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娅子,你二十五岁生日怎么过?”一天清晨,苏母来到了女儿房间,吵醒了还在熟睡中的苏娅。
“什么,吵什么?”苏娅睡眼惺忪地唠叨,“妈妈,求求你,今天是星期天,你就别嚷嚷,让我再睡一会儿,好吗?”说完,她又眯上了眼睛。
“妈是问你生日怎么过。”母亲重复一句。
苏娅这才极不情愿地坐了起来,嘟哝着嘴,不耐烦道:“随便,讨厌。”
“妈关心你反倒不领情。”母亲感到委屈,“算了,去山庄了,看你怎么办。”
“是今天吗,我的生日?”苏娅揉了揉眼眶,问。
母亲冷冰冰地回答:“明天。”
“嘿嘿。”苏娅笑了,把一只手伸向母亲,“我自己办,你出两千块钱,行不,老妈?我最亲最爱的老妈妈。”
“你要干嘛?”母亲有些不同意,“又像去年那样,邀约一伙女孩儿到家里折腾?妈可不同意。”
“不不不,我想请一个重要的客人。”苏娅竖起左手的食指来,说,“只一个。”
“谁?”母亲问,“这么重要?男孩子?”
“就算是吧。”苏娅回答,“不过,妈,我得纠正一下你的用词,他不是男孩子,是男人。”
“男人?!”母亲显然被女儿吓了一跳,瞪大了眼,也张大了嘴,“你给我解释清楚,他是男人?”
“对呀。”苏娅说,“跟我老爸一样的男人,而不是像弟弟一样的男孩儿。老妈,明白我的意思吗?你明白了吗?”
母亲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坐下来:“娅子,你是不是在外面找了一个已婚的男人?”
“就算是吧。”苏娅不屑一顾地回答。
“什么?!”母亲“嚯”地站了起来,一脸怒气,“你,你,你,你当了第三者,不光彩的第三者?”
“哈哈哈哈。”苏娅大笑了起来,“老妈,你想哪儿去了,本小姐就这么没有出息,要傍一个款爷呀。傍谁都没有傍妈合适,因为,拿钱方便。虽然我老妈也特吝啬,但只要脸皮厚,就能够拿到钱,而且是一大笔钱。”
母亲这才放心了,问:“那到底怎么回事儿,给我说清楚,死丫头。”
“暂时保密。”苏娅说。
“不说清楚,我不拿钱。”
“真的?”
“真的。”
“那好。”苏娅威胁,“别后悔啊,我可是什么事都能够干出来,老妈,你可听清楚啦。”
母亲想了想,问:“是笔夫么?”
“无可奉告。”
出去了一会儿,母亲又进到房间,把一叠钱扔在床上:“给你,节约点花,死丫头。”
“多少?”
“三千。”
苏娅一下子高兴了,她站了起来,抱着母亲亲了一口,说:“Thankyou!”
“真要命。”母亲唠叨一句,出门了。
其实,她并没有想好请谁来和自己一块儿过这个二十五岁的生日。那天,姨父高扬的谈话使她有心和笔夫再接触一下,不过,仅仅是接触一下而已,没有其他想法。正因为这样,在姨父告诉她笔夫回家去离婚的消息后,她给他打去了一个电话,没想他并没有接她的电话,而是在过了几乎半个小时才回拨了电话。当时,她很想数落一顿这个不识抬举的臭男人,但突然间不愿意这么做了,所以,通电话时,还是比较友好。本以为自己曾经撒谎的那件事情被笔夫忘了,然而没有,他还清楚地记得,这说明笔夫不是一个善于忘事的人,不过,她不再担心被告发了。
她不知道笔夫回家谈离婚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也曾经暗中向姨父探听过,姨父也根本不清楚,因此,她决定借自己二十五岁的生日之际,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探明白,那样的话自己在笔夫面前才能够保持住尊严。她想:一个女孩而在男人面前保持住尊严非常重要,这样才能够赢得男人的好感,被重视,甚至是爱!她又觉得自己荒唐可笑,干嘛就突然间认为在笔夫面前保持住尊严非常重要,甚至还把这看成是赢得笔夫爱的一种条件?她双手拢着自己乌黑的长发,低下了头。
“荒唐,真是荒唐到了极点,我怎么会去爱笔夫,怎么会呢?”她责备起自己来,“他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男人,一个还没有完全离婚的男人,一个肯定有许多故事的男人!而我是什么?一个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女孩儿,而不是一个女人。我凭什么要把自己的一切与他联系起来,有必要牺牲?有必要吗?我应该得到的是一个男孩儿,而不是一个男人。男人对我来说永远是一个没有解的数学式难题。别的女人把他由一个男孩儿转变成为了一个男人,我也有权利将一个男孩儿转变成为一个男人。少女之所以向往爱情,这肯定是一个理由。”
“不,我不能去爱他,更不能让他爱我,我应该爱的是男孩儿而不是男人,尤其不是笔夫。”她痛苦地抱怨起来,“他没有资格爱我和让我去爱,没有,永远没有!姨父是错误的,他也许不是想毁掉我纯洁的爱情梦想,但他的建议却是非常荒唐的。”
她又躺下床,虽然再也没有一点睡意。就这样,她几乎在床上呆了整整一个上午,早饭没有吃,吃中午饭的时间又快到了。她感觉到有些饥饿,于是,便起床洗漱。在化妆时,她看着自己在镜子中的那幅亮丽的瓜子脸蛋,油然地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儿,因此,对姨父提起的事更加反感。
“不,我决不把自己的美丽交给笔夫,决不!”她发疯似的吼叫起来。本来极好的心情遭到了破坏,她再没有心思好好化妆了,于是,扔了化妆品,从梳妆台边站了起来,骂了一句:“笔夫,你个臭男人!哼!”
去哪儿?一时间没了主张。想了想,她拨了一个电话,接通后,问:“咪咪,今天中午能不能陪我吃一顿饭,然后,疯狂地购物?”大概咪咪答应了,于是,她的脸上才升腾起了灿烂的笑容。
来到一家干净的快餐店时,她发现苹果型脸蛋的咪咪已经等在那里,于是,奔跑了过去:“吃什么,我请客?”
“小火锅。”
“行。”她慷慨地点了一头。接着,两个女孩儿便手拉手地走进了快餐店内。
有时候,缘份可以理解为巧合,正因为无数次的巧合,人与人之间才有相互认识的机会,并增进了彼此的了解,从而产生了感情。当她们把菜点好后,笔夫突然间走进了这家快餐店。一身乳白色的西服,使他吸引了许女人和女孩儿的眼球。咪咪并不认识笔夫,也不知道苏娅和笔夫相识,于是,指着从门口正在向里面走的笔夫对苏娅说:“喏,那个男人一定有洁癖。”
苏娅顺着她的示意看过去,发现是笔夫,于是,心情紧张了起来。咪咪发现了她异样的表现,于是,问:“怎么回事,你认识他,或者说熟悉他?这么紧张?”
“他是我姨父的秘书,叫笔夫。”苏娅回答。
“噢。”咪咪明白了,继而问道,“这没什么呀。不过,你刚才的表情有些怪异,跟他是你男朋友似的紧张。”
苏娅没有回答,只是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并拿眼光看着笔夫。“我建议把他邀请过来,反正他只是一个人,而我们又点了这么多菜,吃不完。你同意吗?”咪咪建议道,“然后,让他买单。”
苏娅想了想:“随便。”
“那我招了?”咪咪认真地再问一次。
她没有回答,表示默认了。于是,咪咪站起身来,向笔夫招手。笔夫看懂了咪咪的手势,也看见了苏娅,便走了过来,打招呼:“娅子也在?”
“什么?”咪咪吃惊道,“你叫她娅子?”
“嗯。”笔夫点头,“是她自己这么要求的。”
咪咪把眼光转向苏娅:“是你要求笔秘书这么称呼的?耶,原来是一个蒙我的游戏。”
“不是这样的。”苏娅说,“我没有蒙你,是巧合。”
“是吗?”咪咪仍然不肯相信,“我怎么觉得你们早就挺熟悉?不过,我不认为自己这一次上当受骗了。反正有饭吃而且不出一分钱就行了,我才懒得去管你们之间的猫腻呐。”她对仍然站着不知去留的笔夫说:“坐呗,你们早已经是熟人,还客什么气哟。”
笔夫这才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问咪咪,“叫什么?我的意思是该怎么称呼你?”
“本人叫咪咪小姐。”
“噢。”笔夫说,正准备向她介绍自己,却被咪咪打断了。
“我知道,你叫笔夫,是苏娅大姨父的秘书。”咪咪说,“蓉城银行的笔杆子,对吧?”
“不,你用词不当,不是笔杆子,是写字儿的。”笔夫纠正道,“仅仅是一个在银行里写字儿的人。”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结束时,笔夫主动买了单,然后便告别了。待笔夫走后,咪咪的兴趣来了,在去人民商场的路上,她问:“苏娅,笔夫怎么样?”
“你认为呢?”苏娅反问道。
咪咪想了想:“还不错吧,给我的第一印象不错。”
“想占为己有?”
咪咪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我不能发表自己的看法么?好像你在吃醋?”
“笑话。”
“那怎么解释你刚才的表现,尤其是那些难听的话语?”咪咪说,“看得出来,你肯定在什么地方对他感到不满意,不然不会是这种反应。”她想了想,故意制造了一个让苏小姐自己讲述的陷阱:“噢,我总算是想明白了。我不会再问了,请你放心。”
“你说什么?”苏小姐果然上当了,“你说什么?”
“我说过,已经明白了,所以,不会再说什么。”
“不,不行,必须把你的想法说出来。”苏小姐不依不饶,“不然,我不去买东西了,心情被你给彻底破坏了。”
咪咪作出一幅迫于无奈的样子,说:“好吧,我说,你是爱上他了。”
“什么?我爱上他?!”苏小姐蹙紧了眉头,像受到极大侮辱似的,“咪咪,我再没有人要,嫁不出去,也不至于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况且,追本小姐的人至少有一个连之多。”
“对,我承认。”咪咪说,“但是你追的人呢?还有一个连吗?喂,苏娅,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到底是嫁给一个爱我的人,还是我爱的人呢?”
“有答案吗?”
咪咪摇了摇头,嘟哝着嘴:“很遗憾,没有。”
“哈哈哈哈!”
“笑什么?”咪咪不解地问。
“这本来就是一个无聊的话题,所以根本就找不到答案。”苏小姐回答,她突然不想去购物了,于是,提议道,“咪咪,我们去逛公园?”
“好啊,我正这么想。因为只是你去购物而没有我的份儿,所以害怕逗活了我购物的馋虫,又要跟你借钱了。”咪咪说,“你家真好,有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唉,如果我再次耍男朋友,一定是一个有钱的大款。”
“你会后悔。”
“不会。”
“走着瞧。”
“OK!”
不一会儿,两个女孩儿便来到了人民公园,她们在一个较为僻静处的石凳旁坐下来,并把在路上买的瓜子和水摆放在石桌上。她们边磕着瓜子,边谈起了女孩儿的心事。“咪咪,和你那位帅哥怎么样了?”苏小姐问。
“拜拜了。”咪咪毫无痛苦感地说,“原来他是一个纯粹的穷光蛋。不过,那小子对我还是非常好的,只要我能够高兴,干什么都行,所以,开初还是有些不忍心,但我别无选择,只好扔了他,因为我们不可能生活在没有钱的世界里。”
“我也觉得应该这样。”苏小姐说,“其实刚才那个人倒还是可以,不过,我有点不甘心。”
“为什么?”咪咪看着苏小姐。
“因为,因为……”苏小姐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因为他是个已婚的男人。虽然现在正在和他老婆闹离婚,但是,但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咪咪说,“你是说你是一个少女,而他是一个已经把身体交给一个女人的男人,所以,感觉到自己吃亏。是不是?”
“就算是吧。”苏小姐承认。
“封建,彻彻底底的封建!”咪咪说,“要换了我,就不会管这些。你当真以为那些男孩儿都是童子哥?苏娅,你错了。”
“什么?你和你原来的男朋友已经那个了?”苏小姐大吃一惊。
“不可以呀?”咪咪说,“不过,那个以后,我才发现他不是童子哥,当然他也发现了我不是处女,所以,我们扯平了。苏姐,虽然我也不是很有经验,对男人甚至根本就不了解,但我不认为纯真的爱情就是女孩儿对男孩儿童子哥的获得,男孩儿也不是对女孩儿处女膜的获得。而是感觉,一种在一起时就幸福,离开时就挂念的感觉。”
苏小姐没有说话,她陷入了沉思中,她想咪咪的话也许有道理……
令笔夫感到奇怪的是,昨天因为偶然请苏小姐吃了一顿饭,今天苏小姐就打电话说要还情,她的充分理由是不愿意欠人情。当笔夫推脱时,她威胁说,如果你不来,我照样会把菜准备好,然后吃掉自己那一份,就离开。没办法,笔夫只好答应去。挂断电话后,便收到了一条苏小姐发来的短信,她说:“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咪咪不会来,因为,我没有通知她。”他觉得很奇怪,因为苏小姐没有必要告诉自己这事儿,蹙紧了眉头,破译着短信中的密码。来到头一天三个人吃饭的快餐店时,苏娅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令笔夫感到奇怪的是位置还是头一天的那一个。他在苏小姐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问:“你的那位咪咪朋友呢?”
“你对她的第一印象非常深?”苏小姐用带刺儿的话回答,“有点一见钟情的感觉,对吗?”
他知道自己错了,申辩反而会使今天的聚餐变味儿,所以,只好低下眼光,不再言语。突然,他想起了于红和夏茜那对当年的好朋友,发现而今的苏娅和咪咪有一些相似之处,所以有些诧异。发现他走神了,苏娅问:“好像你心不在焉,不乐意接受邀请吗?要不,我把咪咪叫来,以便你舒心些?”
在说话的时候,苏小姐从包里掏出了手机,做出准备给咪咪打电话的样子来。他忙伸出一只手来,制止道:“别,请你别这样。”
“奇怪,我搞不明白你这个有着许多故事的男人。”苏小姐说,“为什么不?因为她给你留下的印象是那么好,那么深?”
“你误会我了,苏小姐。”
“我讨厌‘小姐’这个词!”苏娅态度生硬地纠正,“叫我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叫我小姐。”
“噢,对不起,我忘了。”
“哼!”苏小姐不满道,“当然,我的事情你都不会在意,不过,没关系,因为我们什么都不是。”
“今天?”笔夫越来越觉得苏小姐不对劲儿,她一脸的怒气,一肚子的火。他闭上了嘴,不打算再说什么。他认真地揣摩着苏小姐的内心世界,不时地拿眼光看着她,然后又把眼光转移开。他发现苏小姐今天的着装很奇特,一件他十分陌生的牌子的红色高领羊绒衫,很贴身地绷出了她优美的线条,刚刚整理后的披肩发型像一卦瀑布垂在她的脑后,更加完美地称托出了她身体的曲线。不过,脸上的愠怒使她不再那么楚楚动人,与她的装扮形成了鲜明对比。看得出,此时,她正在竭尽全力调整自己的心态,以使心情与此时的装扮更加协调。
她没有征求笔夫的意见,自作主张地要来一瓶长城干红葡萄酒,并要了两支高脚玻璃杯。待服务员打开葡萄酒后,她拿起酒瓶,先给自己斟上,然后给笔夫倒上一杯。她没有急着端起酒杯邀笔夫喝酒,而是没有商量地说:“先吃一点菜吧。”
笔夫没有按照她的吩咐执行,端起了酒,说:“祝你年轻漂亮!”
“谢谢。”她也端起了酒,回应道,“对不起,刚才我心情不好,所以,对你的态度不好。”
“没关系,我也有烦的时候,而且还非常多。”笔夫回答,“不过,女孩儿不应该总是心烦,即便心烦也应该是一种夏天似的心烦。”
“夏天似的心烦?”苏小姐不明白。
“对呀。”笔夫说,“夏天的特点是随时都会下雨,不过雨后就会立即天晴。女孩儿心烦就应该是这样,才不至于失去青春的美丽。如果女孩儿总是像冬天一样心烦,那就麻烦了,因为,那样很快就会让本来白皙的肌肤老化。女孩儿都害怕自己未老先衰。不是吗?”
笔夫这么一逗,苏小姐的脸色变得晴朗了,笑了,释放出自己固有的妩媚来。“干杯!”苏小姐说。
“干!”笔夫回应。
“干嘛要请我,今天?”气氛缓和了之后,笔夫便放开了,“这么快就还了我的情,是不想让我下次找到和你呆在一块儿的借口,对吧?”
“自作聪明。”苏小姐埋怨道,“你错了。”
“没关系,聪明的男人要找到和漂亮女孩儿呆在一起的理由总是不那么难。”
“你真的那么自信?”
“有自信才会努力,也才会成功。”
“挺有哲理的。”
笔夫又举起酒杯,和苏小姐碰了一下:“为什么请客,而且开初心情还那么糟糕?仅仅是为了排遣心头的烦恼吗?告诉我实情,我不会生气,我保证。因为,和美女在一起,对一个男人来说总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而不是难堪的事情,即便是美女侮辱了男人,也同样很快乐。”
“为什么有这种奇特怪论?”
“即便是被美女侮辱了,也说明这个男人与众不同,因为至少说明这个臭男人是一个容易引起美女关注的,因此,我更容易把它理解为一种幸福。”
“噢!”苏小姐看着天花板,脸上的笑更加灿烂了。
“不过,对我来说,仅仅满足一种体会而已。”
“不明白。”苏小姐摇着头。
“因为,我已经丧失了一个永远享受这种恩遇的基本条件。”笔夫说,“所以,我没有任何奢望。”
“嗯,你有自知之明。”苏小姐回答,“不过,我欣赏这种性格。”她想了一会儿,说:“其实,你还是有一定品味的,属于成熟型的男人。我姨父非常欣赏你的能力,真的非常赏识你。”
“谢谢,他是我的恩人。”笔夫说,“没有他,就没有我现在的一切,也自然没有今天和你在一块吃饭的机会。放心吧,我会一辈子记住他的好。”
“看得出来,他待你胜过我们这些后人,可以说已经把你当成了他的孩子。不是吗?”
“对,这我知道。”笔夫回答,“也将铭记在心。”
“你愿意做他的后人吗?”苏小姐说,“我是说,条件成熟后?”
“条件成熟后?”笔夫摇头问,“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想了想,继续说:“不过,请你务必明白一点,那就是我不会利用他,比如当干部什么的。相反,如果发现在某些方面尤其是工作上有什么不妥,就会毫不保留地提出来,有时甚至是毫不留情面。因为,他也是人,一个平凡的人,总会在某些方面考虑不周,而又不能及时发现,会表现出自我感觉良好的一面。作为秘书,我会提醒的。所以,我更愿意认为和你姨父是朋友关系,而不是长辈与晚辈的亲情关系。”
“我当然也希望是这样。”苏小姐说,“可是,可是,万一事情发生了变化呢?比如,比如,我……”
“对不起,美女,我不认为会发生根本性改变。”笔夫打断了苏小姐的话,“我和你姨父永远仅仅是工作关系,我不会背叛自己的父母,像其他人一样,为了自己的欲望,将你姨父认着干爹。”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弄错了。”她非常着急,说,“今天是我的二十五岁生日。”
“什么?今天是你的二十五岁生日?”
“对。”
“噢。”笔夫如梦初醒,便有些难堪“我明白了,我……”
“你怎么啦?”苏小姐问,“难道你不愿意祝福我的二十五岁生日?”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那为什么你很反常?”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她迷惑不解地看着笔夫。
他站起来,说:“对不起,我还有事情,所以,不能再陪你,请原谅。”
“你要走,而且是马上?”苏小姐瞪大了眼睛,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能够给我一个理由吗?”
见笔夫在摇头,她更是不明白,继续问道:“不能?一个理由都不能给我?仅仅一个都不能给吗?你想破坏我的二十五岁生日,杀戮我的二十五岁生日?”
“对不起。”笔夫说,“我祝福你的二十五岁生日。”说完,他头也没有回就离开了快餐店。好长时间苏小姐都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站起身,把筷子扔在饭桌上,郁闷地离开了……
最近一段时间,高天的心情非常烦躁不安,原因是王敏提出要和自己分家,他要单独成立一家房地产公司,这意味着自己要买下王敏的股权,否则,王敏将会把股权卖给一个与自己不熟悉的人。准确地说,和王敏合作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尽管在管理上两个人时有分歧,但在涉及公司利益的问题上,意志出奇地统一。最为可贵的是,两个人都没有过分重的私心,都在一心一意谋求公司的发展,合作时心情非常愉快。
按照笔夫的设计,公司的改造就快接近尾声了,需要王敏继续留在公司里干。只要王敏同意,高天愿意做副总,而让王敏掌舵,只是希望按照公司章程保留住自己董事长的职位就可以了。但是,无论他作出多么大的让步,王敏都不同意继续合伙干,坚持着要自己单干。做出这个决定,王敏的理由很简单:“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更为要命的是,在心平气和地磋商无果时,王敏下了最后通牒:十二月二十六日一定辞职。今天是二十二日了,还有四天就是最后通牒的到期日。如果不给予答复和妥善处理好事情,公司的经营就会受到影响。购买王敏股权不成问题,自己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筹足那笔钱,但问题是需要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细细地谋划着。下午两点,电话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笔夫打来的,于是在电话里说:“我在办公室,正为一件棘手的事情发愁,希望能找到化解危机的办法,我等着你过来。”
不多一会儿,笔夫敲响了他在红星中路二段公司办公室的门。他打开门,把笔夫迎了进去,一边沏茶,一边详细地向笔夫汇报王敏要离开公司的事情。笔夫并没有感到惊讶,而是非常平静,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怎么,你赞同王敏的观点?”在往茶杯里放茶叶时,他回过头去看着笔夫。
“今年六月二十九日,第九届全国人大常务会第二十八次会议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小企业促进法》,这部法律将于明年一月一日起施行,其重大意义在于促进我国中小企业的发展。从我国改革开放的整个历程看,中小企业以民营为主体,抓住这个机会,建立公司,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在我们的心目中,王敏一直是个不关心国家大事的人,但我们都错了,估计他一定认真研究过这部重要法规,所以,想抓住这个机会,建立自己独立的公司。”笔夫分析道,“现在,你们俩的公司已经不是一个小企业了,所以,按照那部法律的规定不能享受有关扶持政策。如果他分离出去,另外成立一个公司,就完全符合那部法律所扶持的中小企业标准。”
“但他为什么不跟我明说?”高天疑惑不解,“难道害怕我不支持?”
“不,不是这样。”笔夫回答,“我相信他不是这么想的,最大可能是相信自己的灵感。”
“那么,现在的公司该怎么办?”高天把一颗烟扔给笔夫,自己也燃上一颗,他紧锁着眉头,“把我一个人扔下,他自己倒去享受国家扶持政策?”
“其实,你没有必要抱怨,相反,公司做到这一步,你更应该考虑变革模式。”笔夫建议,“尽管通过整合,公司已经有了一些变化,但实质上还是一种家族式模式,几乎绝大多数员工尤其是管理层的员工,都与你有沾亲带故的族群关系。这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暴露出很多问题,家族的阴影会成为继续发展的一种文化桎梏。一旦达到了统治企业文化的程度,企业就将难以再创新。在设计管理新流程时,我已经为公司进一步向真正企业化改造留下了制度弹性空间,所以,接下来,就应该给企业做手术了。”
“你是指哪一方面?”高天问。
“所有制结构。”
“所有制结构?”高天显得很茫然。
“打破现在你一个人拥有绝对股权的状况,让所有现有公司员工都持有股权。”
“什么?”高天一下子站了起来,脸红脖子粗道,“你,你,你要我把公司的所有权分给员工?”
“就是这个意思。”笔夫并没有介意高天的愤怒,“彻底打破你是公司唯一股东的局面,彻底。”
“不,不,我绝对不同意,绝对!”高天说,“要知道,为了创建公司,我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成本。他们是什么?只是我给予的一个能吃饭的群体,如果我不给这个机会,他们就会失业。现在,你要让我把股权给他们一部分,成为公司的所有权人?不,这是一个图谋不轨的计划,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想瓜分我财产的阴谋诡计。笔夫,我高天自认为待你不薄,但你却以管理的名义在暗中搞鬼,这让我很痛心,真得很痛心。”他看待笔夫的眼光似乎一下子变成了尖刀。
笔夫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叹息道:“一个无知的暴发户,愚蠢的土财主。”
“什么?”他勃然大怒了,怒目圆睁地看着讽刺自己的笔夫,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朋友,而压根儿就是公司灾难的制造者,“你在嘲笑我?用你那些一文不值的所谓知识?”
“准确地说是这样。”笔夫依然很平静。
“你当真以为你的那些知识很重要?很值钱?是吧?”
“对,比你现在的上亿财产还值钱。”笔夫回答,“因为,它一旦被运用,所产生的价值远远超过你的一个亿。”
“OK,OK!”高天依然不服气,表现出了奚落的神情,“我等着瞧你知识的价值,你哥哥不是要回来办电子分公司吗?那好,你就试验啦,成功了,我用现在公司的所有财产和你换一个方案。”
“如果你不后悔的话,我愿意马上和你签订一个君子协定,成功了,你给我一个亿的财产。”
“行行行,你有种!”说着,他将一张白纸扔过来,吼叫道,“你写,我签字!”
“真的吗?”
“真的。”高天铿锵有力地下赌注,“是个男人就签!”
“但愿你不会反悔。”笔夫说,他在那张纸上写下这样一句:“我以一个男人的名义承诺,如果笔耕的电子分公司采用了多元化的所有制方式,我将支付给笔夫一亿元现金。高天!”
看了笔夫写的这句话后,高天纳闷儿了:“什么意思?多元化的所有制结构?不是说把公司所有权分给员工吗?”
“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不行,要写清楚。”
“那怎么写?”笔夫问。
“把公司股权分配给职工,允许职工持有公司股份,而不是老板一个人持有全部公司股份。”高天边思考边说,“对,就这么写。”
笔夫只好依言写下了他说的话,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推给高天:“签哪,男人?”
高天拿过一支笔来,气愤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他问:“谁保管?”
“当然是你。”笔夫说,一幅很轻松的模样,“因为,到付钱时你要拿它作为会计上记账用的原始凭证啦?”
“不怕我毁了?”高天问。
“没有关系呀。”笔夫说,“因为我损失的只是钱,而你损失的是男人的尊严。好啦,这事就告一段落啦,我们不再纠缠可以吗?”
“行。”高天同意,他突然想起什么,便问,“你打电话有事?”
“有。”笔夫说。
“什么事情?”
笔夫想了想说:“唉,算了,你也不明白,就不说了。”
“干吗?你又要干吗?”
‘一件烦心的事儿。”
“感情方面的?”高天以为是离婚的事情,说,“听说上次回去你没有同意离婚,不过我并不认为你做得对,一桩死亡的婚姻有什么留恋的,干嘛要把自己困在一个坟墓里?”
“不是这事儿。”
“那我就不明白了。”
“是关于和我们领导妻侄女儿的事。”
“什么?”高天吃了一惊,“叫什么?”
“苏娅。”
高天似乎对这个名字挺熟,于是转动着两个眼珠子想了想,没有把握地说,“是世纪新房地产公司的那个会计?”
“嗯。”笔夫点头回答。
“不错呀。”高天说,“他们的老总我很熟悉,因为都是圈内的人。怎么回事儿?快说说。我们在一块儿不能只谈枯燥的生意吧?谈谈女人有什么不好?”
于是,笔夫把关于和苏娅的事兜底儿告诉给了高天,然说:“我发现她爱上我了,但是目前我又不能回应,所以,为这事烦。”
“我想,今天邀请你一个人参加她的二十五岁生日宴会,目的是向你表达爱意。”高天说,“我认为你离开是明智的选择。不过,你领导的意思呢?赞成你们相爱,还是反对?”
“不太明白。”
“嘁,我真是服你了,怎么就不可以试探一下?”高天说,“你对那个女孩儿有好感?”
“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因为情况你都知道。”
“现在呢?”
“还没有想。”
“那就想吧。真是的。”高天抱怨道,“男人还是应该有个家的。有家的男人才能安安心心地干事业。听说你的名气很大啦,老兄祝贺你。看到你这么成功,作为朋友,我和王敏感到非常高兴。喂,孩子到成都后,怎么样?”
“正在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笔夫说,“不过,这给我添了许多麻烦,但感觉更加舒心,生活比以前也充实多了,有了精神上的寄托,再怎么忙,只要一看到孩子就不觉得累了。其实多和孩子接触,你就会有许多新的收获,将会真正享受到天伦之乐,那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
“不过,有一个申明我们都得明白。”
“什么呀?”
“虽然刚才为了公司的事情我们吵架了,但不能因此而不把自己的事情尤其是需要朋友帮助的事情告诉对方。说实话,王敏要走,我真有一种众叛亲离的痛苦感。你再离开的话,我就更加的无助了。我以朋友的名义请求别离开我,永远。”
“我们喝酒去?”
“好!”高天同意笔夫的建议,“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高天脸上密布的阴云开始淡化了,像孕育很久的一场暴雨,突然遭到一股强风的吹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