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夜,静悄悄地来临。夏颖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电话后,对一屋子处于痛苦之中的人说:“妈打电话催吃晚饭了。姐夫、姐、苏小姐、外侄女,我们走吧。”
一群人这才离开夏茜这个尘封了多年的空荡荡的家。关门时,笔夫和夏茜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看了看那扇门。笔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被女儿挽着手臂,慢慢地下了楼。走到楼下后,他向同路的其他人招呼道:“你们先走吧,我跟小颖说说话。”他回过头去,面对着夏颖,说道:“小颖,我问问你,真的要离婚吗?”
夏颖跨前一步,和他并排走着。她没有立即回答,双眼看着脚下的路。“回答我好吗?昨天,你爸给我提起过这事,他不希望你们离婚,要我无论如何劝劝你。”
夏颖的眼圈渐渐湿润了,仍然低垂着眼光:“已经那样儿了,没有退路了。他没法和你相提并论,当年你不愿意依靠我父亲,立志要自己创造。但他不是,渴望依靠我父亲,而父亲又拒绝,要求他自己去发展,因此极为不满,经常冲我唠唠叨叨,父母就非常反感。工作时,他总是马马虎虎,时常出错,同事们都很鄙视他。快三十五岁了,在建设局依然一事无成。其实,我和我姐姐的性格相反,当年她希望你按照父母的安排去做,可我却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成为一条寄生虫,更希望他去拼搏。最初,他并非如此,而是勤奋好学,发誓要干出一番成绩来。没想,后来变了,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父亲身上,让人感到非常失望。按说,退居二线前,父亲可以帮助他。尽管我不希望如此,只要父亲帮也不会阻拦,他毕竟是我丈夫。但父亲就是不松口,总是认为他华而不实,成不了大气,还多次给他们领导打招呼,不让提拔,认为他最合适干技术活。说实话,姐夫,父亲对他有失公平的,也许是由于你和姐姐失败的婚姻导致了父亲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吧。从内心里讲,对他我还是有一些感情,如果有所改变,也不愿意离婚。但没有,他整天牢骚满腹,萎靡不振,让人看不到一点希望。唉!实在无法再维持,也就只好长痛不如短痛,结束这段不幸的婚姻,做新的选择了。”
“我劝劝他,合适么?”笔夫征求意见道,“要不,我尽量抽时间,和他谈谈?”
“算了,别费那份心了。”夏颖说,她不想谈这个沉重的话题,于是,故意把话题引开,“姐夫,我代姐姐谢谢你的资助。不然,我爸妈会背上一笔数目不小的债务,那样的话,生活就会受到严重影响。对过惯了舒适生活的爸妈来说,真是无法忍受,也许还会闹出些事情来。姐夫,在你们闹离婚时,妹妹有些事情做得很过了头,现在回想起来很忏悔,所以,请不要怪罪,原谅我,好吗?说真的,即便是离了婚,我还是在当姐夫看,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夫,也是我姐心目中最好的男人,是我爸我妈心里最好的女婿。姐姐心里依然只有你,只有你呀,姐夫?”夏颖泪如泉涌,不住地用纸巾擦着眼角:“唉,也不知道姐为什么就吸上了毒,她怎么这么傻呀。姐夫,如果没有吸毒,你会坚决离婚吗?”
“别说这件事了,好吗?过去了,就让它静静地过去吧。七年了,我知道痛的滋味,也知道你姐的苦,也许是上苍故意要我们受这七年的罪,才最终划上一个句号吧。小颖,一定要多费点心照顾好你姐姐,帮她把病治好,啊?经济上有困难就找我,生活上有困难也找我吧,我一定帮助,一定……”
见姐夫缀泣了起来,夏颖把一地叠纸巾递了过去,安慰道:“姐夫,别这样,姐看到了又要难过,还有苏小姐。啊?”擦掉眼泪后,笔夫掏出一支烟来,燃上,慢慢地吸着,缄默不语地向前走着。
“苏小姐还没满三十吧?”夏颖打破了沉默,她不希望姐夫这次还和以前一样,又带着遗憾和痛苦离开,于是,把话题转向了苏娅,“依我看,比我要小得多。”
“对,刚满二十七岁。”笔夫介绍道,“跟我的性格相近,只不过没有受苦,所以,像个小调皮。”
“我看挺大方的,一点都不在乎你和姐从前的那段历史,还劝姐放开点。”夏颖评价苏小姐道,“你们一定会幸福的,妹妹祝福你们。姐夫,这是真心的。”
“谢谢,小颖。”笔夫看了一眼夏颖,“你比以前成熟多了,哥为你高兴,这也是真心的话。”
“姐夫,问你个事可以吗?”夏颖突然间吞吐其词起来,“你调到北京总行去了?”
“嗯。”笔夫回答。
“我爸说,你一定能成大器。看来他还是很有眼光,当年就给你……”夏颖没有把话说完就停顿了,等了一会儿,补充道,“只可惜我姐姐没有这福气。唉,要是当年不那样对你,也许……那就好了。姐夫,今后有机会到北京,欢迎我吗?”
“看你说什么话?”笔夫回答,“你们家任何一个人来,我不仅欢迎,而且还感激不记前嫌哩。哥哥家的大门永远向你们家任何一个人开着,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而且还好酒好菜招待。”
“那她呢?”夏颖把嘴向前面的苏小姐一撸,“也会欢迎我们?”
“怎么会不欢迎?”笔夫表态道,“我们意见一致。不放心你这位嫂子?放心吧,没问题。”
“姐夫?”夏颖又欲言又止道,“你……?”
“说吧。”笔夫问。
“单独和我姐谈谈,安慰她一下,好吗?”夏颖请求道,“她真的想和你说说话。我求你,真的求你,好吗?”
“好吧。明天上午准备陪苏小姐到凤凰山去逛逛。要不,你们也一块儿去?”
“行。”夏颖回答……
从总体看,事物的发展有一种可循的轨迹。在这个轨迹上,事物由低级向高级地发展着,进化着,从而推动了世界的发展与进步。然而,在沿着轨迹向前发展的过程中,事物总会有一种变异出现,这往往难以预料到,所以,当变异出现时,往往会感到非常的无奈。笔夫和于红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当相爱得死去活来时,相互间矜持地扼守着爱的信条——结婚时男人才把肉体交给女人,女人也才把肉体交给心爱的男人——然而却没有等到那一天。他们相互地占有对方不是以夫妻的名义,而是以偷情的方式。在发生那次关系后,于红似乎有了一种满足感。尽管她没有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笔夫,但毕竟把自己交给了心爱的男人,而且也获得了男人应该给她的东西。获得满足后,她不再日思夜想自己心爱的男人了,而是渐渐地淡化了思恋之情,也不再用尖酸刻薄的语言去刺激他了。她知道这个大男人其实并不“大”,有时比她这个小女人还“小”。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她却好多次都看见了笔夫的泪,这说明他的确受到了伤害。
她决定离开他。离开了他,就离开了痛苦的历史,就会开始新的生活。她同时决定,找夏茜谈谈他,因为,那次媾和,她感知到了男人内心有一种对夏茜的疏远,兴许夏茜还没有感觉到。一旦两个人都感觉到了,疏远就会由潜意识转化为公开。真的到了那一步,夏茜的婚姻也就走到了尽头。一天上午,抱着一试的心态,于红给夏茜打去了电话,预约抽时间谈谈,没想不但没有被拒绝,夏茜还迫不及待地要求马上相见,主动邀约她到家里谈。
于红来到了夏茜家,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家里。夏茜早已经在家里等着了,而且还沏了一杯清茶。进了夏茜和笔夫的家后,于红突然间产生了一种回到自己家的亲切感。墙壁上笔夫和夏茜的结婚照,虽然地刺痛了她的心,但她更感觉到笔夫亲昵着的不是夏茜而是自己,所以她一直专注着那张十二寸的结婚照,走神了。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天晚上在野外和笔夫偷情的画面,自己和笔夫不由自主的呻吟像最美妙的晚籁,久久地再次回荡着……当夏茜的开场白将她从梦幻中拽回到现实生活时,她内心里产生了一种较大的落差,叹息道:“小茜,你真的有福气嘛。”她所表达出来的是一种既羡慕又心有不甘的复杂情绪,因此,话语的感情色彩较为含糊。接着,她问夏茜:“你们过得好吧?”
“好,真的很好。”夏茜回答,并破天荒地向她道歉,“我对不起你,笔夫本来应该……”但刚说到这儿又停下了,似乎觉得道歉不太合适,因为,对两个人来说爱是第一位的,对家庭来说也如此。如果组成家庭的两个核心人物之间没有爱,那么家就会时时刻刻处于危机之中,就会坦塌。她并不觉得因为真爱而结合是一种错误,更没有因为自己去爱笔夫是对于红的犯罪,相反,觉得因为爱走到一起是对于红负责任。她认为,如果于红和笔夫真的结合,也许早就闹得四分五裂了。
“别给我道歉,小茜,你不欠我的。相反,我似乎觉得欠你很多,不仅仅包括你父亲给予的帮助,而更多的是在其他方面。我只想知道,现在你和笔夫生活协调么?你们之间的爱是停留在原来的水平上,还是有所发展,这很重要。”于红像似做采访一样,“如果两个人之间的爱情在进一步加强,那么会感到非常幸福;如果是另外一种情况,那么危机将会出现。我不愿意你们出现危机,对一个女人来说,感情危机是非常可怕的,因为除了爱,女人没有过多追求;男人却不同,有很多追求,这可以冲淡爱情危机的攻击。社会对女人也是非常不公平的,一旦出现感情危机,人们世俗的眼光将会更加挑剔地对待女人,而更加宽容男人。不仅男人是这种心态,就连女人自己也是用这种心态在对待同伴。只有当自己感受到这种心态的危害时,才会认识到它的偏激性,可往往无济于事了。小茜,我没有一点点想挑拨你们夫妻关系的意思,更没有再将笔夫夺回来的想法,时间已经将我的梦淡化了。说实在的,至今我还爱着笔夫,深深地爱着他,但是,我明白他对我的情感不是爱。和其他男孩一样,当初,走向我,是出于一种对异性的好奇,它来自于生理冲动,而不是理性行为选择,所以,他对我所表现出来的不是爱。也许是出于对笔夫的单向爱情吧,我希望他过得好,也希望你过得好,你们夫妻永远幸福。今天,我想和你谈的就是这个主题,决定离开历史,重新开始生活。”
“离开?”夏茜感到诧异,“你要辞去工作到外面去发展?”
“不是离开这个城市,而是结束以前的那段历史。”于红回答,“你根本就不知道,尽管我结婚了,但一直都没有忘记笔夫。相反,他却干干净净地忘记了我,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了你,这说明他爱的是你,而不是我。但恕我直言吧,我渐渐地感觉到了你们的感情在慢慢地产生一种裂缝,而你和他都还没有意识到,所以,我害怕你和他走向一种悲剧。如果你俩真的走向了悲剧,那么谁都会受到重创,谁都会因此而陷入长时期,也许是一生的苦痛之中。我决定从你们的生活里消失,一方面是为了我自己,我需要幸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你们,你们也需要幸福。希望能够明白我的善意,请不要认为我有什么企图。虽然,笔夫伤害我非常多,也可以说是很致命,但我不认为他是坏男人。尽管和你的结合也有爱,但不完全是,还有其他的因素在起作用,不然,他不会那么快和那么坚决地离开我,因为这太违背常规了。按照他的性格,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刺激,决不会在没有想好退路时行动。而离开我时,他几乎表现出了忙乱,也将退路完完全全地堵死了。我想,最大的可能是你的家庭背景产生的诱惑力。尽管爱是基础,但你家的优越条件,尤其是你父亲的权势地位,是他走向你的最直接推动力。目前,他需要你父亲的帮助,以改变现状,但一旦觉得你父亲铺就的道路不适合,就会和你父亲分道扬镳,这时就需要有一个人让步,要么你父亲,要么他自己。在十字路口时,也许谁都不会轻易放弃选择,尤其是笔夫。因为他年轻,有时间,更希望你父母妥协,给他发展空间,而不是绊脚石。也许你父母会妥协,也许不会,而不妥协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你父母并不会轻易相信笔夫的选择更适合,而会固执地认为他们设计的道路才最适合,那时矛盾会加剧,你父母也会失望,同时,笔夫会因为被干预而苦恼。受其影响,他们会加重对笔夫行为的控制,笔夫也会更加强烈地叛逆,一旦两种矛盾不可调和了,你就会受到伤害甚至成为牺牲品。我了解你父母,更了解笔夫。比如你父亲要将笔夫提拔为副行长,并调到政府从政,而笔夫却不愿意,会想方设法阻止,这就是双方不能走到一起的苗头,它潜藏着一种危机。也许你认为我在夸大其词,有点令人毛骨悚然,但我强烈地感觉到了这种危机正在逼近你和笔夫。相信我吧,没错的,小茜。”
的确,由开初的不以为然,夏茜慢慢地有些毛骨悚然了。尽管于红的推测还没有完全出现,但有些现象已经发生了。她感觉到了父母和笔夫之间存在职业选择差别,而且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强烈。那天的谈话尽管以笔夫的让步告一段落,但他并没有屈服,而是暗暗地在坚持着自己的观点,这也是她感到为难的事情。“那……我该怎么办呢?”夏茜有些急了,“是劝父母好,还是劝笔夫好呢?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说实话,于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作为女人,天生有一种母性的善良,她不希望看到糟糕的事情发生。她们沉默了,各自喝着清茶,品尝着微微苦涩的味道,也咀嚼着生活的微苦味道。
“依我看,应该把更多的心思花在说服你父母妥协上,因为他们是你最亲近的人,容易对你的话产生共鸣。当然,也可以去说服笔夫妥协,但估计他会感到孤立无援,从而加重叛逆心里。做他的思想工作,对你来说应该是万不得已时的选择。”于红俨然像一位军师在出谋划策,她把端在手上的茶杯放在茶几上,“小茜,我找时间单独和笔夫谈谈,你没有意见吧?当然,我只能尽朋友的职责。也许,我劝他要合适些,因为我是个外人,笔夫会认为较为公正,容易接受。”
夏茜没有表态,她心事重重地喝着茶,脸上浮出了厚厚的愁云。她知道父亲的脾性,只能要求别人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事而不能有半点变化,错了也必须首先执行,让他改变主意根本不可能。接下来的选择,就只有让丈夫改变。尽管有自信,但丈夫也非常倔强。小事情也许会依了,但这不是小事情,是攸关命运的大事情,能够轻易改变吗?再说,自己对父亲的计划也没有把握,丈夫是学经济专业的,他更乐意于在经济管理上发展,而不是玩弄政治权术。他不喜欢,即便是强迫屈从了也不会开心,更不会干出成绩来。现在,他已经对活在父亲的阴影里感到了压抑,一直在想办法摆脱,撑起一片独立的天空,能接受劝言么?“唉,如果笔夫没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就好了,他会毫无顾忌地接受父亲的安排,我也不会有这些烦心事。”夏茜叹道。
于红觉得夏茜太幼稚了,于是,说:“小茜。如果笔夫真的是你现在心里希望的那种男人,他就不会和你在一起,你父母也绝对不会同意她成为你的丈夫,因为家庭环境铸就了你必须嫁给像笔夫这样的男人。在你父母的心里,智慧型男人才是称心如意的女婿,而笔夫正好符合标准,所以,笔夫注定要成为你的男人。所幸的是,你爱笔夫,他也爱你,所以,才没有感觉到不幸。现在的问题是他的选择与你父母产生了分歧,由此引发了新矛盾。解决矛盾的主角,是你父母和他,也包括你。尽量做到不让矛盾激化,就是成功。夏茜,我总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你们之间要发生一场大的变化,谁改变谁,现在无法知道。唉,获得了笔夫是一件幸福的事,但也许就是一场灾难,因为,他的欲望非常强大,你父母无法满足。能一定程度满足他强大欲望的,只有他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不是他创造出了足够丰富的成果,而是将会遭受的无数灾难,磨平他的锋芒。尽量吧,别让自己背上过重的思想包袱,那样反而会加快事情变坏的步伐。如果你允许,我尽力而为。”
“不需要你费心。”夏茜说,“家事,我自己处理。笔夫是爱我的,相信他会听我的。”尽管夏茜拒绝了自己,但于红还是决定暗中去劝说笔夫接受现实。虽然夏茜或多或少地接受了于红的观点,但并不认为真的会那么糟糕。也正因为这样想,决定由自己暗暗地把一切承担下来。她不希望父母受伤,不愿意笔夫受伤,更不希望自己受伤,也相信无论怎么样糟糕,父母和笔夫都不会伤害到自己。
中午,她让保姆带孩子玩儿,自己动手,为丈夫做起了饭菜。这使保姆感到有些纳闷,但她没有解释,也不好作解释。果然,在吃中午饭时,笔夫发现了饭菜的味道与往日不同,是自己妻子的手艺,于是,他问道:“小茜,今天是你做的饭菜?”
“你说呢?”夏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用了一个反诘句,“好吃么?”
“没有过期。”丈夫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还以为你的手艺丢失了呢?不错,该表扬,我给你发一张奖状,接受吗?”
“奖状?”夏茜有些茫然,但更感到高兴,因为丈夫对自己做菜的味道刻骨铭心,这说明自己在丈夫心目中的地位很高,“除了奖状呢?我要实惠的,拒绝政治荣誉。”
“过来嘛。”丈夫神神秘秘地说。她绕过茶几,从对面走到丈夫的身边,将一只手伸过去。
“弯下腰,把脸蛋儿朝向我,好吗?”丈夫说。她又按照丈夫说的做好了一个优美姿势。
“叭!”丈夫在她脸蛋儿上亲吻出了一个响亮的声音,说,“奖状贴在你美丽的脸蛋儿上了,是一个椭圆形的奖状。”
“你真坏,真坏!”她幸福极了,甜甜地骂着丈夫,“人家锡铭在哩,也不讲个场合。看,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笔夫把脸转向保姆,果然发现她的脸红了,于是说:“锡铭,别跟你阿姨计较啊,她是个疯子。”
“你才疯哩。”夏茜顶嘴道,“占了便宜还把责任推给我,有你这么不负责人的男人啦?!”
见夫妻俩在开玩笑,保姆便囫囵地吃完饭,抱着小孩出门玩去了。保姆离开后,笔夫一把将夏茜揽进怀里。夏茜顺势用手吊着笔夫的脖子,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丈夫:“你又想干坏事儿?饭还没有吃完,碗筷还没有收拾呢?要不,一会儿你干这些活儿?”
“嗯!”笔夫点头。
最终,丈夫还是没有履行收拾碗筷的诺言,因为,在一顿温存后,他们偎依在床上,继续着一席温馨交谈。这种心灵的亲密接触,是他们最需要的,谁都不会去破坏。一直到下午上班时,她才让笔夫起床,离开这个温馨的家。笔夫虽然走了,但幸福却久久地萦绕在夏茜的心头,她没有急着去收拾饭桌,而是继续躺在床上,回味这个幸福的中午。在幸福中,她否定了于红的猜测,心想自己还是能够说服丈夫的,他会向父母也向自己“投降”……
正月初三的夏家之夜显得非常热闹,和中午一样,丰盛的菜肴将年味儿烘托得尤为浓郁。笔夫紧挨夏波坐着,他旁边仍然坐着女友,紧靠苏小姐坐的是女儿尧尧,挨着尧尧坐着的是夏茜,夏茜的旁边依次坐着她妹妹夏颖、母亲、弟弟夏光和弟媳。就这样,一个红木圆桌被围成了一个园。
夏波给笔夫和自己儿子斟上酒后,又亲手给苏小姐和外孙女倒上饮料。与此同时,老伴给自己家里的其他女人倒上了饮料。准备工作结束后,夏波端起酒杯,发话道:“来,我们家算是团圆了,祝一家人新年快乐,干了这杯酒。”
于是,喝酒的和喝饮料的一起响应,共同举杯干了各自杯中之物。如此,夏波来了三次。第三次结束后,他宣布:“现在开始‘自由发挥’。”同时,他对笔夫和苏小姐说:“我们父子之间就不要讲究啥了,放开喝酒。儿子,就算陪我高兴,好不好?”
笔夫端起酒杯来,向夏波说道:“夏市长,我敬你老人家一杯,祝你新年快乐,同时也代表女儿敬一杯,祝你身体健康。放心吧,我们会好好培养女儿成才的,不会让她吃亏。她永远是你的外孙,长大了,会常回来看你们,照顾你们的。我更会好好尊敬你的,届时,也会邀请你到北京来做客。”啰嗦了半天,笔夫才把话说完,他一仰脖子,将酒吞下了肚。接着,他又把一杯酒举到了夏波面前,也邀苏小姐和女儿同时举起了杯,祝酒道:“苏娅是个很好的女孩,尧尧和她很投缘,放心吧,你外孙女会生活得很好。来,我们一家人敬你老一杯酒。”
当向夏茜敬酒时,笔夫仍然用过去的称呼:“小茜,你遭罪了,下决心把……”他哽咽了一会儿,继续道,“好好治疗吧,你还会有好生活的,还会有的……”看了一眼苏小姐,又说道:“我们一定会帮助你渡过这个难关,放心吧。女儿由我带,长大了,她会认你,照顾你,我不会那么自私,会把女儿交给你……”实在说不下去,他就一仰脖子干了杯中的酒,又倒上一杯,说:“来,我再敬你一杯,喝吧,喝了吧,啊?!”
“谢谢你,谢谢你们,更谢谢苏小姐,也谢谢好女儿尧尧,谢……谢……”夏茜泪流如注,惹得一家人再次悲痛起来,她继续说道,“笔夫,我现在董事了,真的董事了。我对不起你和女儿,把我忘了,我不怪你们,不怪你们……苏小姐,谢谢你,女儿就托付给你了,好好待她,她会对你好的。尧尧,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好,听爸爸和苏阿姨话,啊?!听话,啊……!?”
“姐,姐——?!”夏颖既心痛,又似乎有一丝怨气,她呼唤了起来。
“唉!”夏母长长地悲叹一声,“造孽呀,谁造的孽呀?”一屋子的哭泣声再次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