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许是个预言,亦或许不会放生,亦或许已然发生了。
——题记
做低贱的事不是因为人下贱,有些爱情就像公共厕所,被熏陶得肮脏不堪,还总会有人往里钻;有时承诺、约定假得像梦里中了五百万大奖,当你沉浸在其中,等待兑换时,猛然间醒来却已是梦醒钱无,空欢喜一场。对于他们来说,变的不是哪个人,世界的一切也还是如旧,只是他们从天真简单了十多年的校园进了这个社会,成了失去方向而迷茫的边缘人。
时间依旧无情流淌,累叠重重往事刺痛远在异乡一无所有的女子;寒风依旧声如鬼魅,寒透层层厚被裹着的不眠醉人形如骷髅的躯体。回忆一幕幕无辜地闪现眼前…
“我累了,我们暂且分开,彼此给对方一段时间,一年后我们再重新开始,好吗?”他恳求她。
她想,这段时间自己很忙,他们又出了一大堆的事,心烦意乱,也想一个人好好安静一下,于是天真地答应了,毕竟分开只是暂时的,她相信他所有的承诺。几天后他已离开了一起工作的学校,离开了他们共建三年的小家,没有消息。
关于他和她,实在没有太多惊世骇俗的故事,他们的爱情也实在没有梁祝般感天动地。从大一不经意间相识,平静如水地相恋,到如今平静的分手,也只是一起把无辜的青春消减了六七年而已。他不是高富帅,她也不是白富美,他没有过人的才能,她也没有特别的地方,他们都像他们的爱情一样平凡。当初在一起,同学们都说他们坚持不过一年,到毕业好多同学里被看好的情侣都早已各奔东西,唯有他们却依旧相随,她为他毅然决然地放弃在老家南京工作的机会,毅然决然地随他到他老家云南的一个边锤小镇,在那里唯一的高中教书。
在这个怪石林立,险象环生的怒江畔,平整开阔的土地就像沙漠里的水,实在珍贵而稀缺。一座县城拥挤在东西不过五公里的巴掌大地方,徒步逛一遍整座县城也不过七八分钟的事,四五个四五个单位拥挤在一座办公楼里,没有院子,一座楼紧挨着一座楼,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当初,刚来这地方,她实在不敢想象这是一个县城,还没有老家一个小区大,想买的好多东西没地方买,店里的衣服是过时的式样,而且价格都异常的贵。他托朋友租的房子价格贵不说还破乱不堪,卫生间跟厨房相对,她一进厨房,卫生间里的恶臭一股一股向她压过来…她实在是想一走了之,可是看着他不顾十多个小时旅途的疲惫,和朋友一起买厨具、买菜、打扫房间…没过三个小时,就把他们的“家”布置一新,还做好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跟几个朋友绘声绘色地炫耀他们规划的幸福小家庭生活…她还是咬牙留了下来。
之后,他们满怀创业和培育人才的激情一起上课,下课,总是一对儿形影不离。她上课的班里除了几个调皮捣蛋的男孩让她偶尔头疼外,其他的同学还算是爱好学习的,上了一学期的课,成绩虽没自己预期的好,但总算提升不少,第二年便做了班主任,他也跟她差不多。校长在全校教职工大会上还说要给他们奖金和涨工资呢!但说说总归是说说,说说之后也就没了下文,到现在快三年了工资还是跟来时一样,七交八扣之后到手的实在少得可怜。不过工作总算没太多的烦心事,同事间的相处也总是和和气气的,每个人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当然s女例外,此女据说是专科毕业,但其平时的言行让人怀疑是否真读过几年书,没什么教学能力,上了一年课,成绩一趟糊涂,学校没办法,只好让她做年级组长,是她所执教的那一年级。此女来头很大,又矮又胖,一身的名牌除了显示她有钱之外再无它用,脾气暴得不得了,气焰嚣张,对谁都颐指气使,校长也总是在她面前唯唯诺诺。学校所有的同事都对她颇有微词,他和她对她只能是在厌恶之外,敬而远之。
一开始,他们的小家庭生活一如大学的规划,家务轮着做,发工资了全交她处理,小日子过得清贫而微幸福。可是慢慢地,结识的人多了,钱也就慢慢地在不经意间不够用了,月月捉襟见肘,月月欠着些债,有时到月底好好想想,却始终想不起来用在哪了,好像聚会也就参加过那么几次,好像宴请也就参加那么几次,除了生活必需品之外也没有买过什么太贵的东西,房租费、水、电、网等等费用也那么固定点钱。随之而来的就是生活的举步维艰,柴米油盐酱醋柴,这些生活的必需品,不居家的时候,偶尔替家里买买,都觉得不是很贵,可是当自己赚的钱仅仅能够买这些的时候,你就会突然体会到什么是不当一回家,不知柴米贵,也会体会到人的生存竟然会是多么无奈多么困难的事。到这些时候再想起鲁迅的“自由固不是钱所买到的,但能够为钱而卖掉”这句话,就不再感觉不可思议了。
她曾跟他开玩笑说,要是哪天生活不下去了,恰巧s女又追求他,那么他就答应她,然后用s的钱来养活她。他也是笑着答应了,当然也是为了迎合她的玩笑。然而,两人却几乎同时心情莫名其妙地难受起来,似乎是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了一样。
当然,生活依旧还是在这种有些希望又总是失望的边缘游走。他们像极了一叶扁舟依随平静的风,孤独的行驶在平静的江面上,倘若没有什么风浪他们就能一直平静地向前驶去,但是又有什么样的江河能永远没有风浪呢。
他们的归划是,毕业两年之后攒点儿钱就结婚、生子,永远的过平凡的日子,然而现实总是那么地难遂人意,不仅攒不了钱,欠的钱还越来越多。他的脾气开始不时的暴躁起来,在不久的几个月前,他因为班里的某个男生与他顶嘴,扇了他一巴掌。现如今,学生拿板凳打老师那是学生个人维权意识增强,而老师打学生则不仅是违背教师职业道德而且还会触犯法律的年代,学生越来越骄横,老师越来越窝囊。那男生果然维权意识很强,也很会选择维权方式,他将此事告到了年级组长s女那里,本来这在偏远的边疆地区也不算多大个事,好多违法乱纪的事到了这里都是很正常的事,甚至于有些事你不做反而会显得不会做人了。那个被打的学生家长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学校领导也想警告一下就行了,可s女偏认为现体罚学生是违背了素质教育规定的,为了不使学校的声誉受损,一定要严惩,于是在s女的建议下,学校决定扣他五个月工资。这一招可谓是打蛇打到七寸——非常致命,他们本来就艰难的生活变得异常拮据起来。
这个时候,他们这一叶扁舟已经开始在风浪里剧烈的摇晃了起来,但爱情始终是伟大的,它的伟大就在于使相恋的人无论什么时候、什么风浪都一起面对,有种坚不可摧的力量始终维系着彼此,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然而这种力量又往往在非常情况下,给人以无比的胆气,去做一些平时不敢做的极端的事。他的一些初中后就没再读书的同学,日子一个一个比他过得潇洒,他开始羡慕他们,并频繁的联系他们,他终于下决心要赚一笔钱,他不能再让她跟随他过这种只为生存而生存的生活。于是他多方筹措,借了十多万元,跟着一个同学去挖黑矿。在一个晴朗而平静的夜晚,那同学找到了他,告诉他一个让他彻底绝望的消息,他们的矿洞出事了,死了个挖矿工人,不过还好,没挖多久,剩余的钱足够赔给那个工人的家人,以保证不会再有什么事。然而学校很快就知道了这事,决定要将他开除,s女这时候却大反传态,极力为他斡旋,学校还是让他停止了上课,让他等待进一步的结果…
……
在他说跟她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后不久的一个夜晚,他给她打了电话,要她到那个他们聚会经常去的KTV,解决下他们之间的事。接完电话,她突然有种莫名的悲伤,好像预感到了什么,或许这就是所谓恋人之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吧。她还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他经常说她最漂亮的衣服。她看到他,一种陌生之感油然而生,他西装革履,完全是换了个形象。她以为他会上前抱住她,或者握住她的手亲亲吻下她的手背,每次长时间分开见面之后他都是这样迎接她,让她感到无比的幸福。然而这一次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像一般朋友一样平静的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她到了包房,他什么也没说,声嘶力竭地唱那首她觉得他唱得最好的歌——故乡。她好像看到他唱到“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的时候,眼角噙着泪水,最后的一句“你站在夕阳下面容颜憔悴,那是你衣裙漫飞,那是你温柔如水”,他几乎是哭着唱完的。她好想去抱住她,她正想抱住他,门被推开了,一大群同事进来了。
s女抱着一束鲜艳得耀眼的玫瑰,兴高采烈地以一种胜利者的口吻对她说:“谢谢你来参加我和他的牵手庆祝,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说完挽着他的手坐了下去。
她异常平静地说了句祝福,在同事的一片挽留声中,在那首他们都喜欢又经常合唱的《让我爱你》的旋律中,她平静的离开了。
到人流拥挤的街道上,她任凭眼泪随风漂流,那么多人谁又关注她呢,她隐约听到了那句歌词“再狂野的心,灵魂的深处有你,我愿意放弃世界微笑而去。”
一个温暖的词在她的脑海闪过——家,对啊,爸爸不管怎么苍老那从小驮自己的肩膀还是依旧那么有力可靠,妈妈的唠叨和微笑依旧那么温暖可亲…
凄凉别后两应同,最是不胜清怨月明中。一段彼此深深相惜的爱情,突然间残酷地结束,怎么会只有一个人难过,怎么会只有一个人受伤。
看着她默默离去的身影,他又何尝愿意这样的结局。他的记忆充满的是他们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她天真无暇的笑容依旧是他见过最美的笑容;她白皙的脸上偶尔泛起的红晕依旧是那么地醉人;她不顾一切的相随相依又是那么地让人为之动容,他甚至记得他们的相识却不记不得s女何时开始频繁给他发短消息。他以为他打学生后,s女的坚持对他惩罚算是彻底结束对他的追求,然而他走投无路试着跟她借钱时,她毫不犹豫给他借了十多万,他才得以和朋友去挖黑矿。然后出事,她又极力帮助他,在留校无望之后,她又通过父亲给他在县政府谋到了一份很体面的工作,唯一的前提是他得结束这段感情,跟她一起。
他们毕业三年卑微无望的生活,自己的碌碌无为与原初毕业时期望之间巨大差距,父母斑百双鬓还在受着冬日清早寒霜的侵蚀。他想起读初上大学时父亲对他说:“我不希望你以后能给我多少财富,我只愿杯中那三十多块一包的碧螺春从不间断,就心满意足了。”她想起多次跟村里的叔叔婶婶一起在田间劳作时,他们对他说:“你们兄弟都是大学生,以后你爸爸妈妈可就要享福了。”,这时一旁的妈妈脸上露出的期望而又幸福的笑容。可是,毕业三年了,他何曾给父亲买过一杯茶,又何曾因为他而让母亲减少了劳作的艰辛。他还不如那些初中毕业就开始闯荡的同学过得舒适。他现在欠下一大堆债,他现在有机会一改以前的卑微,只要放弃他多年的爱情。
他犹豫了一段时间,他权衡了一段时间,他的选择艰难而无奈。东风恶,欢情薄,当一切只为了生存,爱情再怎么不舍还不是不得不放弃;世情薄,人情恶,当一个人卑微的存在,茫茫人海只不过都是毫不相干的陌路人。
无叶柳,愁肠酒,相见不知身何以,若前即知今日事,不若未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