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天空裹着薄薄的一层陈旧的白,周围一片沉闷的灰褐色,偶尔一阵冷风吹来,带过雨水打在脸上和身上,接而湿漉漉让身上更加的潮湿;踩着泥泞的地面吃力地走着,深深而急促地喘息,着急得彷徨于歧途—这如迷宫一样的残缺的楼体之中。所有的建筑都是两三层高的模样,像一处被人放弃建设的废墟,杂草纵生,砌墙的砖零散着到处都是……
夜幕无边,寂静如空气被凝固,周围一片恐怖狰狞。
苏昂越来越绝望,身心疲惫的她找不到出路。但她必需快些离开这里,因为这么晚的天女儿一定在幼儿园里等着急了,一想起女儿的眼神就让苏昂心疼的痛。女儿只有三岁,却比一般的孩子懂事得多,苏昂总觉得自己愧对她,让她跟着自己吃了不少的苦。
手机已快没电了,信号也时有时无。当她一边慌张得徘徊,一边犹豫着是否继续打电话时,突然身子往下一沉—一只脚陷进淤泥里。苏昂觉得眼前一黑,心想这下真的完了!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用力的拔着陷在泥里的脚,无奈脚像被胶粘住了一样,丝毫未动。她只好又在手机上按着号码。
喂?汝图,我需要你帮忙!
可是我真的没空,刚才我不就对你说了吗?
但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汝图,过来帮帮我好吗?
那—好吧,我过会儿就过去。
苏昂扣上手机,竟自叹口气,她无法把握思汝图真的会来,这个比她小六岁多的男孩让人难以捉摸,苏昂没有想到他竟然这样滑头和不可靠。但这能怪谁呢,曾经感叹如果夏诺升这样的人都不能让她再相信时,那这世界上她将无法再相信任何人。而那一天,夏诺升真的不能再让她相信了,如今却把自己当初深深地感悟给忘记。
原来你在这里!
苏昂冷不丁又听到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惊恐地抬起头,那个如魔鬼样的男人正在不远处阴沉地对她冷笑着并朝这边走过来!苏昂身体开始颤抖,她为了逃脱这个男人的纠缠慌张中走到了这里,但最终却在这地狱般的世界中让他找到了。那个猥琐的男人瞪着一双金鱼大眼,尖而小的鼻子下很薄的嘴唇,嘴唇周围稀疏的胡子让人恶心之极,而他那又瘦又矮的身躯竟然挑着一个硕大的头—整个身体的不成比例难以让人相信他竟生成于地球人。
他已站在苏昂面前,看看她陷在淤泥里的脚,抬起头冷冷地说:我这么爱你,你却不把我放在眼里!知道后果吗?
你要怎样?!
他的嘴角轻轻动着,一只手从口袋中拿出一根针管,在空中晃两下,然后快速的插进苏昂的胳膊里,苏昂在疼痛中瘫软了下去。他把苏昂抱起来,脱下陷在泥里的鞋子,然后把她放在被雨水浸湿了的台阶上。
你知道我要把你怎样吗?
他邪恶而贪婪的打量着苏昂的身体:我要—强奸了你!哈哈……
他大声笑了一段时间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倏的收住笑:宝贝,在这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苏昂看着离开的影子,绝望中想起了自己的女儿,眼角流出泪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略微有点知觉的胳膊,寻找最后一丝希望。当挣扎着终于把手抬在眼前时,握在手中的手机响了。
喂,我过不去了,朋友来了。
汝图,救救我!我遇到坏人了。
可我真的没时间。
可是他要欺负我……
那怎么办呢?--你先委屈一下吧,我真的走不开,等过两天我有时间了,一定替你报仇!好不好?就这样,拜拜!
汝图……
不等苏昂说下去,那边已关了电话。她无助地哭起来,接而想起了夏诺升。
诺升,是我,我碰上了流氓……
什么?!怎么回事?!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这是哪儿,这儿全是没有盖好的楼房……
你等着,我马上就到!
苏昂关上电话,心生一丝希望,祈祷着他快些来。
你在打电话?!
苏昂浑身上下又打了一个颤,扭头看着回来的丑陋的男人。他夺过苏昂手中的电话,冷笑一声:你给谁打电话也没有用知道吗?!说着抬起手解苏昂的扣子。
不!!
“妈妈!”
苏昂猛得睁开眼睛,看见女儿彤彤正坐在身边,拿小手拽着她的衣服,张着可爱的大眼睛,“妈妈起床!”
苏昂愣愣地看一会儿女儿,定定神坐起来,想着刚刚做过的梦,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幸亏是个梦!—小坏蛋,你怎么又尿床了?!”
苏昂摸摸她的小鼻子,“小坏蛋,赶快起来,妈妈要收拾床。”
“哦。”彤彤麻利地爬到床边,临下床前又不忘回到枕边抱起自己的史奴比。苏昂看看自己被尿浸湿的衣服,不禁想着梦里躺在水泥砖上的感觉……
苏昂活得有些累,但不管每天怎样的疲惫不堪,只要想到彤彤她总会让自己振作起来,女儿是她的全部,只要女儿平安健康和快乐,她什么都无所谓,什么事情都能挺过去。
“彤彤,先去尿尿,然后洗脸。”
彤彤不知在客厅里忙些什么,苏昂一边叠着毯子一边又重复,“听到了没有啊?小坏蛋?夏雨彤?!”
彤彤又蹦又跳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皮球高兴地说:“妈妈!小皮球找到了耶!”
“哦?是吗?真好!彤彤好棒哦!—彤彤,过会儿玩小皮球好吗?现在你要洗脸,要不然我们该迟到了!”
“好!”彤彤痛快的答应,蹲下身去轻轻地放下她昨晚找了半个晚上的小皮球,然后把小手伸给苏昂,“妈妈给彤彤洗脸吧?”
“好,妈妈给洗!”
苏昂把给女儿做好的西红柿鸡蛋面端到餐桌上,用勺子把面条捣成一寸长短,加上一点凉开水拌一下。
“吃饭吧彤彤,饿了吗?”
“饿了!”女儿抱着小皮球站在餐桌前看着她说。
“嗯,我想你是饿了,来,我们吃饭喽。”苏昂把女儿抱起来放到椅子上,女儿拿起勺子开始吃起来。
苏昂看看表,她今天要早到店里去。苏昂的面积不大的服装店就她和张婷两个人,张婷今天请假,而且今天还有一批货要发过来。
苏昂匆匆吃了两口,就起身并告诉女儿,“宝贝好好吃,妈妈去洗脸。”
“哦。”彤彤答应着,小手挖了一大勺往嘴里送。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并且有点狼吞虎咽的样子,苏昂就觉得乐。
苏昂麻利的刷牙,洗脸,在扭头去拿毛巾的刹那间,偶然瞥见了镜子里的自己眼角有了轻微的鱼尾纹。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在她想来,皮肤可以粗糙,可以暗淡,就是不能有皱纹,特别是眼角。她愣愣地看了自己两秒钟,拿起有些日子不用的紧肤水,然后抹在脸上用手轻轻擦着。她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对啊,已是三十岁的女人了,在人的生命过程中,她同样不得不经历衰老的自然状态。
“妈妈,吃饱了!”
“知道了,喝口水在那儿等我,妈妈一会儿就好。”
苏昂拿起眉笔轻轻扫了一下眉尾(她除此之外没有化妆的习惯),再盯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无奈的动动嘴角,“不碍事的,以后晚上早些睡觉!”
彤彤的幼儿园离家不远,苏昂一直想把女儿送到离店比较近的地方,但那样离家太远,如果让女儿天天跟自己坐公交车太累了。苏昂没有车,她没钱。一年前和夏诺升离婚后她开始找工作,但找来找去都不合适,所以生性倔强的她硬是抱着女儿每天满大街的跑,拿定主意自己开店。离婚时,夏诺升把房子给了她,并把家里大部分的财产也留下了。她先存起一小部分作为急需用,又拿出一小份给自己和女儿各买了一份保险;然后用剩余的钱租下了这个铺面,简单装修了一下,等进来第一批货,她的服装店便开业了。开始的时候她总是带着女儿到店里,很快就发现这样对女儿来说太累,她也无法全心去做好生意。所以她招了营业员,又把女儿送进了托儿所,这样慢慢才算稳定了下来。
现在对苏昂来说最需要的就是钱,同时她也不安心于一直开这样的小店。她还需要买车,因为有了车才能把女儿送到附近更好的幼儿园,让她在高质量的环境中生活。女儿牵扯了她相当一部分的精力,因此她不能全心的工作,但对她来说女儿是最重要的,必需得做出牺牲,所以她时常觉得心力交瘁。眼看着女儿一天天的长大,自己一天天的变老,苏昂的压力越来越大。更为让她烦心的是,自己的身体一直不好,从头到脚几乎每个地方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这让她时常的感到痛苦和抑郁。
但不管怎样,日子照样得过,该做的还要努力去做,世上唯一能真正帮得了自己的,就是自己。
彤彤已经习惯了幼儿园里的生活,她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适应,每天哀求苏昂不要把她放在幼儿园里;看到她哀求的眼神和委曲的眼泪,苏昂心碎不已。但她仍每天咬着牙把女儿送往幼儿园,因为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选择。苏昂和幼儿园里每位老师都有交往,和她们很熟,并时而请她们去家里做客,吃饭。她们对彤彤照顾得很好,这让苏昂踏实,放心些。女儿性格有些内向,可能是从小跟着她长大,很少与外界交往的原因;尽管苏昂想改变,并努力去做了,只要方便就带着她去一些场所和朋友家里,但必竟她来这座城市的时间太短,朋友太少,而她曾经的生活圈就是夏诺升的生活圈,当夏诺升离开之后,那个圈子里的人实际上和她也没有了什么关系。也因为这个,苏昂深深体会到了依赖于别人的可怕。幸而,苏昂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她相信只要咬紧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彤彤安静的被陈老师抱在怀里,看着苏昂向门外走去。到门口时苏昂回转身,彤彤赶忙叫一声“妈妈!”
苏昂慈爱的对她招招手,“再见!宝贝!”
“再见!妈妈,晚上早点来接彤彤!”
苏昂看着女儿满是期盼的目光,心底一阵酸楚,“乖女儿,妈妈尽量早些来!”
“好!”女儿大声回答,并不忘补充,“妈妈尽量早些来!”
苏昂笑笑,内心叹息,转身快速离去。
天依然闷热得厉害,空中灰蒙蒙的。苏昂感觉腰腿隐隐的痛,才发现今天是阴天,她不禁抬起手捶捶自己的腰,情绪又低落了下去。苏昂觉得自己什么苦都能吃,唯有这身体的疼痛会让她禁不住心灰意冷。
公交车不紧不慢地开着,已过了上班赶时间的点,所以车上人并不多。苏昂静静地坐着,漠然地看着车窗外固定的、不固定的一切,不知不觉又开始思考着她最近常常忍不住去捉摸的问题—人活着的意义。她想,活着的意义就是活出自己来,不要做会喘息的摆设;然而理想的方向并非想想那么简单。年少的时候总是对未来想入非非,又信心百倍,看待一切总是那么乐观!如今经历了这许多,曾经的理想却已有些模糊,甚至对生命开始愈来愈迷惘,人格也慢慢变得庸俗。苏昂觉得人实在是一种可怜的动物,尽管人类主宰了世界。人类高超的智慧让人类本身变得更加复杂而充满矛盾—生活、理想和现实。人性汇集了世界上所有动物的特性,狼性、羊性、狗性、鱼性……所以,有的人喜欢养鱼,有的人喜欢养鸟,有的人喜欢养马,有的人喜欢养蛇……喜欢养并不仅仅是因为情趣、境界或者无聊,而是包涵了一种潜在的精神方向—想到这里苏昂不禁轻轻自我解嘲般地笑起来,她觉得自己瞎想得太多了。
刚打开店门,送货的车就到了,苏昂笑着说这次的货送得早了些。送货的人接着回答:货来得早就送得早。
苏昂这个月进货的数量比其它月份都少,淡季一到,逛街的人明显得少了,店内冷清了许多。尽管苏昂很明白这个规律,但她仍然着急,盼着天气赶快转凉,那样生意也会跟着好起来。苏昂麻利得把货归置好后,坐下来静静地观赏着店内每个角落的服装摆设。店里每一件衣服都是苏昂精挑细选“淘”来的,每一款都让她喜欢;对苏昂来说,这些衣服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所以,她也喜欢每一位喜欢她店里衣服的人,这也叫爱屋及乌吧。
苏昂对着衣服遐想着,店里陆续开始上人,她起身站在一边看她们轻轻地摆弄着衣服,偶尔拿起一件静静观赏着或到镜子前比照一下。每当有那样轻轻柔柔的手拨弄着衣架上的衣服时,苏昂时而有一种被人轻轻抚摸的感觉,那种感觉对苏昂来说是一种美妙的享受。
当苏昂刚卖出今天第一件衣服,突然听到手机响了。等送走顾客后急忙打开包拿出手机,看到显示屏的名字有些意外。
“汝图?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我在店里。”
“把地址告诉我,我现在过去。”
“你要来看我?”
“对,把地址告诉我。”
苏昂把地址告诉思汝图后挂上电话,突然又想他如果来,坐在这里自己卖衣服也不方便,总不能锁上门陪他出去玩吧?还不如过两天去看他呢,这样想着又给他拨回去。
“汝图,要不这样行吗,你刚回来肯定有很多事要处理,反正我们又离得不算远,什么时间见面都很方便,所以你先忙你的吧,改天我去看你。”
“好,行。”
苏昂觉得他语气有些不对劲,赶紧说:“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这样吧……”
“不对,你别挂电话—你干嘛呢?!我没别的意思。”
“今天晚上就走。”
“你又要出差啊,这么忙?”
“不是,我已辞职了,现在别的城市上班,这次回来是有事的,处理完就走。”
“你辞职了?”苏昂的心往下一沉,不知道这个大脾气的家伙是不是闯什么祸了,“你现在过来吧,我去接你。”
听苏昂这样说他竟开心而爽朗的笑起来,“好。”
苏昂笑笑感到些许的无奈,她想年龄确实说明问题,他在自己面前多任性!。
其实和他认识了也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那次苏昂去进货,当时正好是换季的时候,苏昂因为一直没安排好彤彤,所以耽误了进货的时间,当时店里看上去已很空了。那次苏昂进了很多的货,但是发回来需要两天多的时间,而第二天又是周末,苏昂不愿错过每一个挣钱的机会,所以她决定自己把货“扛”回来。
货物包的体积很大,当然也相当的重,起码对苏昂来说想要提起它已是很费劲的事了。她仍然不舍得打出租车,租了一辆三轮车到了地铁站。苏昂准备坐地铁到火车站,她拖着包吃力的走着,本来从入口到地铁站台只需走五分钟的路程苏昂用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终于,苏昂拖着重重的麻包艰难地从地铁站挪动出来,周围时而投过好奇的目光,苏昂不在意那些,那些人都与自己无关,她已习惯于人性的冷漠、自私和无情,她现在想的是还需要多久才能把这一捆大包给拖到火车上。
因为年龄的增长和各种原因,苏昂的身体已不再像原先看上去那样单薄,虽然并不胖,但已不再苗条了,甚至已有些“发福”的迹象。为此苏昂曾一度的烦恼,也减过肥,但身体欠佳的她实在不能尝试节食运动,一是没时间,再就是减肥时时而头晕的感觉让她恐慌,万一病倒了谁照顾孩子?谁替自己盯着店?不过此刻她竟觉得自己变得十分瘦小了,真正的小女人,那样软弱无力,连个包都扛不动。
苏昂已十分疲惫,她昨晚一晚没睡成觉,因为没买到卧铺,她只好坐着来,从晚上九点一直到早上七点。而坐在身边的一个20岁多一点的女孩和旁边一个看上去40岁左右的男人,就男人和女人的问题神聊了一晚。苏昂听得不胜其烦,那男人是什么广告公司的老板,女孩是刚刚去工作的。苏昂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就是那男人对女孩说:关键是我想要的你能给我吗?你能明白吗?只要你能给我我想要的,那什么事情就都好解决了。女孩回答他:我觉得应该可以,因为我的事业心是很强的……
早上到服装大楼的时候,苏昂先到卫生间里洗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苍白的脸和有些肿的眼睛,她撇撇嘴对自己说:不用擦增白霜了,省事!
候车厅里人头攒动,每一个角落都堆满了人。苏昂看看表,离开车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她直接朝检票口挪去,因为她估计自己到火车上的时间应该需要40多分钟,那样的话现在就必须开始走才行。苏昂穿一件红色的T恤衫,一条黑色的七分裤,一头短发,斜肩背着一个小包,看上去像一个学生。因为流汗,她的头发已湿了,姣好的脸显得很憔悴让人不忍。苏昂突然发觉自己很狼狈,所以瞬间里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咬咬牙快步往前走着,但不管再怎么坚持,她每一次决不会超过十步的路程。苏昂已体力不支,她难过的想到这样的后果可能很严重;怪自己太省,没认真估计自己的身体能量。
终于靠近了检票口。放下包直起身的一刹那,突然眼前一阵眩晕,她强撑着身体,略微定定神后打开背包拿车票。把票攥在手里,同时忍不住深深呼出一口气,准备弯下身去提那越来越重的包。就在她低下身手要碰到包的那一瞬间,身后一只大手把她的包提了起来。苏昂意外而迅速的回过头去,身后的人头顶着帽子,帽沿下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正看着前方,嘴角带着微笑。苏昂一时没缓过神来时只听他说:你前边走。
走过检票口,苏昂回过头看着他,满心的感动让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潜意识的用手去碰着自己的包,想跟他一起提;因为那包实在太重了,就算他是个魁梧的男人,提在手里也不是件轻快的事。他好像看明白了苏昂的心思,爽朗的笑着对苏昂说:你替我背着我的包吧。说着停下来把自己的背包拿下来递给苏昂,苏昂忙接过来背在自己身上,同时又感激地看他一眼。
“你去哪儿?”他问。
“M市。”
他看她一眼,“你在几车?”
“3车。”
他又看苏昂一眼,带着意外继续问:“多少号?”
苏昂拿起车票看看,“97号,你去哪儿?”
他笑起来,然后停下放下包,从口袋里掏出车票送到苏昂的眼前。苏昂看了看意外而高兴地说:原来我们是去同一个地方,而且还在同一节车箱!
他笑笑又把车票塞进口袋里,提起包快速地走着。
苏昂感动的血液在体内快速的流动着。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了坦诚而有力的手。苏昂的大脑里永远都定格了那一瞬间:回过头,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看着前方,黑黝黝的脸上带着笑容,一只手扶着搭在肩上的包,一只手正提起苏昂沉重的包裹。苏昂知道,这个画面,将一辈子都难以忘记,因为,太美。
后来苏昂才知道他是和领导来K市出差的,当时他的领导就走在前边。因为要给领导补一张软卧,苏昂就跟着他上了另一节厢。上车后他对苏昂说:你先过去吧,替我背着包,我补好票就过去。苏昂答应着先往3号车厢走去。
苏昂坐下等着他,火车开启后他终于走了过来,笑着对苏昂说:你在这里啊!
“是啊,卧铺补好了吗?”
“补好了。”
“你的坐在哪里?”
“我在那边,不远。”他往后指指,“我一个人有两个人的座。”
这句话分明就是想让苏昂跟他一起过去,苏昂笑着说:“那我跟你一起到那边坐吧。”
但到了苏昂才知道他那两个座并不是挨在一起的,中间隔着人行道。而这个家伙硬是礼貌而又不屈不挠的让同座的人跟他换了地方。苏昂只是想笑,这个家伙挺有意思,滑头一个。
也许吧,如果是换了另外一个人,凭苏昂的性格,已经小心警惕起来,但对他却未有丝毫这样的感觉。至于为什么苏昂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在候车厅那一瞬间先入为主了。
他很爱说话,坐在苏昂身边天南地北的聊个不停。苏昂只是认真的听着,听到有意思的地方就开心的笑。虽然他只是讲一些笑话或者有趣的事,但从言语中能感觉到他是一个有一定见识的人,而且见过一定的世面,对事情的见解都很透彻。但他说话有些喜欢夸大,不过分寸却掌握的非常好。其实夸大并不是一种坏习惯,只是一种性格的特征和体现。他是一个个性特征很明显的人—直爽、张扬、自我、幽默、朴实。
坐的这趟车是快车,从K到M需要7个小时,而这7个小时因为有了他的存在而不再那样漫长。他自报家名思汝图,问苏昂有多大了?苏昂笑着反问:你看我有多大?然后意外的听他说:30岁?没有30多吧?苏昂突然有些窘起来,心想我看上去真有这么老吗?这个人怎么这样?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我。
“你眼力这么好啊?”
他竟然得意的笑起来,苏昂问:“你多大了?”
马上听到了更为意外的回答,“二十三。”
“什么?!你这么小啊?”
他哈哈笑着,“我长得老相是么?在社会上混得早,太成熟了,人又长得黑。”
苏昂忍不住笑出声来,“还行吧,男孩子太白净了也不好。”苏昂不知不觉就把他划分到男孩那队伍中去了。
“你有女朋友了吗?”
“有啊。”接而又看到他得意的神情,“我女朋友特别漂亮!”
“我想也是,她在哪儿工作?”
“她什么也没干,在家呆着呢,她不是M人,家在L市。”
苏昂有些意外,接着听他说:“她妈不同意我俩的事,没看好我,把她给锁家里了,不让出来。”
他这样说着,脸上却丝毫看不出伤心的表情,仍然笑嘻嘻的。苏昂看他一眼,这是一个乐观主义着,不开心的事到他那里只能像感冒一样,三两天就好。
思汝图从食品袋里拿出一盒牛奶递给苏昂,“把奶喝了吧。”
当苏昂把吸管插进盒子里正要喝的时候却听他说:“你看到盒子上面的针眼了吗?小心里边有毒!”苏昂冷不丁愣了一下,扭头看着他正一本正经的瞪着自己,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谁知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笨蛋!”说完起身又去“抽根烟”去了。
不久又回来坐下,继续天马行空,滔滔不绝地演讲。苏昂时而看他一眼,亲切的感觉越来越浓。而他对自己说话时那种口无遮拦,和眉飞色舞的表情就像相识了多年的老友一样,这让苏昂有一种隐隐的幸福的感觉。
苏昂觉得这一天挺幸运的。
火车快到站了,苏昂对他说不用管自己,因为她知道他不方便。
临走时苏昂真诚的说:谢谢你!
然而他听到这句话竟握起拳头横在眼前,“再这么说我揍你!”
苏昂笑着不知再跟他说什么好了,默默地看着他离开。
天空依然罩着一层厚厚的云。苏昂打开门,闷热的空气迎面而来。她看看表,汝图应该快到了,拿起包准备出门,抬头看到正开门进来的顾客,又把包放下。
进来的顾客体形较胖,苏昂对这个面孔挺熟悉,因为她时常来。但她从未在店里买过衣服,这里实在没有适合她的。她站在那些挂连衣裙的架子前,用手轻轻地摆弄着,认真地端详。
“您想买什么样的衣服?”苏昂柔声问。
她扭头看苏昂一眼,又把目光放在衣服上,“没我穿得是吗?”
苏昂笑笑,“不一定啊,您想要什么样的?我帮您找找看?”
她转过头来,眼中像是有些希望的光,“这裙子有我能穿得吗?”
苏昂心中叹息,很为她难过,尽量不伤她的自尊笑容更加柔和,“报歉,这些裙子只还有中小号的了,我穿上去有些瘦,您穿得话可能也瘦些。”
她看看苏昂的身体,不管怎样这句话挺耐听,“原来有大号的吗?”
“有,但不多。”
“是吗……”她遗憾地叹口气。
苏昂真诚地看着她,“其实为什么一定要穿连衣裙呢,起码穿和脱都不方便,而且也不能搭配着穿。”苏昂瞥一眼刚来的一款短袖衫,“你看,我觉得这件衣服你穿一定好看。”
“是吗?我能穿吗?”
“怎么不能啊,相信我,你就试一下,可能这就是你的衣服!”
她略微犹豫,“好吧,就听你的,我试试!”
连苏昂也没想到,那件上衣穿在她身上竟然非常合适,苏昂又给她找了一件半裙配上,她在镜子前反覆照着,脸上绽开笑容。
当苏昂把衣服包好递给她,她开心的说:“我没事就喜欢到你的店里逛,我觉得你这里的衣服可漂亮了—你也漂亮,你人挺好的!真的!”
“谢谢!您也挺好的,我们有缘。”
把她送走,苏昂看看表,心想思汝图那家伙一定等急了,赶紧背上包,锁好门后一边走着一边给他打电话。
“你在哪儿?”
“我在你说的地方站着呢,你在哪儿?”
“你站在哪儿别动,我马上就到!”
苏昂在路边站着,寻找周围那个不算很高,有些胖胖的、黑黑的身影。
终于,她看到不远处一个人正笑嘻嘻地朝这边走来,一步三晃的,让人感觉马路两边的建筑也跟着晃动一样。
苏昂静静地笑望着他,这个小马大哈穿着一身白色带有藏蓝色条纹的休闲装,整个形象像个小阿飞。
“你变样子了,比上次漂亮了许多。”他开心地说。
苏昂笑笑,“上次你见到的我是最狼狈的样子,一夜没睡觉,头发没梳理,背着个大包走了一天的路。
他停止笑容,凝重地看看苏昂,竟自点点头,“你挺能干的。”
苏昂笑笑,回味着他刚才的眼神,那种真诚的体谅让她感动。
“你为什么不在那里干了?和领导吵架了?”
“没有,就是不想干了。”
“那你现在在哪儿?”
“在L市。”
“在你女朋友那里?”
“对。”
苏昂笑起来,开玩笑地说:“倒插门啊?”
“什么啊,我是工作需要!”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苏昂看一眼这个大男子汉主义者,不再继续开他的玩笑。
“你不在店里能行吗?”
“没事,今天就我自己,我锁门了。”
他停下脚步,皱着眉头问:“那不耽误做生意吗?”
“没事的,今天不赚明天赚。”
“为了陪我?”
“你说呢?不过我认为值得,又这么久没见你了。”
他又开心地笑起来,大大咧咧的。
两人边走边聊着,苏昂想在周围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坐坐,然后回店里也省时间。
“我们去哪里?”
“你说吧,这边我不熟悉。”
苏昂侧过头,看着正要路过的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餐馆说: “那我们就在这里随遇而安吧?”
“好。”思汝图答应着转身先走在头里,给苏昂打开门。
因为还未到吃饭的点,里边的人并不多。他们在靠窗子边坐下来。
“我们吃什么?”思汝图问。
“都可以,你呢?”
“好吧,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有什么。”思汝图说着朝点菜区走去。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我们换个地方吧,这儿不行。”
苏昂站起来,跟着走出去,边走边问:“我们去哪儿呢?”
思汝图站在门口想了一会儿,用手轻轻扶一下苏昂的胳膊,“我们去咖喱西点。”
苏昂知道那个地方,在WR路上,如果打车的话过去需要20分钟,来回在路上就要40分钟。她看看表,已将近11点半,按规律店中已经到了上人的时间。
“远点了吧?”
“不远,打车15分钟就到了。”说着用手轻轻拽一下苏昂的衣服。
苏昂觉得他总有一种想扶自己的冲动,不管是在过马路的时候还是在人多的时候,可能他天生就有保护别人的欲望吧。
“我只是临时在L市呆着,具体怎样还没定下来。”在出租车上思汝图对苏昂说。
“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韩国。”
“去韩国?”苏昂突然觉得心沉了一下,接而又因自己的这种心里反应脸红了起来。她想到,如果他真的去韩国的话,这一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和他之间那种单纯而又美好的感觉将完全只能变成记忆。
“不过也不一定,朋友说尽量给我办,办得成就去,办不成就算了。”
“那你想去吗?”
“想啊,想出去看看。”
苏昂温柔的笑笑,“希望你能心想事成!--过去做什么?”
“当然是老本行。”
“散打教练?”
“是啊,别还能做什么。”
苏昂笑笑不再说什么,只听他继续谈论着,这个心说细很细,说粗也很粗的人。
苏昂从未来过这家店,实际上她自从来到M市之后,五年里去过的地方很少,只为要孩子就在家呆了三年,所以,至今M市有很多地方她都不知道,包括大的街道和市场。
走进门,淡淡食物的混合香气迎面飘来;穿着奶白色T恤工作服的服务生端着托盘在厅内穿梭着。橙色灯光笼罩下,一切显得很温馨,而舒缓的音乐又使整个空间多了一份浪漫的味道。
跟着思汝图顺着旋转楼梯爬至二楼,在角落中仅剩的一张桌子前坐下来。二楼的灯光要比一楼暗的多,每张桌子前几乎青一色一男一女,标准的谈情的好地方。苏昂的心里有些别扭,起码和他年龄上就有些不伦不类。
苏昂一边吃着,一边听思汝图的谈论。他很健谈,口才不错,很善于表达思想,把握话题;整个话题的谈论过程是以他为主的,苏昂觉得他很喜欢这样,以自我为中心,但苏昂喜欢他的霸气。他的野心不小,并对未来充满信心,从言语中也证明他正充满激情的去努力。记得在火车上思汝图说过对未来的计划,当时她只是觉得他年少轻狂,随口而谈并不放在心上。而现在却改变了对他的想法,他懂得生存的艰难,但生性倔强,百折不挠,乐观向上,他总是相信明天会比今天好。
“你老公是做什么的?”
苏昂的脸色略微有些变化,但仍然带着温和的笑,“我离婚了,和女儿一起生活。”
思汝图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了,愣了片刻,望着苏昂真诚的说:“对不起!”
苏昂笑起来,脸上带着无所谓,“对不起什么啊—我现在过得挺好。”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很勤快,很能干,也很单纯。”
“呵呵,我很单纯吗?”
“对,你很单纯,心底很善良,是个,是个好女人。”
苏昂开心的笑起来,拿起酒杯,“喝杯酒吧。”
苏昂把杯子里的啤酒喝完,放下杯子对思汝图温柔的笑笑。苏昂的笑容很特别,很有感染人的力量,此刻加上温和的橙黄色灯光,衬托着她的脸多了一份魅惑。思汝图看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颤动。苏昂并未察觉到,她无意中已沉浸在朦胧的幸福感之中。这种感觉已好久没有过,三年?五年?她记不清。夏诺升并不是一个不懂浪漫的人,但不知什么时候他好像忘记了。其实并不是忘记了,而是把它给了另外一个人。
苏昂现在的生活要比以前苦的多,她时常觉得自己是在咬牙硬撑着,她唯一的精神支柱便是女儿,说是为女儿而活一点都不过分。
思汝图好像有些兴奋,苏昂突然发现,烟瘾很大的他今天从见面到现在一支烟未抽,苏昂有些感动,品味着他这可爱的一面。在思汝图身上有一种很好的品格—高贵,这种高贵是与生俱来的,不受生活环境和本身生存价值影响,而是精神领域中难以言明的存在;苏昂抓住了他的这一点,欣赏的看他一眼,心想他若是自己的亲人就好了。若是亲人的话也只能是弟弟,弟弟也好,那样她至少可以拥有他一部分,而那就足够了,苏昂现在不需要爱情,爱情太虚幻不可捉摸,太容易变质;她需要亲情和友情,心情苦闷的时候需要那种简单而朴实的问候。
“吃完饭我们去哪儿?”
苏昂愣了一下,笑笑没说什么,她心里着急,想早些回去。思汝图看着苏昂,带着恳求的目光认真的问:“你能多陪我一会儿吗?”
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很好,苏昂看着他,轻轻绽开笑容,“我陪你到下午3点半可以吗?”
他爽朗地笑起来,“行!“
苏昂原以为思汝图会带她去喝杯咖啡聊聊天什么的,却没想到他上车就给出租车司机说去ZW公园。苏昂想起了几年前自己和夏诺升牵着手逛公园的情景,不禁看他一眼心中突然生出一丝警觉,担心这个任性的家伙会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苏昂是一个细腻而敏感的人,她能感应到思汝图心中对她的情感已超越了朋友间的局限;但她认为思汝图会克制的,毕竟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不可能的,他不至于对自己任性、肆无忌惮到那程度。思汝图正在手机上按着号码,当他合上手机后,自己的手机响了,是短信。苏昂拿出来打开手机,信息是思汝图发的:谢谢你陪我,很兴奋!苏昂迅速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下车后,苏昂跟在思汝图在后面走着,“汝图,在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好玩的,我们换个地方吧?”
思汝图笑笑,“我有个好玩的地方,保准你喜欢!”
“什么地方?”
“先不告诉你。”
苏昂停下来,“那我不去了。”
思汝图哈哈笑起来,“走吧,真的很好玩,我也是才发现不久。”
“到底什么地方?”
“鬼屋,害怕吗?很恐怖!”
苏昂放慢脚步,心里越来越不安,现在如果不管他自己走人的话,凭他的性格结果会弄得很僵,他的大男人主义如果被伤了自尊将是件很严重的事情。苏昂不想那样,她也不忍心那样做,也不会那样对他。
但是苏昂最终认为思汝图不会那么做,她时常习惯于按照自己的思维去想别人。
所谓的鬼屋就是恐怖的环境中,耳中传进诡异的声音,同时房里随着耳中的剧情时而变换着恐怖的影子和灯光。这些如果投入的去感受的话应该挺恐怖,但苏昂并没觉得怎样,思汝图就坐在她身边,她无法不去留意着他。而当一个“鬼影”闪过的时候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害怕吗?不要紧,有我呢!”思汝图这样说着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同时起身在她身后站着,脸贴近了她的头发。苏昂迅速把耳麦拿下来扔到桌子上,心开始快速的跳着,她已明显的感觉到思汝图心中冲动的欲望。他拿起她的手,轻轻地咬着,当嘴唇轻轻碰在她的脸上时,她用力的推开了他。思汝图愣了两秒钟,随着闪过的暗光,看到他似乎想对苏昂讨好地笑,却没笑出来。
苏昂站起来一边往外走着一边说:“我跟你谈谈!”
苏昂快速的走着,看一眼思汝图,他正有些不知所措带点委屈和不高兴的看着她。
苏昂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思汝图坐在身旁。
“你靠那边坐好吗?”
“不。”思汝图一脸固执地看着苏昂。
苏昂皱起眉头,无奈地叹口气,默默地看着远方。
“你想和我谈什么?说吧!”
“你为什么要这样?”
思汝图转过头去,任性的脸上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带着不高兴的语气问:“我怎么样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回过头来看着苏昂,委屈的说:“你刚才瞪我的样子很凶,我心里很害怕。”
这句话让苏昂很意外,突然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了,她发现在一些事情上想和他沟通似乎很难,也许他根本就不想沟通,分明的,他认为男人的自尊被伤害了,这个霸道的人。
思汝图站起来,“好吧,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走吧,我送你回去。”
看着他赌气的样子,苏昂难过的想:明明是他冒犯了自己,看上去受伤的却像是他!她叹口气站起来,“好吧。”
两人默默地走着,苏昂的心里充满矛盾,两人关系突然的变化让她难堪,此刻她要么翻脸离开,要么耐着性子跟他聊明白。而实际上虽然她很生气,但对思汝图没有一点不好的印象,所以本性天真的她认为只要好好跟他说明白,一切还会像原先一样的,毕竟自己年龄比他大好几岁,他在自己面前任性也是因为感受到了自己对他的好感,该忍让的还要忍让着他。
苏昂不是个了解男人的女人。
思汝图的好已经在她心里先入为主了,一直以来的交往她已自然地把他当作弟弟来看,那种亲情般的亲切感不是随便对什么人就可以有的。也许吧,孤单无靠的她需要有一个精神依托。
“汝图,是不是我有些地方让你误会了?”
思汝图看她一眼,“我们牵着手走?!”
“不行!”
思汝图轻轻鼓起嘴巴,眼中略过一丝恳求,然后不管苏昂的态度去拉她的手。苏昂皱起眉头,甩开他快步走起来,但思汝图快走两步跟在她身边,最终霸道地握起了她的手。
“我们去那边草地上坐坐好吗?”
“不好。”
“那我们去什么地方坐?”
“……好吧。”
苏昂在草地上坐下来,对着准备在她身边坐下的思汝图说:“你靠那边一些好吗?”
思汝图不高兴地看她一眼,然后靠在她身边坐下。此刻苏昂才开始明白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她早就该明白他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苏昂失望地看着远方,周围除了他俩就是一些静止的树木花草,世界突然变得很静。她不想再说些什么,说了有用吗?所以她只是困惑而静静地坐着。
思汝图坐了一会儿,抬起胳膊想把她揽在怀里,苏昂烦躁地推开他。思汝图站起来,在她面前来回走着。
“汝图,我跟你不是一个年代的人,你懂吗?”
“我不管!我不管这个!”
思汝图说着在她面前蹲下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苏昂,苏昂看到了他眼中的深情,扭过头去不敢再看他。
“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不行。”
苏昂的回答没有影响思汝图,他的目光温柔而充满真情,继续说:“我想摸摸你的脸,好吗?”
苏昂低下头,“这样不对……”
思汝图轻轻托起她的下巴,“你看着我好吗?”
苏昂鼓起勇气迎向他的目光,他的目光难以形容—怜爱、冲动、抑制……那种眼神她从未遇到过,他的大男孩形象不知何时荡然无存,脸上也没有了任性和坏脾气,苏昂不曾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刚才我很害怕。”他轻轻地说。
“为什么?”
“我怕你生气走了,我就永远失去你了。”
“……”
“我现在很紧张。”
“为什么?”
“不知道。”
“……”
“我怕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
“……”
他双手捧着苏昂的脸,轻轻地抚摸着,“除了他,没有人这样摸过你的脸是吗?”
“……”
苏昂的目光有些迷乱,他眼中的浪漫与语言的温柔足以把人溶化,苏昂忘记了还有“拒绝”这个行为的存在。她只是轻轻问了自己一句:难道真地要这样了吗?
他的脸靠近了她,“闭上眼睛……”
苏昂的嘴唇轻轻地颤抖着,她感到自己有些虚脱,迷茫的看着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把眼睛闭上,好吗?”
苏昂的眼中出现了晶莹的光,她咬咬嘴唇,终于把眼睛合上。然后,感受着一张柔软而发烫地嘴唇轻轻地吮吸着自己的嘴唇,接而同样柔软的舌尖溶入到她的嘴唇里。苏昂睁开眼睛,看着微张着眼小心翼翼亲吻自己的他,突然莫名地恨起自己来。他感受到了什么,嘴唇离开她的脸,然后轻轻揽进怀里;很快地,又捧起她的脸,再一次轻轻亲吻着。
苏昂慢慢地清醒了些,他仿佛看到了两人真的相爱了,然后由于年龄、性格、生活背景、习惯、价值观等各方面的原因开始争吵,接而厌恶,最后在最短的时间内分手。苏昂痛苦的想,她现在已经失去他了,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苏昂轻轻推开他,不自然地对他笑笑,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用有些发颤的声音说:“我,我要走了。” 说着看一眼有些发愣地思汝图,站起身快走几步后开始用力跑着。不久回过头,看到思汝图并没有像自己一样地奔跑,而是大步地迈着步子,稳稳地朝她的方向走来,她一下子觉得恐慌,更加用力的跑着。跑了不久,经过几个叉路口后停下来,乏力地坐在路边椅子上,想着思汝图应该不会找得到她。她满脸的哀伤,但到此刻,她仍然没有丝毫怪思汝图的意思,虽然她觉得他在欺负自己。在她的心里,他只是个半大孩子而已,也许是自己不加掩饰地好感迷惑了他。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男女间除了爱情,没有别的吗?--苏昂用力地咬咬嘴唇,想着这样的结局,泪在眼中打转,她用力的将眼泪掖回肚子里,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是我错了吗?”她睁开眼,不经意转过头,却看见思汝图正在离自己十几米远的路口,并看到了她。他走过来,在要坐下的时候,苏昂快速站起来走开。
“你别这样!”思汝图在身后低沉而有力地说。
苏昂停下来,背对着他。思汝图走到她身边,“刚才你跑的时候,我心里很恐慌,很害怕。”
苏昂皱起眉头,转过头瞪着他,“害怕?你哪来那么多害怕?!像你这样的人,还会有人让你害怕吗?别人不怕你就不错了!”
“真的!要是找不到你了,我会很自责。”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思汝图看着苏昂,脸上带着委屈,他转过头看着别处,说:“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如果能拥有你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那我同意了吗?”
“你不讨厌我!”
“我不喜欢你!”
思汝图愣了一下,看着苏昂眼圈有些发红。苏昂不忍心地咬咬嘴唇,叹口气轻轻地问:“你爱你的女朋友吗?”
“我和她—我们现在是一种亲情。”
思汝图的这句话深深刺痛了苏昂,她想天下男人都是一样的,爱情没了或淡了就用亲情来搪塞。
“你懂什么是爱情吗?”
思汝图的坏脾气又上来,他烦躁地说:“我不懂!我就是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就是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看着这个让人没有办法的人,苏昂轻轻叹口气,“你知道你在欺负我吗?我让你感觉轻浮了吗?你为何这样轻率地对我?”
“我没有!”
“你敢说没有?!”
“好!”思汝图提高了嗓门,皱着眉头,“我欺负人,我是坏人,行了吧?!”
苏昂终于忍不住哭了,和这样蛮不讲理的人该用什么样的话去说?她转过身快速地走着,思汝图很快在身后拉住了她,声音真诚而带恳求地说:“你别生气了,我不会哄人,但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
苏昂止住眼泪,低下头,不久拉起思汝图的手走到路边停下,沉默一会儿说:“汝图,我们之间不能成为那样的关系。”
思汝图疑惑地看看她,表情有些难过。
“你看,首先我年龄比你大许多……”
“我跟你说过了,我不管这个!”
“你别任性可以吗?”
“我没任性,你说吧。”
“你知道吗,你在我心里是很亲的,我很喜欢你,但不是那样的感情。”
“我知道,我年龄小,不成熟,对吗?”
苏昂深深地叹口气,她觉得真的很难和他沟通。
“汝图,今天的事情我们都把它忘了,就当没有发生过。”
“不可能的!我忘不了,你也不会忘的!”
苏昂着急的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昂已经很生气,他这样的固执和不负责任;但她不想为难他,把悲伤留给了自己。
思汝图在她面前沉默地看着她,眼神中一半伤感一半不屈不挠。
“让我再亲亲你行吗?”
苏昂的眼神变得尖锐,冷冷地说:“如果,你再敢那样,我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思汝图的脸色轻轻地变了,但固执的眼神丝毫未变。苏昂转过身,看着前方静止的树,“你走吧!”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走。”
思汝图站在身后不再说话,不久慢慢地靠近苏昂,然后从身后抱着他,嘴唇贴在她的头发上,“跟你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生活是件很幸福的事。”
苏昂被他抱在怀里,体会到了许久没有过的踏实和安全感,这样的感觉是每个女人都渴望有的。
“汝图,你知道吗?我不愿和你的交往太短暂。”
“不会的。”
苏昂叹口气,他不懂自己的意思。
思汝图低下头轻轻吻着她的脸庞,嘴唇在她的脸上划动,一股电流瞬间窜到她的身体里滚动着。她侧过脸,嘴唇接触到了他的,任凭他仍然小心翼翼地吮吸着自己。他紧贴在身后,苏昂感受到了他心底的喘息声,感觉到了他在努力地克制自己;而生理上的变化却难以掩饰。他对她耳语着:“如果能拥有你该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我真的很想……”苏昂默默地感受着这一切,她不知道思汝图到底会再做些什么。
而思汝图在她耳边轻轻亲吻了片刻后,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接着抬起头摇一下,离开了苏昂,“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走你的吧,我自己回去。”
思汝图看她一眼,不说什么,竟自走在前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