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已经记不清多少次拒绝了追求她的人，条件比他好的，真的不在少数。
毕业之后，她打点行李，毫不迟疑回了高中就读的母校，远远就看到了等待迎接的他。
她没有兴奋地流泪，没有煽情地表达思念，她习惯了一个人默默承受，连表情，亦如此。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无论他如何，你最终都要投奔他，靠近他。
“欢迎你回母校。”他的笑容里带着欣赏。四年不见，他的音容笑貌亦如同昨天，而她，已经从一个女孩向一个女人过渡，打扮、举止、表情都有了成熟的味道。
“我等这天等了四年。”她说。她回到这里为的只是见到他。四年之前的决定，四年之后还是那么坚定。
“晚上去我家吧，你师母说要请你。”她永远都是那样尊重、爱戴妻子，让她羡慕又嫉妒。
他说他的孩子已经可以叫她师姐，他说没想到四年前不声不响的她会一炮冲天考进名牌，他更想不到她居然选择回来。他不停地说，她就一直听，是他决定她的命运。
安顿好她，他去上课。她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二
师母在厨房里勺子铲子地忙，他让她哄孩子，他则进了厨房帮忙。
她问孩子：“小瑞，你喜欢阿姨吗？”
宋瑞说：“喜欢。”
她笑了。这是一个和睦的三口之家，妻子贤惠，丈夫体贴，孩子乖巧。
她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回到他身边，其实还不如在他看不得到的地方远远思念。
她宁愿师母不喜欢她，讽刺她挖苦她，偏偏师母就是拿她像女儿一样疼，虽然师母只是大她几岁。她上大一那年他告诉她他要结婚，当时她差点放弃大学回来阻止这场婚姻。
当时他说，师母种种的好，还要她祝福他们。她把信撕得粉碎，窝在被里大哭一场，本以为事情会到此为止，哪知她对他还是念念不忘，身边追求她的男生没一个有他的笑容和气度。她也想让时间把一切冲淡，哪知时间越久记忆就越深。
她是到他身边了，可是那种幸福的家庭生活，她实在没有勇气去干预。
三
他是她高中三年的班主任，他有一种让人喜欢的魅力，班里不少女生暗恋他，她对他也颇有好感。
那时的她，任性、孤傲又执着，总是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事，多少次他站在窗外看见她正在看武侠、写日记、亦或干些与学习不相干的事情。他没发火，只是笑笑。
她以为那是他不在乎她，于是，只要是能违反纪律的事情她都干，甚至还故意假借传递情书气他，他对她总有不尽的宽容。
一天晚上她赌气在教室过夜，没想到最后时刻他出现在教室里，两个人在教室里坐着过了一夜。
“你恨我吗？”她问他。
“你是我的学生，是我对你关心不够。”他说。
“对不起。”她终于忍不住趴在他怀里大哭。
她把大衣脱下来给她披上，陪她聊了大半个晚上。
第二天她感冒发烧，是他背着她去的卫生室。
也是从那之后，她改变了自己，也明白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得到他的关心而已，她在意他。
四
“又在加班？”路过她的办公室时，他进去看她。
“想写点东西。”她说。其实，这里是他下班后离开的必经之地，等他才是主要的原因。
她拉把椅子让他坐下。他问她工作的情况。她常想，如果是时光回到过去，她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
“外面的合欢树开了花，真是好看。”她说。以前他给她写信，总会提到校园里的合欢树。
“采欣，你是不是有心事？”他看着她忧郁的表情，有些担心。
“我能有什么心事，无聊而已。”她淡淡地说，她没法告诉他他就是她的心事。
“有事就告诉我，我会帮你忙的。”他已经站起来，要回家去。
“会的。”她看着他，会心地笑笑。
他要回家陪妻子，她却要一个人想他。有时看见他和妻儿牵手走在校园里，她明白：自己没有机会了。
五
他忽然对她说；“给你介绍个对象吧。”
她看着他，良久，机械地说；“好的。”
她知道，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他介绍的方启平，大她一岁，活泼、幽默，正好和她的性格互补。
方启平是机关公务员，上下班正点准时，每次见她总能给她意外。她却老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的恋爱结婚在加速度里完成，在他的祝福里，她成了别人的妻子，与单身生活告别。
方启平觉得她不喜欢自己，多次问她原因，她要么沉默要么搪塞。
当一个人不喜欢另一个人时，所有的爱都是敷衍。她没想过会走这样一步，她找不出方启平的缺点，她连主动和他说话都觉得勉强。
可当他问她幸福不幸福时，她还是点了头。不点头又能怎么样呢？与其离婚，她宁可这样无味下去。她怕他会内疚，感情的事，实在难以分得清楚，更难讲得明白。
六
她不爱方启平，但还是怀孕了。
方启平尽着一切努力，让她爱上自己，她很明白，可就是无法做到。
师母在去菜市场的途中被车撞倒，还没坚持到医院就抛下丈夫孩子离去。
他几乎垮掉，一下子变得憔悴不堪。她不放心，守在他身边，照顾他和孩子。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她就这么守着他，一直陪他走出阴影，他顾不得方启平怎么看怎么想，她甚至忘记了肚子里还有另一个生命需要她爱护。
孩子掉了，方启平的心也死了，他怎么能忍受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他恨她，他再也不顾及身份，一巴掌让她鲜血直流。他们就那么痛痛快快做了了断。
她带着一脸伤痕，依旧是拿了自己的行李再次回到学校的单身宿舍。她不后悔，也没痛苦，为了他，她真的可以连命不要。
“采欣，是我对不起你。”他很内疚。
“这没什么，我们本就不适合。”她一边说一边抱起宋瑞。“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她温柔地问孩子，又看看他，很平静。
她从一开始就爱他，转来转去还是要回到他身边。那场突然的车祸和她意外的流产，似乎是上天的故意安排。
她知道他不会在短时间里就接受她，但她会以爱情的名义让自己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结合，这也是爱情的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