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璺痕(六)

  

  6

  虽然这次交流并不彻底,但笔夫最终明白了他从前对待自己的态度。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受到了官场恶习的影响,可以原谅,但已经太迟了,伤害成了既定的事实,无法挽回也难以弥补。“岳父大人,为什么你要把自己的女婿当作官场中的竞争对手看待?”笔夫既同情夏波,又实实在在地恨他,同时也恨自己当初未能心平气和地进行交流,透彻地了解一下他的内心世界。他的电话响了,看号码是隔壁苏小姐打来的,催促早点结束谈话。

  “接电话呀?”夏波提醒道,“孩子,你怎么不接电话?”

  “朋友打来的。”笔夫撒谎道,“你接着说吧,等一会儿再回过去。”

  “不说了。其实,你妈早就要求我解释一下,可一直放不下面子,就没有找你,今天算是有机会给了你一个交代吧。孩子,年前,我把小茜送戒毒所戒毒去了,如果还念着过去夫妻一场的好,就去看看,安慰安慰她吧,这样有助于增强她彻底戒毒的信心。”

  “爸,在那儿去看合适吗?”笔夫顾虑重重,“能暂时接回家吗?”

  “能。”夏波说,“那我们明天去接回来,你们见一面吧。”这时,苏小姐又给笔夫打来了电话。见电话响个不停,夏波没有再谈下去的心情了,他站起身来:“孩子,也许你还有其他事,去办吧。明天,小茜回家后,你和苏小姐也过来,大家聚一聚,吃顿饭吧,今后就没有这么方便见面了。替我跟苏小姐道个别吧,我这就走了,啊?”

  夏波出门不久,苏小姐便推门进来,抱怨道:“你们真能谈,两个多小时也不嫌累?”贴近笔夫,她诉苦道:“老公,吃什么,我肚子都饿得呱呱叫了。尧丫儿过来吃饭吗?”

  “就让她在那边吧,晚上接过来睡觉就行了。”笔夫回答,“我们独享今天下午,可以吗?”

  她亲一口他的额头:“老公真好!”

  “吃啥?”笔夫搂着她的芊芊细腰,问,“想吃啥?”

  “真的我选啦?”苏小姐仍然一幅可爱的样子,撒娇。

  “嗯。”笔夫回答,“把决策权交给你。”

  “我要吃……”没说完,苏小姐就抱着笔夫亲吻,并吐出一个字,“你!”

  两个人在房间里拥抱着,亲吻了起来……

  金翎饭店五楼餐厅的凤凰阁雅间里,响着《红红好姑娘》这首情歌。一瓶长城干红葡萄酒和几盘体现着宾馆特色的川菜交相辉映地摆放在了餐桌上,激活了人们的食欲。

  笔夫和苏小姐对坐着,相视一笑。让服务员打开酒瓶后,笔夫便将她们打发走了,同时吩咐:“别打扰。”服务员点头表示听从客人吩咐后,倒退着出了房间,轻轻地将门关闭了。

  “来,娅子,我给你斟酒。”笔夫拿起酒瓶,给苏小姐斟酒。

  “谢谢老公。”苏小姐感到非常甜蜜,“老公,北川市内有什么好玩的?”

  “多。”笔夫回答,“下午,先睡觉,把疲劳赶走,然后,带你出去玩儿,行不行?”

  “ok!”苏小姐用右手做了一个表示赞同的姿势。

  这时,电话响了,笔夫接听才知道是女儿用公用电话打过来的。女儿说她不想在外婆外爷家玩,问为什么,她说感到特别扭,极不自在,还指责父亲残忍地把她扔在一个没有感情的外人家里就不闻不问。一听女儿要过来,苏小姐就来了兴趣,说:“好哇。”

  “不行!”在电话里,笔夫生气地冲女儿吼叫,“下午,你必须和外婆、外爷玩儿。晚上,我们去接你。”同时,纠正女儿的错误认识:“那是你外婆外爷的家,你妈妈也住在那里,怎么能说是外人家里呢?虽然有七年时间没有进过那个家门,但所有人永远都是你的亲人,现在爸爸不去,那是因为已经和你妈妈离了婚,不再属于那个家的成员,所以,孩子,你在那里是应该的,爸爸再去那儿就有些不妥,明白这个道理吗?”

  “干嘛那么凶?”苏小姐问,“人家不愿意在那儿,何必强求?让她过来,好吗?老公,你不能这样恶劣地对待孩子。”

  “今天不行,她必须在那儿。”笔夫一口干了杯中的长城干红,强调道,“就在那儿!”

  一顿极有浪漫情调的午餐,就这样给破坏掉了,他们草草地结束了饭局……

  横躺在金翎宾馆518房间的笔夫,本想通过午休消除坐长途车时积聚的疲劳,然而他怎么也无法入睡。穿好衣服,坐在床上,吸着烟。他拨苏小姐的电话号码,但刚把数字拨完,便放弃了,大概认为苏小姐已经睡了,不便打扰。

  和笔夫一样,苏小姐却在自己的房间里吃着香蕉、红缇等水果。吃了一阵,觉得没趣,不住地看着摆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话,显然在盼望着召唤。等了一阵,见电话仍然没有动静,便拿起电话,拨笔夫的号码,似乎也觉得此时去打扰他不妥,便没有按发射键,傻呆呆地看着电话荧屏,撅着樱桃小嘴。“笨蛋,傻瓜!傻瓜,笨蛋!”她小声骂着隔壁房间里的笔夫,“真的就能像头猪睡着了呀,你?”

  这时,电话响了,荧屏上显示的是518房间的电话号码,她笑了,但没有急着接听,任由电话空洞地响着。大概觉得差不多了,才接听,故意装着刚被吵醒的腔调,瓮声瓮气道:“喂,谁——呀?哦,我睡着了,起床了嘛,老公?几点钟了?”逗趣了一阵,她便恢复常态,“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老公,你也没有睡着啊?在想什么,我吗?其实我也没有睡着,一点都没有睡意,像个猪似的,吃了一堆水果,肚皮都快撑爆了,快来救我呀。不,我要你过来,你过来嘛。我还躺在床上,不过来,就不理睬你了,更不会过去。你过来,好吗?”

  在得到答复后,她躲藏在房间门的背后,做好要吓笔夫一跳的准备。果然,两分钟后,笔夫轻轻地推开门往里走,被苏小姐“哇”的一声捉住一只胳膊。

  笔夫被吓了一大跳,转过身去,将苏小姐抓住:“你真调皮,像个小孩儿?”

  “我干嘛要那么快长大?女人长大了,就老了,老了,就不逗男人喜欢了。老公,我希望自己永远像现在这样做个小乖乖,逗你乐,好不好?”说完,便撒娇地问,“好不好嘛,亲爱的老公?”

  “不好。”笔夫故意气苏小姐,“折腾人。”

  “你放屁。”苏小姐说,“我折腾你了,什么时候?你说,说呀!?我想折腾你,你想折腾我吗?”

  “想我折腾你吗?”笔夫调情道,“不后悔?女人可是要吃亏的哟?”

  “我不怕吃亏。”苏小姐回答,“不怕。”

  笔夫一边亲吻着苏小姐,一边用手从背后将房间的门关上。他弯下腰,双手将苏小姐抱上了床……

  “娅子,你知道刚才那个老头有多么荒唐吗?”笔夫抽着烟,对枕在胸口上的苏小姐说,“居然把我当着一个政治对手,用官场的手段来对付我。他总认为我会在某个时候对他形成一种威胁,但又觉得我非常重要,所以不是用岳父的姿态,而是用一个竞争对手的办法对付我。在当时,我也的确不了解他的心态,而是用一个岳父的标准,去衡量他的所作所为,所以就受不了,就产生了反抗情绪。就这样,我与他的行为交叉点由多向少恶化,最后达到了根本就没有交叉点的极限,这时暗中不和开始向我的前妻夏茜转移,也开始向其他人转移,而他们又总认为问题出自于少年,极少怀疑过问题更多地出在老人的身上。结果,少年成了被攻击对象,而少年又不明白错在哪儿,总认为自己非常正确。两种观点进一步碰撞,导致了两败俱伤,这就是我婚姻最终走向死亡的根本原因。”

  “有这么深奥吗?”苏小姐的眼光充满了迷惑,“为什么当初你没有发现症结,而现在才找出了原因呢?如果当初有这么聪明,你会原谅他么?”

  “唉!当初哪有现在这么清醒和冷静。”笔夫后悔当初的莽撞,“双方处于暗中格斗的昂奋之中,都更多地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你说,那时能够理性么?”

  “老公,我可不希望你把我、我爸、我妈、我弟弟甚至你的行长我姨父他们想得太复杂了。在他们身上,有没有你前岳父的影子?”苏小姐用既是警告,又是试探的语言问,“你呢?有原来那种想背叛的感觉吗?”

  “你说什么呢?”笔夫发现苏小姐多心了,解释说,“我是在反省自己过去的那段历史。一个人只有不断的反省才能够健康成长,才能够发现自己错在哪儿,才知道该怎么去改正。如果我不深刻反省自己,反而会像过去那样,用过分自私的眼光去看待现在的人和事,那才容易伤害到你们。现在,我长大了,不会再用自私的眼光去看问题了。如果不是非常脱离原则,我不会计较的。”

  “什么是非常脱离原则?”苏小姐像一个求知者,问,“我想明白。今后,我尽量不做脱离原则的事来气你,逼你再一次背叛爱人,让爱情流泪。”

  “什么?”笔夫被刺激了一下,“让爱情流泪?是谁让爱情流了泪?”

  “还有谁呀?”苏小姐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呗。”

  “我——?”笔夫瞪大了眼睛,他额头上的皱纹像丘陵中的梯田一样,脉络分明……

  于红隐瞒年龄的事情,像一道璺痕,烙在了笔夫的心目中,再怎么也消除不掉。同时,它也是于红心目中的一道伤疤,制约着自己与男朋友继续发展感情。自打撒谎被揭穿以后,于红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将所遇到的事情轻松地告诉笔夫了,因为每次谈一件本来极为平常的事情时,他总是要追问一句“是吗?”,这明显地表露出了不信任或者说不完全信任。开初,她觉得自己有错,笔夫这么追问时还可以理解。可时间长了,他仍然耿耿于怀,她精神上就感觉到了压力,因此为尽量少听到那句讨厌的“是吗?”,可说可不说的事她尽量不说,必须说的事情也挑最重要的部分轻描淡写地说。

  笔夫也有同样的感觉,每次听于红讲事情时,总是蹙着双眉,一双射人的眼光叫人品味到他是在认真地判断真假,信任的成分越来越少了。他也明显地感到于红向自己讲述的事情少了,有些必须知道的事情要再三催问才肯吞吞吐吐甚至是战战兢兢地告诉自己。

  一对恋人的情感到了这个地步也就到了岔路口。理智的人们会屈膝谈心,进行感情的沟通,消除心里隔阂,然而没有,像一对姐弟,在一个桌上吃饭,在一方屋檐下住着,最多的交流是双方极为平淡地对望一下眼神。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有些近似于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平淡得跟一杯白开水一样,叫人品不出多少味道来了。

  和以前一样,每天黄昏下班后,笔夫都按时去为夏茜辅导数学,回家也较晚,这时于红往往已经睡了,而且还将自己房间的门紧闭着,他也懒得去打搅她。与此相反,他对夏茜有了好感,这原自于夏茜揭穿了谎言,使得他了解了真相。在笔夫看来,虽然夏茜出生于官宦家庭,但不像其他人那样虚伪,一是一,二是二,不撒谎,不隐瞒观点,爱谁就会说出口,至于是否得到回应,她一概不管。更为重要的是她锲而不舍,一旦认准了目标,就会不顾一切地去追求实现,绝不会轻易放弃,即便是放弃了,也一定是迫于无赖,这与笔夫的性格极为相似。发现夏茜这些优点后,笔夫感觉到了于红的缺点非常多,而且在变本加厉。也就越来越喜欢夏茜了,甚至上课时总是故意出更多的练习题,巧妙地延长时间,也因此赢得了夏茜父母的好感。

  见着笔夫这么尽心尽力地为女儿辅导,两个老人对笔夫越来越喜欢,不停地赞扬。从许多细节当中,他们还发现两个年轻人都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因此,希望继续下去,甚至更快地发展成为爱情。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自己睡觉前敲开女儿的房间去催促结束上课,而是悄悄地关了客厅的灯,不声不响地睡下,尽量为两个年轻人发展感情创造着有利条件。一天夜里,夫妇俩又为此讨论开了。丈夫背抵在床的靠背上吸着倒床烟,说:“依我看,他们之间有戏了。”

  “我也这么认为的。”尽管妻子反对丈夫在卧室里吸烟,但容忍了,她一边打开窗户,一边回答丈夫,“以前的辅导不到十点钟就结束,最近却延长了许多,有时一点钟才结束。你看到没有,上课结束后,小茜都要送笔夫,笔夫又总会把小茜送回来,这表明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感情。说实话,我还是有些担心。”妻子在欣喜时也新生了顾虑顾虑:“他们是不是太快了?我担心会出事儿。”

  “出什么事儿?”丈夫停止了吸烟,看着妻子,“能够出什么事儿?”

  “唉!”妻子觉得难以启齿,叹了一声,愠怒道,“这都不懂啊?”

  丈夫心领神会了,说:“这你得给夏茜提醒了,让她把握住分寸。”

  “唉!”妻子又叹道,“女儿大了总让父母担心。”

  沉默了一会儿,丈夫安慰道:“放心吧,即便笔夫那小子有那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儿,他多少得顾忌我这个副市长吧,敢随便占小茜的便宜?”

  “你懂啥?烈火遇到干柴,没准儿哪天就燃了哩?”妻子突然间心烦意乱了,“睡吧睡吧,懒得跟你说这些,反正儿女的事你也没有管过,都是我一个人在操心。”

  见妻子睡下了,自己没趣也只好躺下去,他又说道:“话说回来,如果真要那样,管得了吗?只要两个人好,就别操那份儿闲心了。喂,我了解过笔夫,最近他小子不错,反映很好,听他们程行长的意思要再提拔一格,让他当信贷科长,你说,在节奏上是不是快了点儿?”

  “这是程行长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妻子一下子坐了起来,“老夏,我觉得你是不是有点丧失理智了?笔夫和小茜之间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就这么提携他?你当真就有把握呀?”

  “你可别冤枉我啊?”丈夫侧身看着妻子,“我还真没说过一句话,你想想,没把一个鸡蛋搁在稳当处,我会那么莽撞?这次纯粹是程行长的意思,只是他把这个意思告诉给了我而已。”

  “他凭什么告诉你?”妻子分析说,“还不是想拍马屁。你的态度呢?”

  “我没有发表看法。”丈夫说,“先这样也好。”

  “那万一到时间他和小茜的事不成呢?”

  “这还不好办,拿下就是了。”丈夫说。

  “有那么简单?”

  丈夫很自信地反问道:“难道还很复杂呀?”这时,听见客厅有人走动,夫妻俩知道是辅导结束了。夏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搁在床头柜上的表,惊讶道:“快一点半了。”

  妻子便对客厅里叫喊道:“小茜,结束啦?”

  “嗯,妈,你们还没有睡着啊?”夏茜在客厅里回答,接着便传来女儿打哈欠的声音。

  “茶几上有吃的。”母亲又大声冲客厅喊,“让笔夫带着路上吃,你也吃一点,啊?”

  “嗯,谢谢妈妈。”夏茜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两个老年人的耳朵里。

  接着便听见开门声和笔夫出门的声音,也听见了夏茜在门口吩咐道:“一定要吃了啊?”但没有听见笔夫的回答,不一会儿,又传进夏茜甜蜜的声音:“谢谢!”

  这时,母亲感到有些恐慌,穿着衣服起了床,她准备到客厅看一下两个年轻人究竟在干什么。然而,当来到客厅时,女儿已经把大门给关了,并转过身来看着她,问:“妈,你怎么起来了?”

  她觉得很尴尬,于是敷衍道:“上厕所。”

  女儿坐在沙发上吃起了蛋糕,一脸的幸福。从厕所出来后,母亲来到客厅,紧挨女儿坐着,关切道:“高等数学怎么样了?”

  “就那样儿。”女儿随口回答道。

  “我是说如果差不多了,就不需要再请笔夫辅导了,因为人家要上班。”母亲想试探女儿和笔夫之间的感情究竟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夏茜刚咬了一口蛋糕,听母亲这么一说,便大吃了一惊:“什么什么?不请笔夫辅导了?不,不行!妈,你不能这么恶毒!”

  她装腔作势道:“怎么回事儿?”

  “妈,我都爱上他了,你要把我们分开?”夏茜反对道,“还有,他也爱上我了,知道吗?把我们分开,不觉得太残忍了吗?妈,你要做一个爱情的凶手吗?你是律师,而且还是律师事务所的所长,不懂婚姻法吗?为什么呀,妈?”

  她总算探明白了,于是,说:“快点吃,吃完了好睡觉,别把妈妈想得那么恶毒。”说完,站起身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夏茜没有胃口了,把没吃完的蛋糕扔在茶几上,追到房间里,招呼道:“妈妈,爸爸,我以一个公民的身份发起抗议!如果你们要破坏自由恋爱,给我制造不幸,那么就会失去女儿!”

  父亲“扑哧”一下笑了:“小茜,你太敏感啦,我们只是想探明虚实。你们真的相爱啦?”

  “嗯,真的!”

  “那就赶快睡觉去吧。”父亲说。

  夏茜破涕为笑了,责备父母道:“哎哟,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差点把我的爱情给吓死了,真是的。”她这才放心地退出了父母房间,抓着茶几上那个残缺的蛋糕,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和夏茜一样,现在笔夫越来越觉得于红不适合自己,甚至不愿意更多地见到她总是阴云密布的脸。尽管对夏茜有了爱的感觉,但还是不敢轻易走进她的感情田园,最直接的障碍是自己无法企及的夏家背景。对他来说,夏家只在梦中收留自己,而在现实中是不能轻易闯入的,所以只能压抑住澎湃的感情潮水,不让它像野兽般凶猛地表现出来,每次不经意碰到夏茜的眼光时,都立即移开。

  夏茜也揣摸到了笔夫的心思,上课时,眼神不再像以前那么缺乏内容,而是多了挑逗的成分,多了只有恋人才能体会出的神情。更为明显的变化是以前她与笔夫对坐着,现在是紧挨着,上课时她总是一只手支撑着头,斜着脸,用眼光欣赏他。回答提问时,她也面带灿烂的微笑,给人一种愉悦的精神享受。更为放肆的是,她总瞅机会把手放在笔夫的敏感区域,让他体验到爱情触电时的快感,也让自己品尝到爱情放电时的愉悦。现在,对笔夫的待遇也有了明显变化,晚上,补习结束后,她总能方便地给笔夫找来吃的。离开时,她总是要送上一程,有时笔夫又总是把她送回来,分手时双方还依依不舍地招一会儿手。在笔夫和于红之间都很少有过这些细节,有些细节从来没有过。慢慢地,笔夫失眠了,晃动的主角是夏茜,而不是睡在自己家里的于红。有时候,他也为自己心猿意马感到可耻,但这无法阻挡他的行为继续向下发展。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这是不是脚踏两只船?”他总能够找到理由为自己辩解,甚至把于红睡觉时将房门关上也当着作理由为自己辩解,这样,他亲近于红的动力一步一步衰退了。一天,当于红主动走进房间示意爱的温存时,他逃避了,找借口离开了家,并与夏茜逛起了城市中心的人民公园。这次,他似乎没有第一次陪夏茜公园时的负罪感,不躲避任何人,而且还滋生出了要故意让熟人看见他和夏茜在一起的想法。

  “笔夫,今天怎么想起要单独找我逛公园,红儿呢?”在公园里,夏茜反而有些糊涂,“你不怕熟人看见,撞了车呀?”

  “怕什么?”他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又不是于红的私人产品。”

  “你可是有女朋友喔?”夏茜再一次逗他,“于红看见了,不骂死你才怪。”

  “正好一脚揣了她。”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早就不喜欢她了,不知道?”

  “喂,不可能吧?!”夏茜跨前一步,拦着他,“可能吗?谁不知道她住在你家里?我爸和我妈都知道,想瞒谁呀?”

  “住在我家就是我媳妇?”他反问,“长期到你家,我怎么就不是你的丈夫?”

  “什么?”夏茜喜出望外,“你再说一遍。你愿意做我丈夫,对不对?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他并不掩饰,“有资格吗?”

  “你撒谎!”夏茜故意生气道,“只要你愿意,我就嫁给你。”

  他一把抓住夏茜的双手,眼光直直地看着她,几乎用发誓的语气,说:“我愿意!”

  “那我们不在这儿玩儿了,换个地方,行不行?”夏茜提议道。

  “去哪儿?”他问。

  “凤凰山!”夏茜回答,“那儿清静,适合爱情生长。”

  他点了点头,同意了。于是,两个人手牵着手,跑步去了森林公园——凤凰山。

  与上次来凤凰山相比,这次,夏茜的心理负担沉重了,害怕熟悉的人看见自己和笔夫在一起,因为许多人都知道于红和笔夫是恋人,也知道她和于红是好朋友。更为重要的是,于红和自己父亲在同一个单位工作,是父亲的下属,担心人家骂她仗势欺人,将一个小秘书的男朋友给抢了。她要用爱去赢得笔夫,而不是靠家庭背景去夺人之爱。在一个僻静处,她偎依在笔夫怀里,软声细语地问:“笔夫,你和于红真的不能走到一块儿吗?看得出来,和我一样,她很爱你,否则,不会住进你家。你到底爱不爱她?如果爱,就回到她身边,真的。我也许会难受,但如果你不爱我,我也不会强求。尽管家里的人都希望你做我的男朋友,今后成为我终生的依靠。”

  “怎么说呢?”笔夫袒露心怀道,“对于红没有一点感情是假话,但我不能原谅她撒谎,这就像一只花瓶被突然间摔碎又用粘胶补上一样,工艺再好,都无法掩饰已经存在的璺痕。小茜,如果一对恋人无法消除已经存在的璺痕,今后还能够生活得快乐吗?说实在的,这道璺痕现在已经影响到了我和于红的爱情,我们之间基本上没有话可谈了。她俨然是我的一个姐姐而不是恋人,每天晚上给你辅导完功课回家后,她都睡了,而且把房门紧紧关闭着,不让我亲近她。即便她主动走近,我也没有激情去碰她,有时甚至还讨厌她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渴望她消失掉。失眠的时候,微笑着进入脑海里的是你,主宰我梦的也是你,而不是她。也许,她还有许多优点我没有发现,但在我眼里,现在她只有缺点。夏茜,不祈求你爱我,尽管现在我对你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但的确对于红失去了再爱的信心和忍耐力。和你在一起却是另外一种感受,不小心碰到你身体时就会突然放电,就会有种叫人不知所措的占有你的冲动;你不小心碰到我时,也同样有难以抑制的快感,这也许就是爱吧。”

  “准备和于红分手吗?”夏茜问道。

  “现在没有想这事儿。”笔夫摇着头,叹息道,“唉,爱也是一件烦心事!”

  随后的日子里,笔夫和于红便无休止地发生摩擦,双方谁都不让步。笔夫往往用撒谎这事来伤害于红,每每提起这事于红就伤心至极,掉泪不止。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丧失信心,留住在笔家,和以往一样,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在父母面前,她没有张扬和笔夫之间的不愉快。两个老年人知道“小两口”时有争吵,但都认为是正常的,所以,没有去化解感情危机,这加速了质的变化。

  一九九一年九月二十五日,是副市长夏波四十五岁生日的大喜日子。夏波和夫人把操办生日庆典的大事全权交付给了笔夫,自己的女儿却成了助手,这无疑向世人昭示了笔夫在夏家的重要地位。

  作为客人之一,于红也被邀请参加生日宴会。在外人看来,笔夫和夏茜像两只蝴蝶似的在生日宴会上飞来飞去,一定暗藏着玄机。宴会上,人们都不住地拿眼光观看于红,并企图提醒她注意自己的男朋友“身在曹营心在汉”。于红却若无其事地和同事们坐在一张桌上吃饭,轻描淡写地向男朋友和好同学夏茜打招呼。途中,她还特意叮嘱男友不要辜负夏家的期望,尽职尽责地办好事。在离开时,好同学夏茜还特意邀挽留参加下午的舞会,她婉言谢绝了,独自一个人回到了笔家。

  下午的舞会上,笔夫和夏茜成了最亮丽的风景。他们优美的舞姿旋转在舞厅里,给夏副市长的生日舞会增添了光彩,引来了阵阵嘉宾们的喝彩。出于不同的心态,嘉宾们称赞夏副市长有眼光挑选这么一对才子佳人隆重出场。夏副市长和夫人也毫不避讳,俨然把笔夫当着了“驸马”。

  留下的客人算是夏家的至交,加之下午舞会上的出色表演让大家开了眼界,所以,晚餐会上,笔夫频频与客人举杯交帱。仅此,客人们仍然不肯善罢甘休,还以阵阵热烈的掌声,要求笔夫和夏茜一块儿出场敬酒。尽管夏茜是夏家的大小姐,但在向客人们敬酒时也一杯不能少,一滴不能漏。几圈后,他们便如升天一般轻若秋天的风,为避免出丑,敬酒结束后,被客特许离开宴会厅。

  “去哪儿?”出了餐厅的大门,夏茜问笔夫,“回家,还是去我家?”

  “随便。”笔夫满口吐酒气地回答。这时,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说:“反正我不愿回家,看着于红那张马脸就心烦。要不,把你先送回去?”

  “然后呢?你去哪儿?”夏茜问。

  “甭管。”笔夫将手一摔,“遛遛大街。”

  “回我家吧?”夏茜说,她也管不住自己的脚了,“酒醉了,倒在街上,让人看见,打脸儿。”

  “好,走,回家。”笔夫醉醺醺地说。

  两个人相互牵着手,像不会滑冰的人在冰上行走似的,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夏家,并熟悉地走进了夏茜的闺房。这一夜,两个人再也没有分开。

  第二日早晨,当苏醒后,两个人才发现和衣睡在了一张床上。笔夫总以为自己做了对不起夏茜的事,夏茜则总以为自己做了对不起于红的事。奇怪的是他们都没有发现夏家的其他人,但谁都不相信前一夜家里的人全都在外面过夜。笔夫本想赶快遛走,但夏茜以洗脸的理由留住了他。

  “笔夫,爱我吧,啊?”夏茜郑重地说,“我们都……”

  “我,爱你。”笔夫已经探了明夏家对自己的态度,他没有顾虑了,承诺道,“小茜,我真的爱你,而且会爱你一辈子!”

  夏茜抱住了他,一种完全占有他的欲火熊熊地燃烧了起来。和夏茜一样,他的情欲之火也在胸中燃烧了起来,越来越旺,致使他更加放荡不羁了。于是,两个激情燃烧的青年男女媾合在了一起……

  昨晚是否发生事情他们不知道,但醒来后发生的事他们永远铭记在心。“这下我们都真正成了对方的人,以后再也不分开了,我需要你。”笔夫说。

  “嗯。我们不分开,永远,永远,永永远远!”夏茜偎依在他怀里,脸上充满了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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