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残阳,落了一地的是繁花如锦。
I
大唐,长安。
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他看着女子娇羞的面庞,望望他,又瞧瞧手中的古琴。他神情恍惚了一下,随即问道:“老板,多少钱?”他看着老板点头哈腰地样子,女子心满意足而又羞涩的模样,他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他,是当朝丞相的公子,才华横溢,相貌俊朗,有着书生的文质彬彬,温柔细致的心思。只是不满这场政治婚姻。她。是礼部侍郎唯一的千金,长安城有名的女子:柔顺的长发,婀娜的身姿,白皙的脸庞上美目转盼,不只是众人皆赞的美女,还是街头巷尾传遍的才女,两年前高祖皇帝举行的宫宴上,一曲“平沙落雁”绕梁三日,从此,礼部侍郎的千金便成了京城王公贵族们争相称赞的对象,更是名媛圈里的领军人物。
风景如画的池边,杨柳初生,嫩嫩的枝条随风轻扬,绿油油的小草散发出阵阵清香。明媚的阳光跳跃在湖水上,化作粼粼波光。不远处,一座凉亭,亭中一个风神俊逸的男子背手而立,一名身着粉色轻纱的少女坐于石桌旁,桌上放着那架古琴。纤纤玉手从层层细纱中伸出,在古琴上轻撩一下,“铮……”清脆的琴音悠远的传出,惊动了一池碧水,池中央,鸳鸯戏水,随着悠扬的琴音跳起来象征爱情的舞步;池边,杨柳轻摆,婆娑间,斑驳的阳光撒入江中,化为层层涟漪……
望月亭,一曲《凤求凰》奏出了少女的心事。然而,她却不知他始终不爱她。
II
他,实名周世儒,从小就被父亲安排人生,他于世间就像一个局外人。他以为这一生都不会打开他的心了,直到遇到了她。
那日,本只是单纯的想去踏青,谁知却被放风筝的她撞个满怀。望着脸蛋红扑扑的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他忽然感觉她一下撞入了他的心中。为了赔罪,她执意邀他去云泉茶馆品茶。于是,他知道了她叫陈紫月,父亲只是一介小官,母亲早逝,唯一她与父亲相依。上茶后,她起身道:“周公子,茶虽是好茶,只是光品茶似乎有些单调,让我为公子弹奏一曲,权当赔罪。”优美的琴音缭绕于耳际,使所有人都忘记了品茶。原来她不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还弹得一手好琴。曲终,所有人都爆以最热烈的掌声,周世儒不禁赞道:“以紫月小姐的琴技,只有上古宝琴才能与你相配啊!”紫月微微一笑,轻启朱唇:“我的琴就是一把上古好琴——凤焦。”
凤焦琴,乃是上古的至宝,传说非至善至洁之人弹不响凤焦琴。“凤兮凤兮,浴火重生”,凤焦琴便是神兽凤凰浴火之时所栖的树枝做成的。
III
长安街,繁华热闹的灯市,熙攘的人群,世儒望着形状奇异的花灯,亦望着在如昼的灯市中穿行的紫月:一袭天蓝色的轻纱,鹅蛋型的脸白里透红,在花灯的映照下,如脂似红,没有一点瑕疵;大而明亮的眼睛,小巧精致的鼻子,鲜红润腻的嘴唇,乌黑的长发飘在脑后,双鬓挽成蝴蝶状。紫月欢快的穿行于花灯之间,“世儒,这个小兔子可爱吗?”紫月驻足回首,手中高举一盏流光溢彩的兔形花灯,双颊微红,微笑着问他,那一刻,周世儒觉得他经历了一生最幸福的瞬间。
再见到陈紫月,已是半年之后,在应安大将军的婚宴上。应安将军——宁安侯之子,当今皇上的表弟,长安城所有女子心中的夫君最佳人选:矫勇善战,屡次击退匈奴,为国家的安宁做出来卓越的贡献;冷峻坚毅,英武不凡。大红的灯笼高悬朱门,到处是往来的宾客,是红色的窗纱,锦幅,丫头小厮往来不绝,茫茫碌碌。周世儒漫步庭院,看着每个人喜气洋洋的脸和官员们之间的客套,迂腐的礼节。“夫人,夫人,您怎么从喜房出来了?”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向一袭红装的女子,世儒抬头望去,恰好女子亦回眸,四目相对,女子似乎很吃惊。红妆在身,凤冠霞帔,手持牡丹,双眉弯弯……“是她吗?真的会是她?……”世儒好像没了意识,梦游在九天之外,恍恍惚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将军和夫人见客!”门口的小厮亮开嗓子一喊,惊回了周世儒的魂,世儒伤感的望着面前的女子,女子似乎懂得了世儒的心思。救过三巡,周世儒借故辞去。
一夜,世儒未眠,回想元宵之夜的种种,顿生感伤,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日,将军府便有人前来,递过一封信,“周公子,这里有我家小姐的亲笔书信,请过目。”来的是昨日将军府中见过的小丫头,世儒接过书信,小丫头便走了。
“周公子,别来无恙。昨日想见,我想你有满腹疑问。实不相瞒,我虽不是名门贵族之女,但吾母是先皇御封的景陵郡主,亦是应安的母亲、当今凌凤大长公主义结金兰的姐妹,所以我与应安自幼相知。只因吾父无意于官场,所以才做了个闲职的小官。这次承蒙国恩,加之应安功勋卓著,终于皇上愿意让我俩完婚……你一定很惊诧我对你的热情。我对你好事因为你与我逝去的哥哥很像,不是长相,还有那份对人和善、文质彬彬的书生气。更重要的,是你的左手有一颗和我哥哥一样的黑痣!从小,哥哥便教我弹琴,还记得在我13岁生日之时,哥哥历经周折为我寻得凤焦……”周世儒想起那日春游,自己伸手去扶她时,紫月满脸的惊愕。“……请允许我叫你一声世儒哥哥,我已决定随应安前往边境,镇守边关。也许你不能了解一个女孩子怎能受得了边境的贫苦。我只想告诉你,我爱应安,生死相随……”世儒一惊,手中的纸飘落在地上,随纸一起飘落的还有一行清泪:“紫月,你亦不知我对你的爱也是刻骨铭心……”
IV
时间绿了芭蕉,红了樱桃。世儒已与礼部侍郎的千金——上官妩儿成亲。
那日,世儒在棋馆与人对弈,街上忽然吵闹起来,所有人都跑到街上去看。一队骑兵飞驰而过,扬起漫天尘沙,在飞扬的尘土中出现一大队车马,人人缟素、人人戚容……很快,街头巷尾传遍:“应安将军守城十余载,使得国泰民安,让匈奴的每次侵略都以全军覆没收场。因此激起匈奴的仇恨,匈奴王派了十万精兵偷袭边关,我军猝不及防,唯有以死相拼,将军夫人为保全城百姓,独自一人快马深夜前往安平城。只可惜,援军赶到,虽将匈奴击退,保住城池和城中百姓无恙,但,城外军士无一人生还,将军也不幸战死沙场!将军夫人独登城楼,毁琴自杀……。”
大唐二十六年,应安将军与其夫人合葬于大唐圣地——袁野。世儒明白,凌风大长公主不想再让自己的儿子受到国事、战争的打扰,才坚持不把应安将军与紫月埋葬进皇陵的。她要他俩在最安宁、最如诗如画的地方永远在一起。
V
大唐,晚春。
一阵微风吹过,碧草形成层层绿浪,一直连到天的尽头。一位白衣男子驻足坟墓前,坟上开满各种小花,坟旁是两棵花树,开着最洁白的花。在微风的轻抚下,下起了纯白的花雨,透过纷纷飘落的花朵,周世儒望向远方,眼睛里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视线。他似乎看到:
断壁残垣,破败的城楼上,白纱轻扬,凤焦琴轻轻响起“木芙灵”的乐曲,婉转的声音回荡在空中,琴音越来越高,透彻云霄,震撼了倒在地上的旗帜,震撼了天上的飞鸟,震撼了城楼下的土地——土地上横尸遍野,其中有她挚爱的男子——应安将军。琴音越来越急促,“彭”白纱扬起,七弦尽断!……慢慢地,鲜血顺着琴弦一滴一滴的落在凤焦琴上,绽开鲜红的花……世儒回首,身后是落了一地的繁花。
晚霞天
大漠边
金戈铁马为红颜
凤焦琴
为谁弹
倾城一笑百花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