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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了,旧时光》(第四章)

  

  第四章

  重返校园,凌骁的心情终于恢复了平静。这个清晨,他起得很早。新的时间安排表放在桌上,昨晚他已经仔细的看了一遍,军训作息时间:五点半起床,六点二十开始训练,七点解散,七点五十开始训练,十一点半解散,下午十四点二十开始训练,十七点五十解散,十九点开始训练,二十一点解散,凌骁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像绕口令一样,他觉得挺好玩,嘴角不禁微微上扬着。

  差不多一周没有参加军训练习,凌骁站在队伍里难免有些拘谨,刚开始的一两天,像立正,跨立,稍息,停止间转法此类基本的动作他都有些跟不上节奏,过了这两天的磨合期,他觉得好多了。而且他开始慢慢喜欢起这种生活,虽然每天都是很辛苦,但是他现在恰恰需要的就是这种充实感,或者对他而言,这是一种宣泄,一种释放,一种通过虐待躯体而将长久以来积存了的已经发了霉的抑郁,矛盾和痛苦全部清倒出来使可悲的灵魂得到片刻安宁的方式。他从来没像这几天一样,如此快的进入梦想,如此的安稳的睡着。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凌骁的表现无可挑剔,连他们的教官也对他很满意,他觉得看凌骁站军姿的样子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姿态端正,军容严整,精神振作,严肃认真,这不能不受到一个军人的肯定。“两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向外分开约60度;两腿伸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上体正直,微向前倾;两肩要平,稍向后张;两臂下垂自然伸直,手指并拢自然微屈,拇指尖贴于食指第二关节,中指贴于裤缝;头要正,颈要直,口要闭,下颚微收,两眼向前平视。对,就像凌骁一样。”教官脸上带着难得的笑容,从下到上指着凌骁向大家说。

  这时候的凌骁完全颠覆了刚出场时慵懒的形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曾经那个状况百出的凌骁华丽蜕变,成了教官眼里的典范,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其实,只要凌骁认真去做了,他总是能做到最好,因为他从来不怕苦。

  在此期间,他的父亲,来学校看了他几次,每次都是偷偷的躲在角落里,看他打闹着和几个男生一起跑进操场,看他报数时一脸严肃的表情,看他认真的练习正步齐步踏步,看他英姿飒爽的喊着口号,看他受到表扬时腼腆的样子。。。。一直到看不见他离开的背影,老凌才准备回去。孩子才刚来没几天,情绪不好也很正常,俗话说感情是靠培养的,给他一些时间适应,也给自己多一些了解他的机会,终有一天他会明白我和陈音的苦心,现在老凌的心态好了很多,他能接受小树对他的不理不睬,只要小树过得快乐就行。

  除此之外,还有一对如水的眸子一直默默地关注着他,她能在一群男生里快速的分辨出他颀长的背影,她能在一片的口号声中截取出只属于他的片段,她能在他刚毅坚强的脸上读出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伤感。。。。不知道为什么,她习惯了生活中有他的存在,是因为在那个雨夜在图书馆的邂逅吗?或是因为他不经意间对她友好的微笑?还是因为他是凌骁,军训中最优秀的学员?依米一想到这些,脸上就飞快的飘起了火烧云,快要逃开去了。

  但是她又忍不住跑到军训场上看他,他就像一块磁石,吸引着她去研究,他会记得我吗?如果他和我说话怎么办?我也好想去军训,他能教我走正步齐步吗?依米觉得自己很可笑,她连给他喊声“加油”都没法做到,只能躲在角落里悄悄的伸出纤细娇润的双手,打出柔美的手势,静静的鼓励着他,支持着他。。。。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每次凌骁从她身边经过时故意放慢了脚步;每次他看到她荷花般白里透红的脸庞时,心里小鹿乱撞,羞涩的低下了头;每次在她的注视下,他咬牙坚持着训练,尽力做到最好。

  前面说过,凌骁对女生的脸一向不敏感,但是对依米,她那种恬静,温婉的微笑,瞬间感染了他,让他难以忘却,虽然每次都是如风儿吹过般一晃而过,但他还是幸福的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由内而外的舒适让他暂时脱离了那段艰辛的岁月,进入一个只有春风拂面,充满和煦的阳光和欢声笑语的世外桃源。

  的确,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喜欢什么,他也没有想过要去取悦她与她靠近,他享受着这一片朦胧,并不想跨过这条观望的界线,与其说不想,倒不如说不敢,深深地自卑让他保持着现状。而依米又何尝不是呢?这所大学,这些人都是如此的陌生,一切的一切交织成一张黑色的网,让她觉得恐惧,而凌骁的坚毅勇敢又让她有一种安全感,看见他,依米的心就会停泊到一个没有风浪的港湾。

  两颗心若即若离,谁也说不清这种懵懂应该归于何种感情,总之这是种美妙的情愫,在爱河的两岸,弥漫着纯粹淡然的渴望,看对面的云卷云舒,蝶起蝶落。。。。

  在无休止的“一二一,一二一”中,最最激动人心的一个环节终于来了!当教官握着沉甸甸的步枪远远的出现在操场的那头,全场都快要沸腾了,每个人的眼睛都聚焦在那杆枪上,欢喜得眉毛上扬,恨不得马上夺过它来仔细的研究一番。可是,它的出现却如同往凌骁的心河里狠狠的掷了一大块石头,高高低低的水花猛然炸起,层层的涟漪扩散开来,记忆再一次打湿了他来之不易的平静。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杆56式半自动步枪。他手心冒了汗,回忆再一次席卷而来,那段深深的屈辱让凌骁的心痛苦的抽搐着,他再也忘不了那个夜晚。。。。。原本那是个宁静普通的夜晚,因为小七子的突然出现,让一切都笼上了恐怖邪恶的阴影,要不是母亲的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救命啊!”凌骁还沉浸在甜美柔和的梦乡中酣睡。

  一次,两次,三次,当他瘦小的身子终于撞开那扇门的时候,他吓呆了,甚至都忘记了尖叫。他看见了小七子,那个不折不扣的小痞子,终日顶着一头乱蓬蓬的脏头发,一对狭长的,布满血丝的浑浊的眼睛不时转动着,射出若有若无的寒气,那原本就不高的鼻子在长期的打架中渐渐败下阵来,现在已完全沦为了一坨歪歪扭扭的糜烂的肉,毫无生气的伏在那里,它高兴了就帮着呼吸几口空气,不高兴了干脆就挂出“停止营业”的牌子罢了工,他的嘴巴大的出奇,上面粘了两片厚实的猩红的嘴唇,满嘴参差不齐的大黄牙硬是把它们撑开了,距离远的就像河的两岸,每每合拢一次似乎都要费很大的劲,再加上他长期酗酒抽烟而来的一脸横肉,就组成了他这张极其扭曲的脸,上面沟壑纵横,布满血迹。虽然他才十七八岁,可是完全没有一个孩子的纯洁,猛的一看,这张脸就像是放在雨水里被泡烂了那样丑陋无比。

  而现在,这张脸却是如此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凌骁不能像平时一样悄悄地绕道而行躲避这场灾难。况且,小七子此时正压在母亲的身上!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阴森森的怪笑,他兽性大发,不知羞耻的撕扯着母亲的衣服,裤子,母亲尖锐的叫声划破了夜空,又马上被这浓浓的黑暗吞噬了,消失在极远极远的天际。这时候没有一个人出现,母亲充满屈辱的拼命挣扎着,努力的推开这个恶魔,她狠狠的踢他,抓他,咬他。。。。但是还是无法摆脱小七子的魔爪,眼看着母亲马上要受到这畜生的欺负,凌骁突然清醒了!

  他马上冲进院子里,捡了半块砖头,拼尽全身力气把它砸向小七子的头部,无奈的是,这块充满力量的砖头气喘吁吁的划过如此远的距离,威力大减,在与小七子的头部接触的一瞬间只带给他强烈的疼痛,并未让他产生半分钟的晕厥,但这毫无防备的袭击让小七子恼羞成怒,他捂着他的后脑勺,十分夸张怪异的“嗷嗷”的叫着,一边重重的放开母亲,一边拾起那块砖头,放在手里掂量了几下,似乎他并不急着收拾凌骁这个小子,就那样静静的站着,用极其鄙视的眼神瞥着在寒风中发着抖,吓得动弹不了的凌骁,接着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突然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猛的一个箭步上前,要不是母亲在那一秒钟一脚蹿倒了小七子让他手里飞出的砖头改变了飞行的路线,凌骁的头早已血肉模糊。

  “小树快跑!快!跑!”母亲声嘶力竭的嚷着,死死地抱住小七子的腿,使他暂时无法挣脱,平日里温柔似水的母亲现在俨然就是一匹为了孩子而要与入侵者决一死战的母狼。而凌骁现在就相当于一棵植物或者一块石头,他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看见小七子伏在地上,扭曲着他那两只粗壮有力的“前腿”恶狠狠的揪着母亲的头发,如火的目光射的凌骁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一条条火舌恶魔般盘踞着靠近,牢牢的把他困在了中间,似乎打算把他烧得灰飞烟灭。。。。。

  “啊。。。。小树,你跑啊!跑!”母亲的惨叫再次响起,凌骁这才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他准备马上冲出家门,找虎娃,柱子叔来救妈妈,可是就在这时,愤怒之极的小七子像一头看见红色发了狂的斗牛,嚎叫一声,挣脱出母亲的束缚,直冲冲地朝他撞来,凌骁来不及转身逃跑,他急中生智,抱起八仙桌上的一把热水壶就掷向他。

  只听见“砰”的一声,瓶胆炸开了一朵巨大的银色花,数不胜数的花瓣洒向空中,顷刻之间,满屋都布满了荧光闪闪的点,如同在深秋的早晨,看见了在阳光照耀下草地上披着的一层薄薄的白霜。那个恶棍就躺在这“白霜”上捂着脸,痉挛似的打着滚,暴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完全变了颜色,有些地方的皮脱落了,有些地方起着大大的泡,他嘴里还是不停地骂着一些不入耳的话似乎这样他可以减轻一些痛苦。

  母亲松了一口气,她想走到门口,把倚在门框边一脸惊恐的小树搂在怀里,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经过小七子的时候,他会突然从地上弹起,揪住了她的腿,然后用双臂绕着她的脖子,满目狰狞的笑起来。他的母亲吃力的喘着气,双手使劲向外晃动了几下,示意凌骁快点跑,深情的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泪水,他才十二岁,她真的不能想象小树没有了她该怎么活。。。。

  凌骁明白妈妈的意思,他当然不会抛下母亲自己逃跑,此时,他竟然觉得自己的心异常的平静,没有尖叫,没有哭泣,脑海里只有一个念想,打败他!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这个家里的男子汉,他必须为了家人的安全勇敢地面对任何危险!

  他快速的窜上大衣柜,取下了他的绝密武器——一杆长枪,如果它还能被叫做枪的话,它实在是太老太旧了,甚至无法辨认原本的色彩和样子,瞄准具,机匣,弹匣都发生了极大的形变,枪托也不知所踪,猛的一看,就像是一根被随手丢弃的,发着霉的,形态怪异的枯枝,唯一像样子的是那折叠着的刺刀,微微释放着寒气,如同眼镜蛇的鳞片一样折射出点点银光,警示着它的危险性。

  一直以来,凌骁就把它当成宝贝,他最喜欢玩的是枪的分解与组合,他发现它竟然都用不着一颗螺丝!经过耐心的研究,凌骁终于知道,在枪托内的配件筒中可以取出一支像大铁钉样的拨针,把枪机盖旁的一个卡子拨开,卸下枪机盖,很快就将整枪分解。还有,他也经常模拟着射击的动作,猫着身子在院子里扛着这杆枪打滚算是掩护着自己撤离。现在他就要用这杆枪进行实战了!

  但是在小七子看来,这一切是如此的滑稽,就凭这个乳臭未干,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就凭这杆破的不成形的56半,也想阻止他?”哈哈哈哈。。。。“他简直要笑得岔了气,故意把身体摆成一个慵懒的“S”形,他倒是要看看凌骁到底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他知道这种废铜烂铁,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杀伤力。他本能的放松了警惕,把身体的重心从这一只脚转移到了另一只脚。

  就在这时,凌骁的母亲,低下了头狠狠的咬了他一口,他惨叫一声,捂着流血的手指,撒开了手,凌骁眼疾手快打开那把刺刀,猛冲过去,冲着他的脚垂直刺下,刺刀穿透了他的左脚,锐器和地面接触的刺耳的声音还在耳边嗡嗡作响,一时间腥红的血喷涌而出,他终于受不了这样的疼痛,昏死过去了。。。。打那天起,他就成了一个瘸子。

  也从那一夜起,凌骁不再恐惧些什么,只要有人敢欺负母亲,他的拳头就会毫不留情的挥在那个人的脸上!想着想着,他的手紧紧地握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身体里乱窜,可惜那个他想永远保护的人,已经去了遥远的天国,妈妈我好想你,你在天堂过得好吗?他静静地想着,满目的忧伤。

  不幸和心灵上的伤痛,那都比军训要来的恐怖,来的让人无法忍受的多。这些无时无刻吞噬着他的心,错乱着他的意识,肆意地践踏着他的胸口,压得他不能喘息,让他感到惶恐和无助的可怕魔鬼又怎能是单单依靠这几天的训练便可以轻易去战胜的?

  “凌骁,凌骁,你又想什么呢!轮到你了,今天每人才一发子弹,这学校够抠门的!”申屠一边抱怨着一边推了推沉思中的凌骁,他这才反应过来。

  凌骁接过申屠递过的枪,突然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全身的血液加快了流动的速度,“卧倒!你记住,在前方200米的前方,是你的敌人!把左手手指放在护木的这条线以下,右手虎口放在这个位置,食指放在扳机上。枪托顶在肩窝。闭左眼,用右眼瞄准,自然贴腮,瞄准时要做到”实星,虚靶”,击发前自然呼气,然后屏住呼吸,手指匀速缓慢扣动扳机,把他打倒!“教官挑逗着他的情绪,指导着如何进行射击。”

  凌骁一听见“敌人”这个词,他的眼里就马上浮现出小七子的龌龊身影,他努力地瞄准着,对他而言,那目标靶就是小七子跳动的心脏,他必须让它永久凝固!他的手因为激动愤怒而颤抖着,头上冒了汗,大概那些烙在心上的耻辱也会随着这一枪而改变。

  他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扣动了扳机,意念控制了他的一切,而在这一端的电脑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了他的环数,10环,正中靶心。在这一刻,他感到了如此的轻松,那久久挥之不去的阴霾渐渐散去,阳光四射,他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凌骁,你以前用过这种枪?”教官惊奇的问,无论是谁,第一次就打中10环,这太不可思议啦,虽然56式半自动步枪的精准度很高,虽然不排除只是巧合。“不,我没打过这种枪。不过。。。。”,凌骁顿了一下,忍不住接上“我用过这种枪的刺刀。”“啊,你?”教官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这种枪上的刺刀横截面呈梅花状,该刺刀导致的伤口一般无法缝合,所以具有极强的杀伤性,国际上认为是“最没有人性的刺刀”,他还是一个孩子,怎么可能用过这么残忍的武器!

  不等他再次发问,凌骁就面无表情的回答了他的疑问,“因为他是我的敌人。”教官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对呀!面对自己的敌人就应该拿起最厉害的武器反击!如果他是一个战士,那将是最英勇的。教官这么想着,不禁对这个充满故事的孩子有一丝敬意。

  可是,在他背后的那双眼睛,流露出的不仅仅只有惊叹,还有担心和疑问,为什么学校赞助集团董事长凌邵峰的儿子心里会有这么多的仇恨?依米不懂,凌骁的表情就像一个谜,等待着她去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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