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澡堂子风波
山里有多少秘密?山里有多少神奇?山里人有多少故事?反正,周桂欣只要一看见山,他的心情就变得轻松愉悦起来,也许是山里的风可以把人的烦恼吹走,山里的水可以把尘世的污垢洗净,山里的人朴实爽朗笑声能融化人心里的疙瘩,周桂欣与山有缘。如果有可能,他愿意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一直住下去。
“周桂欣,家属楼建好了,咱们做邻居吧?”这天,黄雪梅告诉周桂欣,段里已经下通知登记职工住房了,每家都是房型统一是五十平米。
“行呀,有事可以相互照应啦”。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俩人商量了一下,周桂欣喜欢安静,选择住二楼。黄雪梅说两个儿子太跳皮,住在楼上,怕吵了楼下的住户,就选择一楼,住周桂欣家楼下。
分房张榜后,他们很快都领到了钥匙。周桂欣和翠翠都乐坏了,终于有自己的家了!
听说周桂欣要搬走了,纵有千般不愿,万般不舍,村民都为周桂欣高兴,纷纷赶来帮忙。村长带着几个赤脚大汉,挑着担子,把他的家什全部搬进新房子。好在铁路家属区离榆湾村不远,日后常来常往,也都方便。大伙喝了水,寒暄了几句,又赶回村里了。
第一天搬家,俩人都汗流浃背,灰土灰脸的。桂欣对翠翠说:“屋里太乱了,你头发长,在家洗,麻烦。不如吃过晚饭,要黄姐带你到单位公共澡堂去洗澡、洗头,以后熟悉了,也带丽芬去洗”。
“黄姐是谁呀?”
“哦,她是跟我一起工作的同事,就住我们楼下。她呀,男人修铁路的时候被石头砸死了,现在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过,挺难的”。
“哦”。
晚饭后,桂欣把翠翠带到楼下,交给黄姐。黄雪梅第一次看见翠翠,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妻子好清秀哦,难怪你把她一直藏在家里,不带她出来”。
“哪里,哪里,瞧黄姐说的……”桂欣脸红了。
“行,行,你忙你的去吧,把她交给我了”。
桂欣上了楼,要丽芬看护妹妹,系上围裙,一头钻进厨房里收拾碗筷。不一会儿,听见丽芬喊:“妈,你回来了?”
桂欣从厨房伸出脑袋,问:“怎么这么快?洗好了吗?”
“啪!”脸盆摔在地上,衣服、肥皂、梳子都掉出来了。翠翠捂着脸,跑进卧室里。桂欣跟了进去,问:“咋了?”
“那是什么地方?你还要我去?一群色狼!”
桂欣第一次看见翠翠生这么大的气,有些纳闷,赶紧问:“有人欺负你啦?”
翠翠关上门,一五一十,把刚才遭遇说给他听。
原来,黄姐把翠翠带到公共澡堂,告诉她衣服挂哪里,拖鞋搁哪里,淋浴池在哪里,还怕她不会使用冷热开关,就先进浴池帮她调试水温。翠翠长期在家烧水盆浴,从未到过这种场合,看见其他人都利利索索地脱光衣服,赤条条地在眼前走来走去,紧张得不得了。她慢腾腾地脱掉外衣,穿着花布兜和内裤,拖着长辫子,跟在黄姐后面,进了淋浴池。她的装束引起了其他女工的好奇,大家眼光都在她身上扫来扫去。黄姐已经调好了水温,看见她站在旁边,随口说:“行了,脱了衣服,可以洗了”。翠翠这才把花布兜解下来。
“哇噻,好迷人的奶子哦。”有人惊呼一声。
大家三三两两围过来,交头接耳,在翠翠面前指手划脚。“是啊,又白又嫩的皮肤,直挺挺地两颗红樱桃。要是男人见了,个个都会迷死……”
“干什么?干什么?少见多怪!都给我躲开!”黄姐见势,大吼一声。
嘘,大伙都散开了。
面对这种场面,翠翠臊得够呛,“哇!”地一声大哭,捂着脸,跑出淋浴池,慌手慌脚,穿上衣服,跑回来了。
“哈哈,她们是跟你开玩笑的!”桂欣一听,大笑起来。心想,这有什么奇怪的?平时跟男工友在一起的时候,活干累了,都会说些荤话打趣。女工们凑在一起,说说笑笑,不也很正常嘛,没想到翠翠会当真。桂欣想逗逗她,伸手去撩她的衣服,笑嘻嘻地说:“都说它迷人,那我看看,是不是真的迷人”。
“莫动!”谁知翠翠把桂欣的手狠狠一甩,退后一步,说:“以后你别跟这些流氓在一起!”
流氓?骂自己男人是流氓?这,这……桂欣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傻傻望着翠翠,半天没回过神来。
第二天上班,黄雪梅难为情地说:“对不起,昨天没照顾好翠翠。那些女工原来都是“三线”民兵,打打闹闹,口无遮掩……”
“没事,没事。黄姐,让你见笑了。”桂欣有些尴尬。
“哪儿的话?你说,她怎么会是这样?”
“哦,她没出过门,见识少”。
“那以后会慢慢习惯的”。
“是的,慢慢来,慢慢来……”桂欣应着,看见黄雪梅桌上有个红色的小本本,上面印着烫金的党徽图案,小声问道:“黄姐,你是共产党员吧?”
“是呀,怎么啦?”
“我,我想问问,怎样才能入党?”
“哦。入党要向党组织写申请报告,要写思想汇报,要经过党组织政审考察,还要……”
“还要政审考察?”
“是呀,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程序。怎么啦?你想入党?”黄梅雪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表现不错,如果你想入党,我可以做你的介绍人呀”。
“谢谢,我只是随便问问,以后再说吧。对了,我到车间去看看……”
望着周桂欣的背影,黄雪梅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心想,看他平时工作那么勤奋,那么自信,心里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哦。
周桂欣来到车间,有工人向他反映天车运行有问题,影响机车架修。天车是桂欣组织安装的,他想可能是修配线有故障。为了证实这一点,他决定爬到天车走行的轨道上检查线路。轨道线上视线不好,必须凑近一点才能看得清楚。桂欣站在轨道上,摇摇晃晃,看见墙边有一根水管,打算抓住水管,稳住身体,再弯腰查看故障点。谁知右手刚伸出去,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住,原来通电导线漏电,离水管很近。桂欣感觉热血徒地上涌,脑子里立刻闪现一个念头:不好,今天不是被电烧死,就是被摔死!反正都是死,也要留个全尸!他用尽全身力气,往后倾倒,右手突然被弹回来,整个人重重跌倒在天车大梁的铁丝网上。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咚”地快速跳动,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一样。随即,听见工人在下面惊呼,有人上来把他抬下去,送进了医务室。一检查,右手肩关节脱臼,需要送医院复位。
这时,黄梅雪闻讯赶来,看见周桂欣躺在床上,牙关咬紧,豆大的汗水从脸上冒出来,掏出手帕,轻轻给他擦拭,温和地问:“痛吗?痛,你就说出来,别忍着”。
“黄姐,我……”刚刚命悬一线,经历了生死抉择,桂欣真想大哭一场!可是,他不能哭,他是个男人,是一条汉子,就是哭,也不能在女人面前哭!
黄雪梅和一个工友把周桂欣搀到铁路医院,拍X片,人工复位,上夹板,吊绷带,忙乎了一上午,才送进观察室休息。
“黄姐,你赶回家给孩子做饭午吧,我这里没事了。”桂欣面无血色,说话有气无力。
黄雪梅看了看手表,说:“也好,你躺着睡一觉,一会我送吃的来”。
“这事先别告诉翠翠了。刚搬来住,她不熟悉情况,还要照顾两个孩子……”
“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很快就来的。”黄雪梅找医生要了一杯水,搁在桂欣床头,轻声说:“我走了。”背影消失在门口。
桂欣好累,好困,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黄雪梅坐在床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四目相对,黄雪梅有些不好意思,圆圆的脸颊飞红了,赶紧站起来掩饰,说:“起来吃点东西吧。尝尝我煮的粥,还有萝卜炒肉片”。桂欣不讲客气,可能是肚子确实饿了,左手一撑,想坐起来吃,“哎哟”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右肩膀一阵钻心的疼痛。
“你躺着别动,让我来。”黄雪梅扶他躺下,把床头摇高,然后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桂欣。桂欣的胃口不错,一下子就把粥和菜都吃光了。
观察了一天,医生说可以回家休养了。
傍晚,桂欣吊着膀子站在家门口,翠翠大惊失色,又看见黄雪梅在他旁边,嘴巴张得老大。黄雪梅见状,退了出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