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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流年

 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泰戈尔《飞鸟集》

[NO.1.]

 

  丁小雅扶着栏杆,望着寂静披着宝蓝色衣服的天空,唯一打破这种寂静的是那只刚刚从机场起飞的飞机,身后划过长长的白线,如同两个世界鲜明的分割线,微风吹拂着发丝,炎溪曾经抚摸着她柔滑乌黑的头发,抵着肩低语,小雅,你是个好女孩。

  炎溪是个非常干净的男人,轮廓清晰的脸庞以及眉宇间透露的贵族气质,既没有现代小说里男主角那样白皙的皮肤,或许还应该算是有点黝黑的皮肤,更没有比女孩子还要长的睫毛,唯一如同画中走出来的特点便是薄唇,许多人都说薄唇的人薄情,但在丁小雅记忆里,她喜欢与炎溪亲吻的感觉,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无论在什么场合,每次抽完烟他一定会喷一点漱口水,有时间的话还会泡杯柠檬水,而他就仿若这杯柠檬水一般,既能提起味觉又不让人发腻,永远留给周围的空气一种清新的感觉。

  “其实,炎溪你也是个好男人,”。她理好被风吹乱的发际,一身浅蓝色的连衣裙迎向吹起的风紧贴着身子,白嫩的脖子被那条项链勒出一丝淡淡的红痕,却还是舍不得摘下那条不值钱的项链,那是炎溪上大学时打临工挣得第一笔钱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那时的他如同一个得了大红花的大男孩,兴奋地拉着丁小雅去首饰店,然而那些钱只够买了店里最便宜的那条细银项链,收银员接过炎溪手里零散的钱,嘟囔了一句,显得有点不耐烦,让面前的这两个人有点尴尬,丁小雅赶紧说,我很喜欢这条嘛!你送的什么都好,然后对着旁边有点失落的炎溪做了个鬼脸。他很郑重的说,我以后一定要给你买最漂亮的那个,在那个时候,炎溪就发誓一定要给丁小雅最最幸福的生活,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天台上已经起大风了,看样子好像要下雨,丁小雅打了个哆嗦,抱着身子向屋里走去了,关上门,身后的天空如变脸一般,当才还一片晴朗的宝蓝色,一大片乌云马上遮了过来,天,一下子就黑了,时钟时针指着四,分针则缓慢挪动着,阴暗笼罩的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丁小雅窝在沙发里听着秒针滴答滴答睡了过去......

                               

                           

[NO.2]

  大四时丁小雅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学校的树荫下看书,任稀落阳光洒在身上,她并不惹人瞩目,单凤眼,小脸,而且不会刻意打扮,总是喜欢穿淡蓝色的衣裙,如同蓝天一个颜色。而炎溪不同,他是学生会主席,篮球队最惹眼的主力队员,每次灌篮都会引起场外女生的尖叫,那次相遇却独独是个巧合。

  夏季的阵雨说来就来,就在收拾书本的功夫雨如倾盆瓢泼而下,丁小雅急急忙忙快步跑向前方的教学楼,或许是由于着急没有注意前方高出一截的台阶,就这样硬生生的摔在地上,膝盖骨钻心得疼,水花四溅,原本在阳光那般轻盈的丁小雅,此刻在炎溪眼里变成了衣不冠,发不齐的落汤女子,教学楼前都是从篮球场跑来躲雨的队友。

  他跨出一步蹲下来伸出手,“我扶你起来”。

  丁小雅咬了咬嘴唇说,“不用,谢谢”。雨水顺着头发滴落在睫毛上,模糊了眼,她用手支撑着身体奋力起身,却又一次重重地摔在地上,疼痛让脸变得苍白,被紧紧咬住的嘴唇开始发紫。

  炎溪皱起眉,一把抱起再次摔倒的她,冲到教学楼前在队友阵阵喝彩中放下闭着眼的她。丁小雅应该说是个骨子里非常要强的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哪里敢睁开眼,只好把脸埋进双膝间,人群中嘻嘻的笑了起来,对着炎溪瞎起哄,“去去去......看把人家害羞的,好意思嘛你们。”他也感觉有点撑不住了。

  还好在说说笑笑中,雨不一会就停了,雨后的空气湿润着每一个毛孔,人群喧闹的声音渐渐散去,丁小雅抬起头,望着远处回头向她招招手的炎溪,捂着脸笑了。

                                 

[NO.3]

      坐在篮球场旁看书的丁小雅抬起头看见满头大汗的炎溪在投进一个三分球后开心地向她招手,抿着嘴想,自己都不知道两条原本看似永不会相交的平行线怎么就走到一起了,自从那之后学校里开始将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校庆那天,丁小雅一改往常的连衣裙穿了一件妈妈从老家寄来的米白色上衣,一条棕灰色休闲裤,身后传来一阵口哨声,回头一看,不远处一群人内炎溪穿着淡米色T恤,下面居然也是一条和自己一样的棕灰色休闲裤,连款式都一样的,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在校园里仿若好久不见的情侣相视。暖暖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炎溪纵容地走过来了唇抵下,热乎的气息从耳边传来,“我们交往吧!”

  “在想什么呐?”丁小雅吓了一跳,面对眼前的炎溪莫名脸红,把水塞给他赶紧转身,“我还有课呢,先走了。”

  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扯了下来,炎溪轻轻亲了一下,原本寒冷的空气突然间如同着了火一般让丁小雅满脸彤红,还好篮球场的同学们没有看见,她不好意思得挣脱开,炎溪坏坏的笑,“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丁小雅趴在桌子上,痴笑了一下午,或许在学校里,炎溪不能算是一个美男子,成绩中上等,但是有些感情不需要理由,那时的她觉得只要他喜欢她就好,就这样就可以一辈子。年轻的爱情很单纯,哪怕是一个宁静的午后,一起坐到黄昏都是件幸福的事情,哪怕是喜欢的人一个微笑都可以让你白痴到一整天都兴奋着,而丁小雅像小说中的女主角一般,以为爱情可以地久天长。

[NO.4]

  大学毕业后,炎溪被一家外企看中待遇不菲,而且他口才好,人缘又好,仅仅半年就升到管理部门,总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聪明能干,丁小雅第一次见她时就充满了慌了阵脚,那次是公司里举办PARTY,特别庆祝赢得了一个大客户,那个漂亮女人身穿黑色晚礼服,听说是由外国一位知名设计师特别为她定制的,一双褐色马靴,一条钻石项链搭配着白皙的颈脖,丁小雅不自觉得将领口向上提,遮盖住那根廉价项链。

  漂亮女人踏着炫丽的灯光走到丁小雅面前,举起酒杯给了她一个完美笑容,“这次功劳有炎溪一大半功劳,而你是他的贤内助,那更是幕后英雄喽,我敬你,Cheers!”她一饮而尽,丁小雅轻轻地抿了一点酒对她不太自然道,“我们没有结婚,所以我不应算是幕后英雄,总经理小姐。”

  “噢,是嘛。那你可要把他看紧点哟,这么好的男人很多人抢的,”她似笑非笑着,在灯光下酒后红晕配合着她精致的脸蛋显得有些妖娆,让人着迷,不,应是让男人着迷的那种,她忽然转过头看着丁小雅,饶有兴致得看着,“如果炎溪不是那么能干,你一定会是很好的妻子,只是他不是,他的事业心很重,所以他更需要比他还厉害的女人来辅佐。不好意思,我只是随便说说,还有别叫得那么疏远,叫我李倩就好。”

  望着墨一般漆黑的夜,丁小雅想起那几句话,穿着单薄睡衣在一阵风吹过,冷得有点发抖,好像快要入春。炎溪曾说,这个春天会带她去杭州游玩,“浓妆淡抹总相宜.....”轻轻的哼起这句话,却总觉得这诗是为李倩写的,那么完美的女人,自己连妒忌得分都没有。

  天已经微微泛着晨光,她打了个哈欠走进房间,这样连连几个晚上都不能入睡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不知道。电话铃突然响起,她奔过去,是炎溪打过来的。“喂,炎溪嘛?”丁小雅的声音显然有些激动。

  “嗯,小雅啊,这么快就接电话啦,我还以为你这个小懒虫又要赖床了呐。”炎溪在电话那头笑着,好像又似从前一般挂挂自己的鼻子,这几天郁闷的心情一下子晴朗起来。

  “才不是呢,我想起来看日出啊!”望着太阳调皮的露出淡红的脸,她笑了笑。可是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说什么听不清楚,紧接着传来炎溪匆忙得声音,“小雅啊,我是想和你说,最近我要出差,可能要去三个月左右。”丁小雅愣愣待在电话机旁,捂着脸哭了起来,越哭越汹涌,肩膀一震一震,她把电话狠狠挂掉,钻进被窝里希望再也不要醒来。

                               

[NO.5]

  整整三个月,炎溪居然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丁小雅脾气越来越坏,她常常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天都坐在电话机旁,等着电话铃响起,有时候会把电话线拔掉,在床上睡一整天,她对着电视机大声喊叫,炎溪,难道你不记得你说要带我去杭州了嘛?难道你不记得你说你永远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嘛?难道你不记得你说你永远都不会让我哭泣嘛?

  爱情是什么?在这个世界,谁也不能给谁承诺,每个人永远都是一个个体,即使再亲近都无法将两颗心合二为一。丁小雅合上书,抿着嘴,睁大眼睛看着白色天花板,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门铃声,门外传来炎溪断断续续的呼喊声,她走进门边,静静地靠着门听那熟悉的声音,过了一阵子,突然安静了。她害怕起来,害怕他真的走了,赶紧打开门,被一双臂死死的抱在怀里,她挣扎了几下可是抵不过炎溪强大的臂力,只好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

  “想我吗?”

  “不想”。

  “真的假的?”

  “假的。”那一瞬间,眼泪汹涌而下,她想说好想好想,想到快要窒息,却不敢想。她怕一切不过是个梦境,等梦醒来只剩天空为伴,永远只有孤单的一个人。

  “对不起,我只是想很努力地去挣钱,将来给你一个幸福的家。”炎溪轻轻低下头吻干她满脸泪水,满心愧疚,他只是想在将来给怀里那个哭坏了的人儿一个幸福的家,可是好像总是做错,让她那般伤心。

  “丁小雅,嫁给我吧。”她看着他满脸真诚,又想起李倩的话,心像被一只手撕裂般疼,她挣开炎溪,背对他望向窗外,“可以给我时间考虑吗?”是的,她是那么迫不及待的想嫁给他,但是又在一刹那间,觉得他们相隔如此遥远,炎溪是个如此完美的男人,而自己任性不懂事,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小女孩,自己拿什么去辅助他的事业。

  炎溪失落得望着她的背影,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里面传来李倩熟悉的声音,他快步走远,但丁小雅还是听见了,听见了那开头亲切的“溪”字,而且在窗前无比清晰得看见楼下站在一辆宝马车旁边的李倩正向自己招手示意,此刻的李倩犹如一只战胜的孔雀,盛开着丰韵羽毛。丁小雅紧张得扯上窗帘,房间里顷刻间暗了下来。

  “过段时间我可能去马来西亚一趟,你可以考虑一下结婚的事情。”炎溪将手机塞进兜里,在离她一米远处停住了,这对恋人来说是个极大的讽刺,尤其是战败的丁小雅

  “是嘛,和她一起去?”略带嘲讽的口气,应该说是在嘲讽自己的口气。

  炎溪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拉过她在额头上亲了一下,丁小雅感觉到他的胡须没有以前剃得那么干净了,“你要相信我,我爱你。”然后转身向门边走去,在关上门前传来他的最后一句话,“希望你来送我。”

                        

[NO.6]

&n, bsp;  丁小雅赶到机场时,飞机已经起飞了,可是炎溪却喜出望外拼命拍窗户,他突然拿起拳头狠狠的砸向玻璃,随后微笑着从飞机上跳下来,仿佛听见从天边传来他的声音,依旧是那句,“你要相信我,我爱你。”身体随着白云舞动,天空出现了两个长着翅膀的天使,一左一右扶持着炎溪,一道刺眼的光将他们一同吸走,炎溪的微笑从眼前消失了。

 “不要!”丁小雅大声呼喊道。睁开眼,窗外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好似多年前的那场使他们相遇的雨,豆大的雨水顺着玻璃迅速向下落,天空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大的雷响,仿佛在愤怒得呵斥,她赶紧拉上窗帘,瞄了一眼时钟,已经七点多了,居然真的睡着了,想起今天没有去送炎溪,忽然间又懊悔起来。

  她害怕的时候总是喜欢打开电视机,炎溪曾经抱着她说,不要怕,我会守护着你的。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她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打开冰箱,里面居然没有柠檬片了。忽然好像有炎溪在旁边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撇撇嘴说,以后我不在了,可不要总是这样不好好照顾自己哦。丁小雅做个鬼脸撅着嘴说 知道啦,真啰嗦。

 “现在插播一则新闻,今天下午四点由上海开往马拉西亚的KA607次航班,在起飞不久遭遇强烈风暴坠机,遇难详情正在进一步调查中。”手上的杯子滑落下拉碎落了一地,丁小雅趴在电视机前,拼命捶打主持人,“你说谎!你说谎!你说谎!......”外面电闪雷鸣了一个晚上,据说飞机上所有乘客全部遇难,包括一名只身前往马来西亚商谈的某外企员工炎溪。

 一年后。

  天空飘着白雪,树木,草地,以及墓碑一片白茫茫,世界干净了,丁小雅穿着白色羽绒服手捧一束白玫瑰,前面是一串脚印,她看见李倩转过身来略带疲倦走向自己,“我来看看他”。丁小雅没有理会她,径直从旁边绕过去,身后传来很大声很大声,“对不起,炎溪在临上飞机时告诉我,他只爱你。”

  丁小雅依旧向不远处炎溪的墓地走去,泪水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她伸出手指抚摸着照片上那干净的笑容,轻轻擦去飞舞的雪花,将手里的白玫瑰放在刚才李倩的花上面,靠着墓碑说:“炎溪,我相信你,同我爱你一般爱着我。”

                                             

后序:爱情该用怎样的姿态去面对,无论曾经多么美好,终究都成为无法面对的悲剧,最亲昵的人变成了最遥远的人。而心灵就像一幅画,黑白色太过单调,色彩斑斓又太繁杂,站在虚无的世界里,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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