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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脸生花

  从一生下来,妈妈就发现她的右脸上有颗小小的黑痣,在眼角下方,妈妈没在意,认为是正常的胎记,心里还在想着:万一以后走丢了,还有个印记,好找。可没想到,伴随着她一天天长大,这颗痣也越来越大,等到一岁多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有成人的拇指盖那么大了,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姑娘,脸上长了这么个东西,显得很突兀,妈妈觉得不容忽视,赶紧带她去医院做了手术。痣没了,脸上却多了一个疤,一个形状不规则的疤。

  上小学的时候,她是班上最活泼的女孩子,每天像个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一天为了一件什么事,和同学吵架了,一向伶牙利齿的她占了上风,那个同学涨红了脸,用最大的嗓门喊着:你是厚脸皮!厚得要切掉一块!霎时间,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脸上,她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大了,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她捂着脸跑出了教室……

  其实她一直都没怎么在意自己脸上这个疤,因为做手术的时间久远,它已经变成淡淡的褐色,而且妈妈也一直都夸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孩子!她以为身边的人也都不会在意,可没想到,在这纯真的年代,纯洁的孩子,也能说出最恶毒的话!

  她把自己关在房里,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盯着右脸上的这块疤哭泣,恨不得把这张脸撕下来!坐了一整天,天黑的时候,她把高高束着的马尾散下来,用剪刀剪短了前额的发,向右边拢着,遮住了大半边脸。然后她要求妈妈给她转学,她不想再走进那个世界,那个让她感到屈辱的世界。

  自从亲手剪了头发,她就把自己孤立了起来,觉得身边的人都是不怀好意的,她对身边的人也都充满了敌意。在大学的校园里,她也算是道美丽的风景,婀娜的身影,白皙的皮肤,和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常常有三两个男生在她走过时,还盯着她的背影议论:好漂亮啊!如果她把头发扎起来可能会更好看!

  她没有朋友,喜欢上网,孤独了太久的她,终于有一天,被他机智幽默的语言掠去了心。算是恋爱了吧,虽然远隔天涯。她买了一张地图贴在墙上,常常用手去丈量她和他所在两座城市的距离,一、二,两个手掌的长度,坐飞机得四个小时,多么遥远啊!想见面,却又害怕,又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见面,网恋而已,她强迫自己这样想着。

  “想看看你!”一日聊了许久之后他打出这句话,她犹豫了很久,把摄相头放在了左前方,然后点了接受。“嗯,很漂亮,是我想象了无数次的样子!”她笑了,有点凄凉,但他没注意,继续打着字,“真想把你抱在怀里,让你听听我热烈的心跳!想亲吻你的脸颊,抚摸你的秀发……”当她看到“脸颊”两个字时,心里一阵莫名的慌乱,赶紧关了视频,屏幕上,他打出一串长长的“???????”。这边,她捂着脸,已是泣不成声。

  许多天,她静悄悄的隐身登陆,看他亮着的头像,看他的留言“亲爱的,几天没有你的消息了,你在哪里?”

  “当漫天的细雨悄然而至,当瑟瑟的秋风吹起,我想你……”

  “你到底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什么话让你生气了么?如果有,我在这里真诚的向你道歉,对不起!但是亲爱的,请不要不理我,这样我会很难受!”

  “亲爱的,请回复我,我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不要再折磨我了,我是真的爱你!”

  她就每天这样泪眼朦胧看着他的留言。

  “我就这样失去你了么?我不甘心,我要去找你!怎么样我都要见你一面,就算你是满不在意的,我也要你当面拒绝我,这样我才会死心!”

  她慌了,“万一他真的来了,该怎么办?该怎样面对他?他会被我的样子吓着么?”想见他,又怕,她就这样在矛盾中惶惶不可终日。

  再次登陆,看到他灰了两天的头像又亮了,在那一跳一跳的,“亲爱的,我在你这个城市,明天,我会在你学校门口等你,不管你看没看到这段留言,不管你明天来不来,我都会在那里等你,一天,我给自己一天的时间,我不会走开一分钟!等你!”

  踌躇了一整天,黄昏的时候,她最终还是来到了学校门口,看见了,看见了日思夜想的他,正站在一棵梧桐树下,引颈盼望。她站着没动,他扔掉手中的烟头,缓缓走了过来,怔怔的盯着她看,伸出手来想要拨开她遮住半边脸的发,她下意识的抓住他的手,眼里噙满了泪,她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烟草味道,那是她以前最讨厌的味道,现在闻着却觉得如此陶醉!

  “累了吧?找个地方坐会儿。”她牵着他的手,心如鹿撞,他也不说话,乖乖的任由她牵着,跟着她走。走进一家咖啡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窗外,天色已经渐黑了。以前在网上,一个是风趣幽默,一个是妙语生花,可现在,两人却相顾无言。良久,她终于鼓起勇气,自己用手拨开遮住了右脸的那长长的发,将整张脸呈现在他面前,他没一点反应,反而问:“怎么了?”她大着胆子靠近一些,说:“你再仔细看看。”“很好看啊,这朵花!”她愕然,将脸转向玻璃窗,在夜的反射下,玻璃变成了一面清晰的镜子,他起身走到她身后,把她的头发全都拢在脑后,笑着说:“傻瓜,你就是为了这才躲着我啊?真傻!”

  她也盯着玻璃镜里的自己,光洁的额头,幽黑的眸子,仔细看那个疤,那个被自己遮了十几年不见天日的疤,现在看起来,怎么看怎么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她哭着,又笑了,原来,这么多年以来,被自己痛到心里的疤,在爱人的眼里,竟是一朵美丽的花!

  从此,行走在校园里的她,常常听到身后有学妹在大呼小叫“哇!她脸上有朵花!右边,你看,在右边……”她笑着,脑后的马尾一甩一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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