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我忧君知否
冰之源的千里之外,由远及近,景致层次变换,从冰层依稀见到苔藓,随之而来时满眼的郁郁葱葱,森林繁茂,林密之处,光线黯淡,枝下成群飞鸟合翅落地,纷纷用尖喙夺食,声音窸窸窣窣。
只听得女子清脆笑声随之响起:“别抢,慢慢吃,姐姐这多得是。”撒食女子青衣青帽,杏目翘鼻,皮肤细若凝脂,虽是一身素衣,却是如出水芙蓉,清淡温雅。
逗趣的累了,素衣女子依树坐下,抚了抚鸟儿洁白的尾羽,手却顿住,羽翼之上竟有不少猩红小点,她眉头微皱,缩手一闻,竟是人血。
四下一看,啄食的鸟儿大部分均是满身贱血,不禁心下疑惑,这鸢子鸟生命力极强,每年都在这个季节从西北角横穿冰之源来到诺贡森林筑巢繁衍,一路上风雪无阻,冰之源极寒神秘,鸟儿也必定是飞行时染上风中血腥,但冰之源除了传说中存在的冰冕之国该是寸草不生,人迹罕至,怎会又有这样的血光之灾。
女子心下一急,眉头皱起,似乎想起了更忧心的事情,心中依稀浮出了某个人的影子,慢慢清晰起来,却又如此遥不可及。
女子暗暗低吟:“斐然,你已经去了四个月零三天,为何还不回来见我,我天天算着日子”
“马上就是你承诺回来的期限了,但愿你已经平安离开冰之源,但愿那场惨烈的厮杀中没有你…”
话音未落,一声清丽的呼喝帖耳而来:“尘休长姊,师傅叫你快过去,说有要紧的事”。女子眉间一蹙,语气低沉道:“知道了,这就走”被称作尘休的道姑起身拂了拂衣襟,眼角余光似被鸢子身上的血迹拉走,心中某一处敏感的收缩:“斐然,我信你没事,快快回来啊”。念罢,青衣舞动,二人疾步而去,消失在林间。
穿过层层密林,倒也别有洞天,石崖上悬瀑如九天下垂落,清泉凛冽,怪石嶙峋。尘休与师妹踏石而过,如蜻蜓点水,转瞬便直奔那瀑布,探身掠进,青衣之上竟滴水不沾。水帘洞后空间极大,二人径直步入。
大殿之中,白玉壁雕惟妙惟肖,四角的夜明珠发出幽幽白光,白帐下流苏静止。濯宁师太盘腿而坐,容色静雅,白衣白袜,缓缓开口:“你们都退下吧”。两旁的一群姑子应声弯身退下。
尘休见势上前一步,握剑抱拳道:“禀师父,徒儿回来了”。
濯宁师太眉头紧锁,双目微张不语,只是随手轻弹,一封白色书信落入尘休手中,叹声道:“看看这个罢”。随即转身看着金台上的白莲观音,目光瞬息万变。
尘休心中默念书信,肺腑早已寒气四溢,嘴唇紧抿,脸色煞白,手指以难以觉察的幅度颤抖。
良久,终究忍不住,纤白细嫩手紧握,锋利的指甲深深戳进了肉中,滴滴鲜红染了白花花的软宣,看着手中流沙状的齑粉,似不觉疼。怒不可遏道:“师傅,徒儿的意思很明确,我白莲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与乾坤宫的畜生们为伍!”
濯宁师太听毕眼神一厉,目光灼灼,一掌拍在香案之上,案上香炉“砰”一声闷响支离破碎的躺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转身道:“好!不愧是为师的好徒儿,白莲教的勇士,乾坤宫叫嚣若是我教不归入其门下就铲平所有分舵,竟妄想联合本教一统天下,哼,可它忘了,我白莲教徒怎可屈膝于邪魔歪道,正邪势不两立,!!”
濯宁师太顿了顿,睫毛微颤道:“尘休,眼下的形式对咱们,对中土太平着实不利啊,乾坤宫于内整饬内政,研究巫蛊之道,于外烧杀抢掠,无所不为,竭尽所能集结人力,财力。看来,咱们也要大干一场了。”
濯宁似乎想起什么,又道:“还有,那个人去了那么久,却是杳无音信。”说到这,濯宁师太抚了抚额角,目光直视尘休。
尘休眼眸低垂,心中默默念着那人的名字:斐然,斐然,你一定要平安,求求你了。
此时的殿堂,有半刻寂静,檀木香充斥着硕大的空间,几只盘龙香炉内火花明灭闪烁。
濯宁师太玉指划过几粒佛珠,道:“尘休,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虽然斐然他身法不凡,可此行之险,你也该是有数的。”
濯宁看着徒儿眼中若隐若现的水雾浮起,心下不忍再继续说,只是淡淡唏嘘:“我们本是断了凡念的人,一心一意护着中土的太平,可邪魔当道,总是不让人称心,尘休,你该明白世事变幻莫测,唯有本心强大,明白自己要守护的东西便好。”
音落,濯宁又恢复了往日的凌厉,低声吩咐:“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尘休声音决绝短促,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只是掩盖一触即吐的呜咽之声,随即转身离去,极力收干眼中湿润的雾气,逃避方才的伤感。
又是一日的午后,刚刚受濯宁师傅之托入乾坤宫送去白莲教回复的尘休疲惫的望着池中的碧波,有一下没有下的拨着清水。
水镜中的自己是那样的漂亮,容颜清秀,可眉眼间却似藏了几分哀愁,看起来比自己真实年龄又大了几分,凝视了片刻,只见涟漪波光里又多了一人的秀丽面孔。
是尘息,耳边传来轻笑:“长姊又在想些什么,看起来这般忧郁,跟妹妹我说说嘛。”
尘休听着妹妹娇嗔,眉眼稍稍舒展,手指划过尘息尖尖的小下巴,微微叹气。
尘息见姐姐不答,过去拢住尘休的胳膊,撅嘴道“姐姐不说,我就猜猜。”“肯定是在担心义兄吧,明个就是长姊二十岁的生日了,斐然哥哥说他一定回来为你庆祝呢。”声脆如铃。尘息用手指卷着姐姐及地的长发,小心翼翼盯着姐姐侧颊,似在等待尘休反应。
尘休此刻心中是多么希望明天不要是自己的生日,如果斐然哥回不来,不,不会的,他从来说到做到,但是万一呢,万一的发生就能让自己心底更冷,更绝望。
多少次焦急的等待都熬过来了,为何这次心中不祥预感竟肆意滋生,斐然哥,你到底在哪里,告诉我那迁徙的鸢子身上的血不是你的,你能感觉到我在想什么吗?
她多么希望心底斐然的声音豁然响起,告诉自己他没事,尘休思绪飞转:从小到大,经历了那样多,咱们都挺过来了,这次你也一定要平安回来,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尘休强装镇定,双手合十,嘴唇微颤:“息儿,他一定会回来的,我们为他祈祷。”玉池旁的两个素衣女子就这样静默伫立,素面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