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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了,旧时光》(第九章)

第九章

天气终于晴了,整个校园一下子忙碌了起来,各个社团的秋游活动也乘着这几个好天气如火如荼的进行起来。颀颀首先接到了通知,紧接着汤颢的文学社也制定好了出游计划,只有凌骁和申屠的轮滑社还没有任何动静,申屠去打听了几次消息,不过凌骁倒是无所谓。

他现在正漫步在桂花丛中,那细小的花儿,曾经并未使他心动,也未使他心欢,直到刚才,他被那独特的味道吸引,它不同于玫瑰的浓烈,也有异于茉莉的清幽,这是一种沁人心脾的,带有一丝甜蜜的味道。若不是先闻着它的香,恐怕凌骁又将错过这份美了,他走近了,才看清一朵朵四瓣小花簇拥在各自的枝头,花瓣中小得几乎看不见的花蕊在风中颤动着。

一阵微风拂过,那朵朵的小黄花就像雨儿似的飘下来,洋洋洒洒的落在他的身上,头上,凌骁的心头为之一颤,在这属于思念的季节里,桂花的恬淡与闲雅,倒是给他添了一点甜蜜与幻想了,他闭了眼,安静的坐在树下,任由这温馨的气息将他催眠。。。

依米倚在窗台上,看着手上的一张纸一动不动,她的妈妈走过来帮她披了一件薄薄的衬衣,她转过身来,一脸的惆怅。“依米,大学本来就是一个让人成长的阶梯,你必须要尝试的去做更多事,如果你一直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你又怎会知道外面的美好呢?不要怕,学会和大家沟通是第一步。所以,你还是去吧,就当去海边散散心。”虽然依米心里还是有一点顾虑,但她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若是说依米是一朵恬淡优雅的白茶花,熙池就是一朵热烈奔放的红玫瑰。她现在正大发雷霆,一双怒气未消的大眼睛盯得几个副社长一时都没了言语,“好,我承认,近段时间我比较忙,我也知道轮滑社的秋游计划很有争议,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确切的方案。”她停顿了一下,“社长,我们。。。”有人插嘴,这让熙池很不满,她马上打手势阻止了他的讲话,“但是,你们怎么可以要求和文学社搞联谊?!我们是没有能力办好这件事吗?”她的质问让在场的气氛充满了火药味。

熙池一向做事果断,雷厉风行,她的话从来都不是建议,而是命令,她已经习惯了别人对她的言听计从,习惯了自己这种居高临下的状态。现在她冒着一肚子的火,恨不得把他们都赶出去,但是她又不得不考虑到时间问题,过了一会,她恢复了正常的语气,冷冷的说:“你们说说看,文学社的秋游计划。”她终于听完了副社长冠冕堂皇的陈诉,什么增进感情,什么校园文化,分明就是你们这群臭男生想去认识文学社的女生,熙池果然聪明,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制定的三个方案都没被通过了。

她没有说话,一只手插在腰上,一只手抵着自己的下巴,在房间里慢慢的踱来踱去,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是如此的犀利,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这让其他人更是猜不透了,通常这种情况,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他们的社长无论在什么方面都很厉害,每年拉的赞助,获得的奖项也都是所有社团中最多的,但是作为一朵校花,她未免就有些太霸道太专制了,难怪人送外号“小西斯”,法西斯的“西斯”。


“好吧!你们和文学社的商量一下行程,然后向我汇报,去之前的准备一定要充分,尽量让所有的社员都来参加。”她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就径直走掉了,走之前还把门轻轻带上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屋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社长大人这次怎么这么宽容,他们摇了摇头,异口同声的说:“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猜不透啊!”

的确,恋爱中的女生,心思是永远不会被人猜透的。熙池觉得自己越来越神经质了,她之所以答应和文学社联谊,原因很简单,文学社的秋游地点定在了海边,而凌骁从小生活在北方,从来没有机会看见真正的海,一次无意的交谈,让熙池记住了凌骁的话。她觉得自己变得好像不像原来那个自己了。不过,凌骁是绝不会知道这些的,他只知道轮滑社的秋游活动是和文学社一起去海边

这个周末,万里无云,风和日丽,选择到海边秋游真是太适合不过了。刚下车,迎面就吹来了一阵海风,夹带着大海特有的清新和湿润,把两个多小时的旅途疲惫都吹跑了,虽然很多人都不认识,但大家脸上的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去海边,未必要游泳,能游泳的季节往往人满为患,淡季去海边也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选择,这个时候的海褪去了几丝狂热和浮躁,多了一些悠闲和情趣。

凌骁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卫衣,下面是一条黑色的牛仔裤,全身上下没有太多的颜色,简简单单,在那堆自认为很酷很潮的男生中,他的清爽随意倒是大气多了,至少在熙池眼里是这样。至于那个前卫的申屠,把自己弄得像一颗多彩多姿的棒棒糖,如果再配上一只咖啡色的复古邮差包,他就可以上T台走秀了。而今天的汤颢,恰恰位于两者之间,时尚而不前卫,个性而不张扬,轻松而不随便,一件深蓝的牛仔衬衫,一条卡其色的哈伦裤,一双黑色的运动鞋,整个人看上去温和而有气质。

同学们纷纷下到沙滩上、退潮露出的浅滩上、岸头的礁石上,追逐嬉戏、合影留念、寻觅着任何一个可玩之处,搜索着散布在海边无穷的快乐,熙池统帅的轮滑社现在已散成了满天星,不知道都跑去哪里泡妞了,她摇了摇头,很自然的就将目光转向凌骁。只见他站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张开强壮的双臂,贪婪的呼吸着带着海的味道的空气,脸上是一种满足而喜悦的笑容,不做作,不掩饰,分明还是一个孩子,带着乡间的淳朴和田野的气息。

海,在他的想象中就是一片很大很深的水,而当这片海域毫无遮掩的展现在他眼前时,想象与现实的差距让他无比震惊,他不禁感叹起这一望无际的海,海洋的浩淼绝不是靠想象就能得出确切答案的。蓝宝石似的海洋平静得让凌骁产生幻觉,他疑心自己是躺在屋顶看天。过了一会,他终于平静下来,原来,海的颜色并不是单色,在靠近岸边的地方,海水是绿的;稍远,呈现着淡青色;再远,才是蓝色。如此,便是油画上的渐变效果吧,凌骁想。

“嘿,你在想什么?”熙池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来,他根本就没听见她在说什么,眼睛里满是疑惑,熙池没有理会他,接着说:“它很美,小时候我爸爸经常带我来这里,我们两个每次都会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我们迎着潮水走在金色的沙滩上,我们捡藏在沙里的贝壳和泥螺,我们。。。”说到这里,熙池突然停住了,似乎陷入了那段美好的回忆。

说到这个话题,凌骁的心微微抽搐了一下,对于老凌,他说不清是怨还是恨,现在还带一点点依赖,亲情总是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只不过现在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她的语气充满了忧伤。凌骁没想到,表面风光的大小姐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要不我们朝大海喊几声吧!要喊得响亮,把所有不愉快都喊出去。”凌骁提议道。

于是,雄浑高昂的男声和清脆悠扬的女声在海洋的上空飘散开来,校花竟然会和一个貌不惊人的男生做这么无聊的事情,这无疑是一条爆炸性的新闻,顿时,一双双眼睛齐刷刷打在他们身上,人群中有人惊讶,有人疑惑,有人羡慕,有人心寒,有人祝福。这件原本很普通的事在大家炙热的目光中,显得有点不同寻常,这让凌骁很不好意思。他立马纵身一跃,从礁石上跳了下去,不过他马上意识到这样做不妥,连忙转过身去,向上面的熙池伸出他那有力的大手,此时此刻,熙池原本又羞又恼的脸上只剩下欣喜,她毫不犹豫的握住他的手,稳稳地下到地面上,高贵的神态犹如一个刚下马的公主。试想一下,这么美的海边,这么漂亮的女子,这么高大健壮的男孩子,多多少少会让人觉出一点暧昧。更何况是隐藏在观众中的申屠和依米,他们一个带着愤怒,一个带着失落走开去了。

太阳很快就要落下去了,沙滩仿佛铺上了一层黄金,大海宛如涂上了金红色的胭脂。绿色的灌木和黑色的岩礁,拉长了淡青色的影子,好像大地用巨长的手臂拥抱着海洋。海洋显得深邃而神秘,波涛滚动时,如同一个巨人用宽广的胸膛在作深呼吸。这时,太阳已经西沉,海面十分安静。火一般的晚霞,映红了亮晶晶的海水,仿佛海也燃烧起来了。不一会儿,一种缥缈而深远的纤细的雾气,带着淡淡的梦幻一般的蓝色,渐渐笼罩住了美丽的大海。

依米坐在远处的一小块岩石上,假装欣赏着夕阳西下的美景,她手里捏着的细沙,正缓缓的从手心里漏下去,她抚摸着手里的残沙,站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咸咸的空气,努力使自己融入这充满梦幻的余晖中,但若有所失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大概是因为她失去了太多的东西,所以她不屑于和别人挣些什么,以前还有舞蹈,但现在的她已经无所谓了。直到刚才看到那一幕,她觉得自己和凌骁隔了一个世界,她的心在那一刻变得很轻很轻,以至于她把握不住自己情感的方向,忍不住的胡思乱想,忍不住的敏感失落,这才让她意识到,原来她的心底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平静。

可这一切的一切又似乎和她无关,在王子和公主的世界里,她觉得她的角色永远都只能是观众。以一个过客的身份祝福他们吧!依米在心里对自己说,她轻轻叹了口气,把两边凌乱的发丝微微向耳边拢起,微锁的眉头便清楚的显示出来了。

后来,依米在她的记事本里写道,也许凌骁对我的意义,不过是等我老了,会让我想起曾经遇见过他,只源于一个美丽的误会。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凌骁的心一直都倾向依米,这并不是由距离决定的。依米和熙池的性格大不相同,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一个太过于自信,一个太过于自卑。

前面站着一个男生,依米走近了,很本能的要绕过他,可他却故意挡在了她前面,依米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她想这无非是一个很无聊的男生。她没有抬头,也没想继续躲,就这样静静的站在他的面前,通常识趣的男生马上就会走掉了,但是他没有,这倒是在依米的意料之外。于是,她抬起了头,只见他温和的脸庞上,不浓不淡的眉毛稍稍地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分明的唇线,白皙的脸上泛着迷人的色泽。

依米觉得他很面熟,在某些地方长得好像凌骁,比如说鼻子和嘴唇,但是凌骁没有他的优雅和精致,凌骁古铜色的脸被时间雕刻的有棱有角,浓浓的眉毛显示出立体的美感,他那明亮深邃的眼睛总是让人捉摸不定,有时候满是柔情,像诉说着一个个梦幻的故事。有时候又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野性和霸气,像一头没有被驯服的非洲雄狮,让人有些害怕。.依米看着他的脸,凌骁的样子在眼前晃来晃去,她快要分辨不出这个人的模样了。

被依米这样盯着,那个男生觉得很不好意思,从后面飞快的拿出一个东西,塞到依米的手中,匆忙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我是凌骁的室友,我叫汤颢。我们,是同一个社团的。”他甚至都不敢直视依米的眼睛,就逃跑似的走了。其实汤颢一直在依米的附近,犹犹豫豫的想要上前和她说几句话,可是依米冰冷的表情让他觉得难以靠近,直到看着她越走越远,他终于鼓起勇气挡在了她前面,斟酌许久终于说出一句话,特别强调他是凌骁的室友,因为他觉得凌骁和她的关系肯定不一般,虽然他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夜潮有节奏地拍打着海边的礁石,发出呼呼哗哗的响声。海浪唧唧,在夜潮的伴奏下唱歌。夜空,好像铺着黑色的天鹅绒。繁星闪烁,宛如缀在天鹅绒上的宝石。天河,好像一条银色的带子,从天空飘然垂下来,直泻到远方的海上。海边的夜色是这样的美丽、安静,使人胸怀舒爽,真像是到了一个仙境。

依米回到了海边的宾馆里,手里捧着一颗心形的许愿瓶,满心的疑惑,他说他是凌骁的室友?那这个会不会是凌骁让他送给我的呢?一想到这里,依米的心扑扑的就跳了起来,她非常开心的把它抱在胸前,仔细的端详起来。

它通体透明,表面进行了复杂的切割,在灯光的映衬下闪着点点的亮光,如同清晨阳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它的表面印着一个绿色的信封,旁边还盖了一个邮戳,信封上面写着一句英文,“Being with you is like walking on a very clear morning.” (和你在一起就像在一个清爽的早晨漫步。)依米很喜欢这句话,整个人都像是跌入了春草已绿的季节。她发现里面铺了一层色彩缤纷的星星,装饰着一朵风干后的小小的白茶花和一两个别致的小玩意,上面斜躺着的是一张系着蝴蝶结的小纸条。

那纸条上写的会是什么?凌骁会给我一个怎样的惊喜呢?依米沉浸在种种的假设中,幸福得像一只小鸟,恨不得放声歌唱,说话的欲望像春笋一样拱出了地面,这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感觉,自从爸爸去世后,她已经有足足十三年没说过话了,医生说她是因为受了太大的心理刺激,得了失语症,慢慢调节心态,就会有很大恢复的希望。她终于打开了那木制的盖子,顿时,白茶花沁人心脾的幽香扫去了她心中所有的阴霾,她轻轻地取出那张纸条,双手微微的颤抖,抿了抿嘴唇,一丝笑容在嘴角荡漾开来,恰似河心扩开层层的涟漪。

天!原来这上面写的是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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