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后各种升学宴邀请函纷至沓来，其中有不少日期重复的，一天赶两三场也是常事。
轮到好友杨子这天我格外清闲，于是得空好好打扮一番再悠闲赴宴。
“那天你穿纯白雪裙纺配珍珠挂饰，光泽很好地银色手链，米色高跟鞋，但面无波澜。”后来固凡回忆初次见我时如此描述。
我到时宾客颇多，杨子安排我与他高中同学同桌，彼此间年龄相仿好交流。
固凡就是在这是闯入我视线的。
菜上齐他才到，一边与杨子打招呼一边掏出手帕擦汗。这年代很少有人随身带手帕，还是男生，我饶有兴致地注意起他来。看着只比我略高一点，眉目清秀，衣着整洁。
杨子安排他在我旁边坐下，我注意到他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的热度。后来他说，这是因为我的着装很有艺术感，可以当做素描的材料。我讽刺他，画画的看什么都是素材。
席间敬酒，我发现固凡很能喝。杨子说，固凡，你身边这位美女也不输你。他顿时来了兴致，痞子样地讨好我，美女，我帮你倒酒。
我不记得那天喝了多少，回家后早早躺下。半夜醒来胃难受之极，下楼倒了杯热水回到床上便再也睡不着。自从与林昕泽分手后我睡眠一直不好，却也渐渐懂了曾在《何以笙箫默》里读到的一段话：痛是午夜梦回时抓不住她轻颦浅笑的巨大空洞，是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莫名其妙的失神，是每一次成功的喜悦后随之而来的更多的寂寥。
这感觉，在高考超常发回后异常强烈。我考得一所好大学，当初陪我的人却已陌路。全世界我最想要他的祝贺。但此刻，我只能盯着他灰色的QQ头像发呆。
彼时有人加我，已是凌晨一点。附加消息：固执的平凡人。很久之后，我都觉得这解释与固凡是绝配。
他问：胃难受？
我答：你感同身受。
他：我只想看你能撑多久。
我：你的好奇害我一周面膜都白敷。
他：实在罪过。
我发过去一串句号，不再言语。
他：你比我想象的能撑，看来是个固执的人。
我：过奖。
他：你惜字如金。
我：晚安。
他：好梦。
关掉手机，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里。寂寞的夜，我越发思念林昕泽。他那时是邻班班长，俊朗和善。
我在高中的第一次升旗仪式上认识他。那天他负责查我们班佩戴校牌情况，到我面前时，他负责地拿出小本子记我名字。我无辜地盯着他，小声央求：我们老班很凶的，帮帮忙。
他抬头看我一眼，不带任何表情，例行公事地问：名字？
我不满地报出名字：左洛。
他再次抬头，目光有了内容。却还是淡淡的语气，说，下不为例。
我暗自庆幸躲过一劫，对林昕泽充满感激。
我的升学宴是在八月底，好友大多已收拾行囊奔赴大学。这期间，我与固凡熟络起来，也开始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他常说我太聪明，能猜透他的许多言外之意，让他倍感压力。我回他，大可不必，我又不会终生猜你。他说，你这么聪明的人哪会轻易栖宿。
我问他可有兴趣来赴我的升学宴。他很快回，荣幸之至。
他果然如约而来，我安排他与我同学好友及堂弟一桌，大家依次敬我酒，第三杯时8岁的堂弟夺过我手中的杯子，对我耳语：姐姐，我帮你。大家忙着说笑，没注意到小孩儿的举动，我见他端着酒杯走出去，回来时酒少了大半。他将杯子还与我，有些得意地说，我倒掉了一些，你可以少喝一点了。
我心中感慨万千，小小的人儿，已经知道心疼姐姐了。不枉我疼他护他。
固凡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告别时说，你得万千宠爱于一身。
这之后，我们各自忙着远行，联系渐少。
我与固凡的大学同城。他早我开学，到校之后给我打电话，左洛，军训真苦，你太较弱。
我说，先顾你自己。
他说，明天开始六点整叫我起床，可好？
我问，没闹钟？
他答，我希望是你的声音。
我略思考后答应下来。
我报到这天固凡军训刚好结束，他说，我过来找你吧。
我正想拒绝，他加了一句，今天是我生日。
我说，好吧。
他到时已是下午，满身的风尘。虽是同城，却也有三小时车程。
我问他怎么庆祝，他说，陪我说说话就好。
我笑，我可是惜字如金的。
他不满，你真是好记忆。
他问我大学打算，以及可有意愿找男友。我和他说林昕泽，说那个占我心房的男孩。
校牌一事过去良久，我收到林昕泽的告白信。
他在信里说，左洛，我知道你很久了，从李殿的暗恋里。我观察你很久，终于知道为什么李殿那么喜欢你，而最后，我也成了李殿。
李殿是我初二的同桌，初三分班，再无联系。原来，不是每一场暗恋都会变成明恋，如果林昕泽不说，我永远不知道那个腼腆的男孩曾钟情于我。
我和林昕泽在一起了，他宠我如宝。
那些日子真是很美好，三餐必定同桌，同进同出，羡煞旁人。即便是师长闻知也未干涉，因为我与林昕泽在学业上同样无可指责。
就是这样美满的关系，也在林昕泽的高考失利中灰飞烟灭。他最后对我说，左洛，我选择了复读，就只能自私地去高考。
其实我想告诉他，我可以一年不和他联系，给他足够的空间安心备考。可他没给我说出口的机会便决绝地断了我的一切念想。
我一口气说完这个故事，天已渐暗，固凡安静地听完，说，他是自私的。
我极力反驳，不，他也无奈。
他说，你不懂。
我说，我宁愿不懂。
他起身，说，我该回去了，再晚会赶不上末班车。
我送他至车站，他只淡淡说了一句，回去吧。便不再言语。
夜里我接到他电话，他问：他无可替代？
我老实承认。
他说，我今天与女朋友分手了。
我虽震惊，还是语气平静地安慰他，节哀。
他说，你没心没肺。
我说，好过撕心裂肺。
他无奈地笑，你就像个谜，但我永远猜不到谜底。
我记起那时林昕泽在告白信里说他喜欢上我，因为我让他猜不透。
我不答他的话，只淡淡回了一句，固凡，到此为止吧。
他笑得愈发猖狂，这样对我的，你是第一人。
我说，再见。
挂掉电话，心里失落得厉害。此后，固凡在我的世界里销声匿迹。
经年后，我遇到现在的男友。他不如林昕泽宠我，也不及固凡懂我。但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这一世，我们会遇到许多过客，爱上的，厌恶的，都不再重要，因为你们没有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