一眼躺在苏昂怀里的彤彤,“睡着了?”
“是啊,睡着了。”苏昂回答着,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同情,她是最受不了这个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鼻子有些酸,咬咬牙转头看着窗外。
“现在还是一个人带着孩子?”
“对。”
“……晚上几点下班?”
“八点。”
“那平时孩子怎么接送?”
“我平时五点钟就走了,张婷休班的时候我就晚点去接,但也不会太晚,7点就走。”
“今天早点回家吧,孩子不舒服。”靳普庚停顿片刻,“要不我带你去店中看看,有什么事交待给店员,然后直接送你回家吧?”
“今天张婷休班,就我一个人,看看再说吧。”
苏昂抱着孩子把门锁打开,回过头对一直坐在车里看着自己的靳普庚略微点点头,恭敬而有些腼腆地笑笑;他微笑着冲苏昂点点头后开车离去。
靳普庚默默地开着车,想着苏昂,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如果一年前公司接纳她,她也许会比现在过得轻松些。
那时的苏昂还扎着马尾辫,前额留着齐眉的流海,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至少小七八岁。当时公司综合部要招一名主管,前来应聘的却有二百多人。靳普庚的办公室在公司的最里边,他出去的时候经过面试大厅,不经意看见了苏昂。苏昂那天穿一件红色T恤衫,黑色靴裤,简单而有个性,在穿着多数是淡色或者暗色的人群中很显眼。靳普庚看她一眼,她正用两手握着简历微微笑着站在人群里,全神贯注的在想着什么。靳普生回过头问跟在自己身后的秘书:“今天招的不是行政主管吗?”
“是行政主管,靳总。”
“基本条件注明了吗?”
“注明了,专科以上,五年以上工作经验,年龄二十八岁至三十五岁之间。”
靳普庚点点头不再继续问。
一周后最后一轮面试靳普庚也在场,当时就还有两个人,从中选其一。靳普庚第二次见到了苏昂,苏昂那天穿着灰色套装,没有扎马尾辫,只是在脑后挽了个结,看上去成熟了许多。
“今天我们随便谈谈。”兼管人事的经理看着苏昂说。
“好。”苏昂从进门时就一直微笑着,笑容很柔和,让在场的四个人感觉很舒服,但靳普庚总觉得她有让人说不上来的地方,是哪儿呢?
“你对能否到我们公司来有把握吗?”
“我没想过?”
“没想过?”
“对,公司很有实力,最具吸纳人才的力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我尽力而为。”
经理点点头,“那么,你有什么好的品质呢?”
“与我自己,从内自信,从外亲和力强;与同事,真诚,团结,沟通能力强;与工作,严谨、负责,富有创造性思维。所以,对于这种对外为公司的窗口,对内为各部门桥梁的工作,我认为自己最适合。”苏最温和而坚定的说。
“你以前的工作一定是干的不错的了?”
苏昂笑笑,勿庸置疑的回答,“对。”
“你在原公司工作了五年却辞职到M市,挺有冒险精神的,在一个单位工作五年就已算老员工了,每个公司有任何提拔的机会都会先想到老员工。”
苏昂看着经理疑问的眼睛,停顿片刻后却说出了任所有人都意外的原因:结婚后为了陪在丈夫的身边,所以辞了工作来到这里。
经理皱起眉头,“结婚?你简历上填的是未婚。”
“我现在是单身。”
“什么?”
“我离婚了。”
房间内的空气有些变化,经理看看靳普庚,没有看出靳普庚的态度,又继续说:“你不会不懂未婚的意思吧?”
“我懂,我只是觉得那是我私人的事,不想被过多的询问,没有欺骗的意思。”
“你现在一个人生活?”
“不,和我女儿。”
经理的不高兴已表现在脸上,看着她停顿一会儿,“苏小姐,对于本公司来说原是希望招一位已婚的,心态稳定;而离过婚的也不要紧,但主要的是诚实和人品。”
靳普庚看着脸色轻轻变化的苏昂打断经理问:“你女儿多大了?”
“两岁。”
靳普庚看着苏昂轻轻笑笑,“那你上班孩子由谁看?”
“找了一位阿姨帮我带。”
经理看看靳普庚,略微停顿后问苏昂,“这么多年你一直从事行政工作,知道这类部门的特点,大多数时候是没有时间概念的,如果工作需要,你能保证先顾工作吗?”
苏昂看着满脸疑问的经理,眼前闪过女儿的脸,瞬间矛盾挣扎后干脆地说:“不能。”
“那你出来找什么工作?!”经理已有些不耐烦。
苏昂静静地沉默两秒钟后站起来,“对不起,耽误你们的时间了。”说完后转身走出门外。
看着苏昂离开,人事经理有些恼火,他和其它两位主考人员对视一眼,转过身对靳普庚说:“靳总,今天的事情我们做得不到位,没想到她……”
靳普庚抬抬手打断他,“没什么,我认为她还是不错的,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也说不定—先这样吧,我到时间了。”说着站起来走了出去。
靳普庚走到大厅对迎面走过来的秘书说:“我今天下午可能回不来,你把技术部的进度情况及在外施工情况,还有销售部这个月回收款和所签合同的详细情况整理好,发到我的邮箱里。”
“好的。”秘书说着把包和车钥匙递给靳普庚。
走出写字大楼,靳普庚向周围扫了一眼,看到了不远处苏昂的背影。
靳普庚在离苏昂身后不远处按一下车的喇叭,然后车开到她前边停下。
“上车吧,我捎你一程。”
苏昂看到靳普庚有些意外,略微犹豫便打开车门坐上去。
“家离这儿远吗?”
“不是很远。”
“在这之前找过工作吗?”
苏昂静静地看着前方,没有回答他。
靳普庚轻轻笑笑,“你不用气馁,公司会考虑你的。”
苏昂的脸侧向他,但没有看他,笑一下说:“谢谢,但是我已经不考虑了。”
靳普庚意外地看一眼苏昂,她的脸仍侧对着自己,嘴角微微笑着,但那看上去甜美的笑容却让人觉得不可接近。接着,他看到她的眼神中与笑容截然不同的东西,是什么呢?不好形容,但他还是搜寻到了一点—强硬,确切地说是勉强的强硬。靳普庚的心突然像被什么拽了下,他回过头去。
五分钟后车在公交站牌前停下,靳普庚拿出一张名片,“如果相信我,有什么困难就给我电话吧。”
苏昂并没表现出意外,笑笑接过名片,恭敬地点点头,“谢谢您!”
她下车走了,正如靳普庚所料,她没有给他电话,但在半年后却又意外地碰到了她。那次是在商场里,当时苏昂正蹲在一个小女孩跟前,在一些五颜六色的丝巾前一边用手指着一边对小女孩说着什么。
“苏小姐?”
苏昂回过头,看看靳普庚有些意外,却只是笑笑轻轻地说:“你好!”
“你好,这是你女儿?”
“对,我女儿。”
“你女儿很漂亮,像你。”
苏昂开心地笑笑,慢慢温和地说:“不,她长得像她爸爸。”
靳普庚看她一眼,体味着她的话心中生出一丝疼惜,“你女儿叫什么?”
“夏雨彤,小名彤彤。”
“妈妈在教我识颜色。”彤彤认真地说。
“是吗?那你认识几种颜色了?”
“我认识五颜六色了!”彤彤稚气地瞪着大眼睛开心地说。
靳普庚和苏昂都忍不住笑起来。
后来靳普庚说要带着彤彤到顶楼游艺中心玩,苏昂没有拒绝。
“现在工作了吗?”靳普庚看着游乐园里开心玩耍的彤彤问苏昂。
“开了家服装店。”苏昂静静地说。
靳普庚转过身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是吗?不错,你很坚强。”
苏昂笑起来,没有回答他。
“看来你比以前轻松多了,还能带着孩子出来逛商场,店里不太用操心是吗?”
“哪儿啊,我是出来看衣服的,了解一下现在的服装品牌,顺便带着孩子转转。”苏昂幸福的看着女儿说,然后扭过头问:“你的孩子多大了?”
“十岁。”
“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苏昂轻轻笑着,沉思片刻说:“你们现在挺幸福的,该有的都有了,家和事业。”
靳普庚竟自笑笑,“你也是。”
苏昂摇摇头,“我给女儿的太少……”
“我和你一样的。”
“为什么?”
“我儿子不在我身边,我一年见不到他几次?”
苏昂看他一眼没有继续问,靳普庚看出了她的疑问,补充说:“我儿子在英国读书。”
“他自己吗?”
“不,他妈陪着。”
苏昂笑得眯起眼睛,“为了孩子大人总是要牺牲的,你儿子的生活肯定是快乐的!”
靳普庚同意的点点头,“但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放心吧,等他长大了就知道了。”
“但愿吧。”靳普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过身看着苏昂,“中午一起吃饭吧,我猜你娘俩也饿了。”
苏昂略微犹豫,轻轻笑着点点头,“谢谢!”
苏昂坐在小板凳上,一边拨着葡萄皮,然后送进女儿的口中,一边不时打量着门外路上的行人。她准备再卖一两件衣服后早些走。
“彤彤,晚上想吃什么?”
女儿歪歪头作思考状,“彤彤想吃什么呀?”接着像发现了什么似的,高兴地说:“妈妈和彤彤去吃虾肉馅饼吧?!”
“好!我们一会儿去吃好不好?”
“好!”女儿爽快地回答。
苏昂开心地笑着,扭过头看见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推门进来。
“靳总?”苏昂站起来,“你?—请坐!”
靳普庚朝她笑笑,走到彤彤跟前蹲下,“葡萄好吃吗?”
“好吃!你吃一个!”彤彤拿一粒葡萄递给他。
靳普庚接过葡萄,摸摸彤彤的脸站起来看着苏昂,“开着车一直想着你娘俩,半路上又回来了。”
苏昂的脸有些红,不自然地笑笑,“让你挂心了,很过意不去。”
靳普庚无所谓地笑笑坐在椅子上,看着彤彤说:“今天早些下班吧,彤彤受伤了,别累着她。我们先去吃饭,然后送你们回去。”
苏昂用湿巾给彤彤擦着嘴和手,靳普庚简单的言语让她感到了一丝温暖,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你不忙吗?”
“该忙的时候忙,我现在下班了。”
“好吧,我也早下班。”
“苏昂?”
“什么?”苏昂夹着菜放在女儿面前碟子里,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靳普庚温柔地笑笑,“怎么了?”
“能问你个问题吗?”
“能啊。”
靳普庚略微停顿,盯着苏昂的眼睛轻轻地问:“你没想过再成个家吗?”
“没有。”苏昂的脸色略微有些变化,但仍笑着回答,“我应该不会再结婚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
靳普庚把胳膊交叉起来放到桌面上,沉思一会儿,“我觉得你这样的生活方式太累,对你来说不公平;如果有人帮你分担一下不好吗?彤彤也需要家。”
苏昂沉默,不久后说:“和陌生人生活我不习惯。”
“既然在一起生活了就是有感情前提的,怎么会是陌生人?”
苏昂不置可否地笑笑,轻描淡写地说:“感情?你是说爱情吗?我不相信。”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相信。”
靳普庚沉默下来,看上去坚强的苏昂,实际上内心深处无比脆弱,她的个性注定了生活中会有些悲剧色彩。
苏昂的手机响了,意外地看到是夏诺升打来的,皱皱眉头接起来。
“有事吗?”
“还没回家?”
“没有。”
“很长时间没给你打电话了,这段时间怎么样?”
“挺好的。”
“彤彤呢?她最近怎么样?”
“挺好。”
“……想跟你商量件事?”
“说吧。”
“我爸妈来了,他们想彤彤了。”
“……”
“苏昂?”
“说吧。
“我明天一早去把彤彤接过来。”
“她还要上学。”
“和幼儿园老师说一声就是了,他们实在是想孩子了,苏昂,你体谅一下行吗?”
“……好吧,你晚上几点送回来?”
“要不,让她多呆几天,你身体不好也休息……”
苏昂轻轻地,却不容商量地打断他,“不行。”
“……好吧,晚上八点之前送回去。”
苏昂关上电话,扭头看着彤彤,彤彤抬起头,“妈妈,我吃饱了!”说着拿起杯子喝口水,然后用小手指着餐厅角落的儿童游乐场,“我可以去爬滑梯玩吗?”
“彤彤,今天我们不去玩了好吗?你受伤了!”
“嗯,我会注意的,彤彤的头已经不疼了!”
苏昂看着她肯求的样子不忍拒绝,“好吧,小心点。”
彤彤开心地跑着去了,靳普庚笑望着她的背影,“你女儿很懂事!”苏昂竟自苦涩地笑笑,“我不是一个好妈妈……”
靳普庚竟自笑笑,片刻后又开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行吗?”
“行,什么?”
“你和丈夫离婚的时候,他有没有要孩子的要求?”
苏昂冷笑一声,“没有。”
“为什么呢?”
苏昂沉默,不久后说:“因为,女儿就是我的命,他知道我的。”苏昂的眼圈有些红,抬起头来往上方看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彤彤,我什么都没有。”
“可……”
“请你不要再问了,我不想提这些!”
“我不是要提这些,你别误会。”
苏昂有些悲伤的眼睛多了一丝冰冷,“请你不要同情我,我最不需要这个!”
靳普庚看着她,停顿一会儿说:“我没有同情你。苏昂,你看,你的脸总是带着笑的,笑得很温柔也很好看,可是你的眼睛,你知道吗?那里边是忧郁和迷茫—你很爱彤彤,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性格和人生观将要受到你的影响。她很聪明、很可爱,世界对她来说还是一片懵懂,需要周围的环境来给她启发,而你觉得你快乐吗?你带给她的快乐和幸福有多少?”靳普庚看着苏昂,用温和的语气继续说下去,“其实从某种角度讲,你对彤彤的爱是自私的,我的话不好听,但这点你的潜意识中也明白,只是不愿承认,所以你会说你不是一个好妈妈—苏昂,不管她在哪里或者和谁一起生活,你永远是她唯一的母亲!”
苏昂静静地听着,头慢慢低下去,许久,抬起头看着他真诚的说:“谢谢你……”
靳普庚苦笑,“别这样,但愿我没得罪你。”
“其实,为了彤彤我也曾想过再成个家,找一个经济条件好一些的,其它的可以不考虑,可是……”
靳普庚看着她等待继续说下去,但她咬咬嘴唇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你的精神状态不好,和半年前没有变化,尽管表面上看来很平静—试着改变一下吧!苏昂,过去不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让你悲伤,但已经是过去了。”
苏昂眼中有了泪,苦涩地笑着,不久后说:“我想回家了。”
靳普庚长长吸一口气,“好吧,我送你。”
“不用了,我……”
“别多说了,走吧。”
彤彤坐在苏昂的腿上,静静地看着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灯,看样子有些睡意。“彤彤,回家洗完澡再睡好吗?”“行。”她看着外面静静地回答。靳普庚看彤彤一眼,“彤彤很乖!一会儿就到家了。”苏昂对靳普庚笑笑后接着问:“最近去英国了吗?”
“没有。”
“那你最近去吗?”
“不去。”
“你妻子和孩子该很想你了。”
“不会。”
“看你!”苏昂眯起眼睛笑着,“不会才怪呢!”
靳普庚苦笑一下,“真的,她要跟我离婚。”
苏昂的笑容瞬间消失,疑惑的盯着他,“离婚?为什么?你—有女朋友了?”
“没有。”
“那是为什么?”
靳普庚像是叹口气,又像是深深呼吸了一下,“……我没同意,认真和她谈了一次话,我给她一年的时间让她考虑。”
“为什么呢?”
靳普庚沉默片刻后说:“她爱上了一个人,说是已经离不开他了—但是我,怎么说呢,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人,结婚这么多年了,和她感情一直挺好,况且孩子也都那么大了—她还是不错的,就是有点任性,太单纯,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苏昂听着靳普庚的话,沉默一会儿后略有所思的说:“你是个好男人。”
靳普庚微微笑笑,“你这样看我吗?在别人看来我可能有些窝囊。”
“那是他们肤浅的看法,你不必去在意,真正的好男人不是在女人面前争强好胜讲尊严,而是宽容。她会回到你身边的。”
“悬了,顺其自然吧。”他自嘲地笑笑,摇摇头,“不说我的事了,说说你吧,苏昂,有打算吗?”
苏昂咬咬嘴唇,说:“还没有。”
靳普庚竟自笑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自己也奇怪,但是对你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些放不下你,还有彤彤,相信我吗?”
“相信,我并没感觉到你有别的什么,就是,就是很感动,谢谢你!”
两人相视笑起来,透过迎面而过的车的灯光,苏昂看到了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眼角细细的皱纹,心中略过一丝哀伤。
车在楼前停下,靳普庚摸摸彤彤的头发,看着苏昂,“希望下一次再见到你的时候,会和现在不一样!”
苏昂低下头沉默一会儿,然后扭过头看着他,慢慢地露出笑容,“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了,什么时候都可以。”
“好,改天我给你电话。”苏昂说着抱女儿下车,对他摆摆手上楼去。
给女儿洗完澡,抱起来走进卧室放到床上,倒一杯温水让她喝了,然后在她身边躺下。把女儿揽在怀里,轻轻地亲亲她的小脸,女儿马上嘟起小嘴巴贴在苏昂的脸上。
“头还疼吗?”
“不疼了。”
苏昂看着女儿,轻轻抚摸着她嫩滑的脸,脑中不知不觉萦绕着靳普庚的话,许久后她对女儿说:“宝贝儿?”
“妈妈。”
“想爸爸了吗?”
女儿眼中一亮,“想!”接着眼神又暗淡下去,“—不想。”
“想还是不想?”
“……想。”
“那你想不想爷爷和奶奶呢?”
“不想。”
“真的吗?”
“真的。”
“可是他们想你呢,怎么办?”
彤彤皱起眉头为难的说:“怎么办呀?那我们去看看他们吧?”
“明天爸爸来接你,你跟着爸爸去吧,你到那边去要听话,知道吗?”
“知道。”
苏昂轻轻叹口气,想了想继续说:“宝贝儿,如果离开妈妈的话你会想妈妈吗?”
“会啊!”
“如果,妈妈把你送到爷爷奶奶那儿,或者姥姥家里去住一段时间你愿意吗?”
“不好,彤彤想妈妈。”
苏昂把女儿搂在怀里,鼻子有些酸,“妈妈也想彤彤,但是彤彤大了,不能只跟着妈妈,妈妈也不能总陪在你的身边……”
“哦。”女儿答应着,似懂非懂地看着她,不久眼睛便慢慢地合上睡着了。
苏昂轻轻地起来,把她的头往侧面转一下,不让受伤的地方被碰着,然后直起身用手按按酸疼的腰,走出卧室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静静地坐了一段时间后,看看表拿起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
“你好,我是苏昂,夏诺升在家吗?”
“你好,苏昂,最近好吗?”
“还好,谢谢!”
说完之后双方中断了一下,接着听她说,“诺升在洗澡,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的!”
“是关于孩子的。”苏昂轻轻笑着回答她。
“哦,是吗?那过会儿让他打给你好吗?”
“好吧。”
放下电话,独自愣了一会儿,起身到卫生间把女儿换下来的衣服泡在盆子里,又愣愣地站在镜子前看了一会自己,不久转身走出去。打开书房的门,在计算机前坐下来,眼睛静静地盯着侧面的书橱。就这样默默盯了一段时间后,她打开电脑桌的抽屉拿出一把钥匙,插进书橱的一个抽屉里,打开后拿出一个笔记本。笔记本已经很旧了,苏昂的手在上面轻轻拂着,尔后轻轻地翻开,一串文字映入眼帘:
午夜的窗外,城市的天空依然多彩闪亮。
夜,很冷。
赤裸着双脚站在阳台上,轻轻的打开玻璃窗,呼吸着被车水马龙糟蹋后混浊的空气。
爱人走了,是的,他的人仍熟睡在床上,但心早已远离,顺便带走了我的呼吸和血液,只剩下我的身体像一粒微尘在空气中游荡—跌落。
此刻,如果站在窗沿上的脚向前迈动一步,那么,我脆弱的心灵将与懦弱的身躯一起在世间消失—这样想着,我竟轻轻的笑了,而后,开始惊异与自己面对死的淡漠!
但那不会是我的选择,回过头,一颗弱小的生命正安静地躺在小床上,等待着,享受母爱带给她的欢乐……
苏昂的嘴唇有些颤抖,她咬咬嘴唇,翻到最后一页,一张照片静静地躺在那里。那是一张陈旧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看上去那样年轻,女孩依偎在男孩的怀里,两张脸轻轻地贴在一起,两个人笑得那样灿烂和幸福……
但照片上的记忆已经很久了,很美,却已模糊,清晰刻在心里的是另一段难忘的岁月……
“你还爱我吗?”
“苏昂,你不要再问这样的问题了行吗?你不觉得可笑吗?都是有孩子的人了!”
“那有什么关系?”
“我们都这么多年了。”
“这么多年就没有爱了吗?”
“我现在对你,是一种亲情。”
“那你的爱情给谁了?”
“你别胡搅蛮缠好不好?”
“不对,不是这样的,你有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
“你变了,你不想回家……”
“我工作忙啊!”
“不是,就是在家里,你都不愿和我说话,你讨厌我!”
“我没有,你别哭行吗?!”
苏昂克制住哭泣,“……好,我不哭……”
“……快去睡觉吧。”
“你抱着我睡好吗?诺升,我想和你睡在一个房间里。”
“我的工程图还没做完……”
“不行,我想要你抱着睡……”
“……你先去睡吧,我真的很忙……”
“……诺升,两个多月了,晚上十点之前你几乎没回来过,偶尔早点回来也总是坐在计算机前忙—我们已经两个多月没在一起了。”
“对不起,但我真的是很忙。”
“我相信你,那今晚就陪陪我好吗?”
“不行,我明天一早要去竞标,今晚必须要弄完。”
苏昂委屈而生气地看着他,“我不管!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皱着眉头,一脸的无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烦不烦?!”
“你烦我了?”
“你,你真的不可理喻!”
苏昂盯着他,沉默已久的怒气不可抑制冲了上来,用力地咬着嘴唇,“她是谁?”
“谁?”
“刚才打电话的人。”
“同事。”
“是吗?”
“是!”
“不是。”
他不耐烦地坐下,沉沉的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要知道她是谁?”
“无聊!”
苏昂冷冷地注视着他,他的手机已握在自己的手里,“是这个号码吗?”
他吃惊地扭过头,然后迅速地夺回自己的手机,争夺中苏昂的胳膊被桌子蹭破了。他拿回自己的手机,指着外面,“出去!”
苏昂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委屈已让眼前模糊,大脑混乱。她慢慢地走到他面前,接而快速的拿起桌子上的图纸用力的撕碎---直到他的手打在她的脸上过后,嘴角流出血……
电话铃声打断苏昂的记忆,她回过神来,颤抖地厉害地嘴唇已被泪水浸湿,被冰封的痛苦突然间的瓦解,让她不能再克制哭泣。静静地听着电话的铃响,直到停止。苏昂低下头,拿起照片,手在上面轻轻地抚摸着,年轻的夏诺升搂着年轻的苏昂的时候,曾经那样开心过……
“我们离婚吧。”
“……”
“你听到了吗?我和你离婚。”
“不行,离了婚你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那是我的事,至于孩子,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苏昂,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了吗?你冷静地想一想好吗?”
“我想的很清楚了。”
“……我不同意。”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苏昂,请求你……”
“夏诺升,你去找你的爱情去吧,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了。”苏昂面无表情的说着,脸白的像一张纸,她起身走到床边,看看熟睡的女儿,轻轻抱起来,转过身,“是我走,还是你走?”
“苏昂……”
“给你一分钟的时间。”
“我们谁都不走。”
“不行—好吧,我走。”苏昂拿过一个毯子盖在女儿身上,一只手提起早已收拾好的包,向门外走去。夏诺升跑到门前拦住他,“苏昂,其实,我对你的心没有变……”苏昂抬起头,看到他眼里的泪光,转而顺着脸颊流下来,但她心已如坚石,冷冷而平静地说:“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别再费时间了好吗?”
“苏昂,我知道我不能求你原谅,但你为自己和孩子想想行吗?你没有工作,又带着一个孩子……”
“住口!”苏昂的眼神如同一道带着寒光的刀,“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夏诺升愣愣地注视着苏昂,苏昂平静地看着他,许久,他伤心而痛苦的脸慢慢地让苏昂的心颤抖起来,她终于问自己,是不是该原谅他?却听他心灰意冷的说:“好吧,你自己珍重,我走了……”说着转身离去,甚至连钥匙都没拿。所以,他从此再没有机会能回来……
苏昂用力地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想起那些。痛苦失声的她双手捧着照片,慢慢地站起来走进客厅,扫视着房间里的一切。房间里一切都没有改变,她和夏诺升往日在这里生活的影子跳动在眼前,她倚在门边站着,任凭泪水肆无忌惮地流淌。
电话铃声又响起,苏昂把目光移过去,默默地看着,直到声音再一次停止。苏昂擦掉眼泪长长呼出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低下头看看手里的照片,然后走到沙发前坐下,抚摸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后拿起电话。
“喂?他现在接电话方便了吗?”
“哦,苏昂,他刚刚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
“我去洗衣服了,没听见。”
“好吧,你等一会儿。”接着听她喊,“Justin,电话!”
听她这样喊夏诺升,苏昂心像被什么敲了一下,她想起某年某月的一个周末的早晨,她睁开眼睛,看看窗帘透过来的光,转过身钻进夏诺升的怀中,轻轻亲着他的嘴唇说:“亲爱的,起床吧?我们今天去哪儿玩?”他睡意朦胧的张张眼睛,又合上,用胳膊搂紧了苏昂,沙哑着声音说:“宝贝,我的英文名字叫Justin。”“什么?你说什么?”“我的英文名字叫Justin。”苏昂重复着他的名字,看着他开心的笑起来,然后Justin这Justin那地叫个不停。而如今,这个名字已成为另一个女人的专称了。
“苏昂?”
“诺升。”苏昂已很久没这样称呼他了,却好像没有生疏。
电话那边停顿片刻,“这么晚了还没睡?彤彤睡了吗?”
“睡了,彤彤想你了,我是想告诉你,明天你来接彤彤去多住些天吧!”
“好啊,那她爷爷跟奶奶该高兴了!”
苏昂笑笑,“好吧,就这样,再见!”
“对了!”
“什么?”
“我是说,谢谢你!”
“别这么说。”
“你现在怎么样?”
“老样子,挺好的。”苏昂盯着照片表情平静地说。
“苏昂,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好,我答应你。”
“苏昂,谢谢你,你早些休息吧,明天我一早去接彤彤。”
“再见。”
“再见,早点休息吧。”
扣上电话,苏昂闭上眼睛长长吸一口气,然后慢慢睁开眼自言自语地说:走到今天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她站起身走进厨房打开燃气炉,拿起照片看了看,然后放在上面点燃。很快地,照片上的两个人湮灭在火中,灵魂飞上了天,灰烬落在地上……
苏昂摇摇头,竟自笑笑,“一切从新开始了!”
关掉燃气炉走出厨房,开始了每天不变的作业—整理房间。房间里很整洁,但苏昂仍是每天清理,她已习惯这样。后来,她在擦地板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看表,已是十一点多了,自言自语地说:“也不知那个家伙到哪儿了?”她记得思汝图说过是坐晚上十点的火车,早上一早就到了。想起白天刚见面时,思汝图在路对面看到她后,咧着嘴笑着向自己走来的样子,无拘无束,一脸的灿烂。他如果是生活在以前的社会中,在家里做个说一不二的大少爷应该是很合适的。苏昂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不禁笑起来。思汝图身上的优缺点都很突出,但所有的特征在苏昂看来却是很可爱的,而她也很欣赏他乐观的性格,不过,也不放心他的暴躁脾气会惹事。
走进卫生间把换下来的衣服洗完,然后走进彤彤的房间里,打开她的衣橱收拾明天该带的衣服。等一切都收拾完后,她又习惯地走进书房。但走到计算机前时像是想起了什么,摸摸自己的脸,笑笑自言自语地说:“今晚早点睡吧!”
洗完澡走进卧室,把女儿蹬掉的毯子给盖好。躺下来,顿时腰部舒服了许多。慢慢地,她无声地笑起来,“其实,每个人对我都很好……”她能感觉得到夏诺升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只是,缘分已尽了。缘分尽了就该坦然面对,靳普庚说得对,生活总要往前看;就像思汝图一样,总是相信明天会比今天好。也许吧,男人在很多问题上思想要比女人开阔地多,也理智的多,包括爱情和婚姻。就像人们常说的,爱情是女人的全部,却是男人的一部分—有时候爱情在男人的心中,只是得到生存资源的工具和欲望的满足,不像女人的潜意识是以情感和情绪为主,所以,因为男人和女人对待情感上的这种出入,纠纷和悲剧由此而起。
苏昂认为自己应该不会再结婚了,她对婚姻没了信心。她现在一心想的就是怎样抚养好女儿,等她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也老了,老了之后领着一份普通的养老金,慢慢地度过余年。她觉得,那样挺好。
她想起了昨晚的梦,轻轻地问自己,今晚会做什么样的梦呢?她又无声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