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脸疲惫地走进候车大厅,掏出票对照着检票口门头上方的红色荧光显示,找了个挨近进口的位置坐下。她环视了一下这趟车的乘客----寥寥无几,又依次看了检票口的班次,似乎不甘,但又无奈。她把斜挎着的包挪到胸前用手压住,往凳子外侧移动着坐姿,让头靠到了椅背,轻轻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现在才14点30,她买的票要到17点40呢。扩音器里不时播报着到站列车的班次、候车站台,旅客走了一批又来一批。
她昨晚10点的车到常州,今天一早给父亲还有祖辈上坟。晚上跟大姐聊家常近三小时,入睡的时候就感觉有点不适。一觉醒来已晨七点,只觉得无力、浑身酸痛,喝了点牛奶就跟着车出发了。支撑着上完坟,随行来到饭店,连咽口水都疼的喉咙,半点食欲都没有。头昏昏的、身上一阵阵出冷汗,她知道自己发烧了,但怕家人担心,只说有点不舒服,喝了点鱼汤就匆匆告辞了。没想到,因为双休,票少有的紧张,她得在这里等三个多小时。
有点迷糊的她忽然觉得身边的嗡声大起来,细探究才发现,跟她同方向的一趟列车通知晚点30分钟,原来站着等检票的都找位置坐下。她像突然想起什么,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晚点候车人流中,直直的朝一个看起来养尊处优、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走去,因发烧显得过于红润的脸微笑着:同志,我身体不舒服,想借你的票买张站台票,早点回家,行吗?“不行,车马上就开了。”周围一下子围来那么多疑惑的眼神,她的笑凝固了,脸上的红更夸张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好,楞了足有五分钟,才想起来应该赶快离开。转身,差点被身边一个大包拌倒,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正好找到个发泄,“对不起,对不起!”迎向她的是一张憨厚、棱角分明的脸,尽管太阳光的过度照射使他看上去多点乡土气,但仍然不失英俊、帅气,是个进城打工的小伙子,她咽下到嘴边的埋怨,气咻咻地饶过包准备离开。他呢喃了一句什么,“我没撞坏你什么吧”她不耐烦地解释着,“我是说,你帮我看着包,我去给你买站台票。”“啊----!”她惊讶地张大了嘴,没等她说声谢谢,他就在她视线里消失了,她下意识掏出手机看时间,离开车还有15分钟。看着脚边他的一大堆行李,她估摸着他可能不是近路,心里不禁为他担心起来:是不是认识问讯处?千万不能耽误乘车。
候车的人开始朝检票口涌动,她把他的包朝身边挪了挪,一共有两个大尼龙编织袋,都鼓鼓囊囊的,一个红色方便袋,里面是一并纯净水,半个吃剩的面包和一些小食品,还有个黑色可拎的挎包。“他凭什么相信我呀,如果我是个骗子怎么办啊”她心里为他不平着,但另一股更强烈的热流从她心底流出,往上涌着......时间在一分一秒走着,检票员出现了,开始检票了,她开始出汗了,不知是急的还是发烧的原因。她站起来朝候车厅入口张望,好像是他----一件洗得有点泛黄的白衬衫,衣服的下摆塞在靛蓝色牛仔裤里,衣袖卷到胳膊肘那儿。她盯着他,不敢确定,直到看到他手里的站台票才舒了口气。她哆嗦着把在手心里攥出汗的钢币给他,并连声道谢。但她终于还是只给了他一个,把剩下的四个偷偷放回口袋,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够猥琐。
利索地一扛、一拎、一挎,那么多行李一下都到了他身上,她傍着他通过检票口。经过长长的地下通道,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她很想为他做点什么表示自己的感激,但她知道此刻的她什么也做不了,惟有深深铭记,让这种感动感染更多日趋麻木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