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璺痕(二十六)

  

  26

  “我真的很晕,那个大学女教师分明清楚夫妻感情早已彻底破裂,可她为什么不突出围城?我不赞成她的爱情观。”再次打开笔夫电脑里那个北方一所名牌大学女教师的照片后,苏小姐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笔夫没有回答,他只想通过那个女人所在单位的网站查出准确通信地址,尽快汇去一些钱,接济母女。他再一次在InternetExplorer的地址栏里,输入了网址cse。xidian。edu。cn,然后敲击了一下回车键。不几秒钟,电脑屏幕上仍然显示:无法找到网页。重复操作了几次,都得到同样结果,笔夫泄气了。他给那个女教师发去了一个短信,询问为什么不能登陆学校的网站,然而短信如泥牛,依然石沉大海。他便拨她的电话,电脑女孩儿枯燥的提示:对不起,你拨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无赖之下,他只好再次放弃,顺势仰躺在床上,心事重重地看着天花板,发愣……

  到蓉城闯天下,是笔夫的一件幸事,但同时也极为艰难。署袜街中段的陋室,除了单位上的人和第一次拜访过的北川朋友唐广外,再没有人知道。日常里,除了上班,其它时间,他都把自己关在这个狭小的屋子里,学习知识,生活得很平静。然而,意外终于出现了。一天,下班后,当端着一碗从食店里买的饭菜,埋着头,边吃边往家里走,正一步一步地上楼时,三楼梯口一双女人的脚挡住了他爬行的眼光。像受到意外惊吓一样,把眼光抬起来,他呆滞了:原来,于红在楼梯口站着,一脸愠怒的神色,挡住了路。他张口结舌地吐出了一个问句:“你!?”

  “怎么啦,感到意外?!”于红用反问的语气,抱怨,“为什么不告知你的住处和生活状况?要把自己关在这里,与世隔绝地闷郁地苟延残喘着?”

  于红显然是经过一番精心修饰的,那么地亮丽,甚至还楚楚动人。笔夫觉得自己这番寒酸样和于红有很大的反差,因此,下意识地拉开了距离,并像一个乞丐似的,快速地上了楼,打开房门,躲了进去。他坐在了床沿上,有意识地把椅子让给了于红,继续旁若无人地吃着饭菜。跟随着进入房间后,于红把挂包从背后甩了过来,抱着,坐在椅子里,静静地看着。观察了一阵陋室后,她体会到了艰辛和苦涩,心痛了,也不再指责了。当笔夫吃完饭,准备出去洗碗时,她站了起来,把一双白皙的手伸过去:“给我吧,我去洗,好吗?笔夫,我求你,求求你。”说完,她的眼泪扑了出来。

  “你不知道地方。”笔夫找理由拒绝,低垂着眼光,说,“谢谢你,红儿!”然后,绕过了于红,拿着碗出门去了。

  不几秒钟,一种打开水龙头,放水洗碗的声音,从门外飘进了陋室里。在门外,笔夫一边洗碗,一边问于红道:“来成都办事吗?”在屋内,于红没有回答,依旧在观察着笔夫简陋居室里的简陋陈设。干完简单的家务活后,笔夫又回到了室内,在最初的位置上坐下来。

  “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成都吗?”于红极力用一种柔和的语调,说话,“笔夫,在我的想象中,你一定非常地像个人样。可是,没想到,竟然这副模样。是故意低调,还是没有那个经济条件?把你现在的真实情况告诉红儿,好吗?我不希望你像只蜗牛一样地生活。”

  “谢谢,红儿,我很好,真得很好。”笔夫回答,他抬头,看了一眼于红,又把眼光低下,“真的生活得很好。”接着,他指了指于红背后桌面上和屋子里一扇墙壁下堆着的那些书籍,说:“我学了不少知识。在今后,都能够用上。对我来说,它们很重要。你知道我原来是学经济的,对政治知识和文学知识的了解不太多,尤其是不成系统,所以,正在抓紧时间补上这一课。一个蓉城银行的秘书仅仅有经济学知识是不行的,还必须丰富其他学科的知识……”

  提起知识,笔夫很放松,像似在同一个有着共同爱好的朋友谈论共同感兴趣的话题一般,口若悬河,直到于红极不忍心地打断时,才停了下来。他的眉头慢慢地蹙了起来,额头上的三道皱纹,像似很久以前就长出来的一样,清晰地表露出了内心的酸痛。他的目光慢慢地呆滞了,聚焦在于红旁边那扇墙壁下的书名为《社会百科全书》上。多少个夜晚,他都在读这本厚达500余页的书。企图在书中为自己的磨难找到合理解释,更渴望找到一把打开新生活的钥匙,然而没有,因此怀疑这本书的适用性,同时也怀疑自己是否看懂了这本书。正因为如此,他继续翻看,所以,它就比其他书要旧得多,烂得多。

  “饿吗?红儿,你?”突然,他看着于红的眼窝,问道,“想吃饭吗?现在?”

  “想!”于红点了一下头,再次泪眼婆娑了,“谢谢你,笔夫!你总算是关心我的冷暖了。”于红把头低下了,从挂包里,掏出纸巾来,擦着眼泪。

  他站起来:“走吧,我陪你去吃饭,好吗?”

  “去哪儿吃?”于红的眼睛依然湿漉漉的。

  “春熙路,好吗?”笔夫提议说。

  “嗯。”于红点头,“你还有其他衣服吗?换一件,好不好,求你,红儿求你。”说完,于红先出了门,并顺便关上了门。十多分钟后,笔夫换上了一套灰白色的西服,出现了。于红露出了一丝开心的微笑,因为这身着装使他显得协调了一些。女孩儿都有这种愿望,和喜欢的男孩儿在一块儿时,总希望着装上相互协调。

  二000年初冬,成都的春熙路,虽然与十三年前有较大差别,但旧时的轮廓依然清晰地保存在笔夫和于红记忆中,并且通过目前的建筑物还能找到当年的影子。相别十三年后,两个再次聚首春熙路的男女一边寻找着饭店,一边辨认着当年就有的建筑物。在这种过程中,他们追忆着十三年前留下的美好记忆。

  “笔夫,这条街的宽窄并没有变化,和以前差不多。那时,在这条街上,我们常常手牵着手,欣赏城市的夜晚。你还记得不?”于红说。

  “记得,红儿。那时,我有一个最大的愿望,有钱后,把你带到这里来,买一件好衣服,弥补我那次欠你的人情。”笔夫回答,“唉,红儿,谁知道,事情就偏偏发生了变化。”

  “别说这些,我求你。只要你还记得这件事情,我就高兴了。”于红说。

  笔夫停下了脚步,用严肃的眼光,看着于红:“红儿,今天我给你买吧。你接受,好吗?”

  “不!”于红坚决地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笔夫问道,“我会一辈子挂念着这件事情的。”

  “那就挂念一辈子吧。”于红回答,“那是我的梦,少女时代的梦。也是你的梦,少男时代的梦。对我们来说,那个共同的梦非常美丽,是我们相爱一场的最好遗产。留着它,比实现它更重要。笔夫,明白我的心思吗?”

  “那么今天吃饭让我请,好吗?”笔夫只好依了于红的心愿。

  “好!”于红没有反对……

  这个夜晚几乎是在回忆中,静悄悄地来临的。华灯初放的春熙路,在于红和笔夫眼里,和以前没有多大区别,依然是熙熙攘攘。尽管手牵着手,笔夫和于红的感觉并非十分甜蜜,甚至还有一些别扭,但俨然以一对恋人身份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十三年前,他们所上演过的镜头,而今重复了。尽管重复镜头的背后,隐藏着不同的人生内涵,但却在形式上满足了他们的愿望。

  于红知道,尽管笔夫多次表示离婚后要娶自己,但他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爱了,自己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去对待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生活的刀已经将他们雕琢成为了另外一种性格,谁都别指望对不可能的事说“yes”,谁也不能对已经发生的事情说“no”,这就是生活的残酷所在。于红已经有了新打算,要将自己封闭起来,再不走近一个陌生的男人,也不让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自己。唯一的,是向自己儿子开放母性的大世界,让儿子获得母爱,以弥补过错。在儿子眼里,她是一个非常坏的女人。每次去看儿子,都只能把自己内心的苦楚通过眼光,传递给儿子。和其他人一样,从前,她梦想过成为儿子眼里的好妈妈,但这一切不由自主地发生了改变,而且还那么离谱,无力挽回。生活之所以耐人寻味,就是因为充满了许多具有传奇色彩的变数。和笔夫的女儿相比,自己的儿子大将近两岁,但这两个孩子的命运却如此惊人的相似,失去的都是母爱,况且父爱也是那么残缺不全,那么扭曲。因此,和笔夫一样,在悲痛自己的同时,也为孩子的不幸而悲哀。十三年了,一个故事也该结束了。如果说到成都谋生,是笔夫一个新的开始,那么自己的新生是什么呢?她不明白……

  黄昏时,她在物质宾馆,写了一间一百八十元的标间,也把笔夫留了下来。留下来的唯一愿望是用自己的肢体而不是文字语言,再次向他阐明自己的真爱。然后,她轻轻松松,无牵无挂地离开笔夫,给自己一个新故事开始的机会。

  “红儿,我是个罪人,对不起你。为了让我好受些,也为了让我今后有个补偿的机会,你就答应嫁给我吧?求求你,我求求你!”当肢体语言的对话结束,恢复平静后,笔夫再次山盟海誓道。

  于红把头枕在笔夫的手臂上,享受这个夜晚的温馨。“别破坏我枕着你手臂的温馨,好吗,笔夫?”于红没有生气,语言是那么的温馨,“现在我只需要享受这种偎依。明白你的心思,也真诚地谢谢你,但现在我只需要这个,完完整整地满足我就行了,这才是最好的礼物和慰籍。笔夫,今天晚上,让我这样细细品味你的温馨吧。要是累了,你就睡吧,啊?我不会吵醒你的。”

  “红儿,为什么要这样?”笔夫无法按照于红的吩咐去做,“为什么?给我一个说明,好吗?我想明白你的真实想法。”

  “你需要,我也需要。”于红回答,“虽然,在情感上,我们是受伤的鸟儿,但在肉体欲望的满足上,我们都没有受伤。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尽情地获得欲望满足,你也不会有更多的顾及。我知道,这么做不被别人认可,但我们的确是相爱的,这无法回避。笔夫,告诉我,你现在还爱夏茜吗?”

  笔夫没有回答。现在提起这个问题很残酷,而且又会使他产生一种对两个女人的负罪感。“回答我,好吗?”于红不甘心,非常渴望知道笔夫的想法。

  “叭”打火机拨燃的声音在于红的头上响起。她知道笔夫又抽烟了,于是把头抬起来看一眼。笔夫燃起了一颗香烟,使劲儿地吸了一口,然后,将烟雾从口里和鼻孔里释放出来。看着笔夫痛苦的脸色,她问道:“你还是爱着她,不想告诉红儿是怕在这种场合我会伤心,对吗?”

  笔夫仍然没有回答。在他心目中,夏茜的分量依旧非常重,但的确不明白自己还是否爱着她。是爱,但又缺乏激情;不是爱,但又牵挂着。如果这些年里,没有和于红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也许他还会说对夏茜的情愫是爱,但现在他的确难以说清楚。

  “因为与我这么多年在肉体上所发生的一切,所以,你难以判断自己对夏茜的感情是爱,或者不是爱,对吗?”于红猜准到了笔夫内心的彷徨,“不过,在我眼里,你还是爱着夏茜的。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也不能说没有爱的因素。笔夫,我不明白,在你心目中,红儿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但是对你,红儿没有错。我明白,如果我们再继续生活在一起,谁都不会幸福。相反,如果不生活在一起,我们谁都会更加牵挂对方。实话告诉你,我希望甚至渴望一直像现在这样,直到我们中有一个人死掉。但这是不可能的,你会有新的故事发生,迟早会厌烦这种生活方式。红儿的心里有杆秤,尽管不愿意让你有一个没有我的新故事发生,但红儿还是决定把机会交还给你。不为别的,就因为真的爱过你。你走之后,我曾经规劝过夏茜,要她现实点和你离婚,但她拒绝,说她爱你,同时又无法容忍你的背叛,所以,她以拖延离婚的方式延续着一种情感。作为一个女人,我知道她对你的爱是真的。笔夫,从女人情感世界的真实来判断,你真的是一个罪人。与你在北川的情况相比,现在我有所变化,一些人开始同情我了,坏女人的形象有了一定改变。如果再有一段时间去洗涤,人们将会彻底忘掉。我也知道,这一变化并不完全是因为人们变得宽容了,而是他们的子女长大后的所作所为与我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出于要大家原谅他们的目的,我也获得了被人们原谅的新契机。但我并不为此而感到欣慰,因为,一切都太晚了,我拥有美丽故事的年代已经接近了尾声。笔夫,有一件事情我要提醒你,最近夏茜的行为很诡秘,我猜想新故事会在她身上发生。至于是什么,我现在还不太明白,想知道也想及时告诉你,但没有人告诉我。正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清静,夏茜目前正是在孕育一场新的风暴。不知道这对你、对她将会产生什么后果。笔夫,希望你冷静点,再冷静点,妥当处理和夏茜的关系。”

  也许绝大多数蓉城居民都不知道时间已经走到了第二天的拂晓,但一夜未能合眼的笔夫和于红却明白新一天的曙光已经慢慢地爬上了地平线,把又一个黎明交还给了人间的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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