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空是那般的美,绯红色的晚霞映在天空,同她的连衣裙一样的颜色,风柔柔地,撩起她的秀发,沙滩是那般的静。她靠在他的肩头,望着缓缓推起的波浪,她在勾勒幸福的憧憬。耳边,熟悉的吉他伴随着歌声在她心中激起阵阵甜蜜的涟漪。
“飘逝已久,在每个港口只能稍做停留,喜悦和哀愁今生不能由我,任风带我停停走走。孤独已久,多希望你能靠在我的胸口,却不愿痴心得到你的温柔……”
“嘣”,弦断了,她觉得身体突然间重重摔倒了下去。啊?怎么,这不是沙滩,他已没了踪影,四周一片迷茫。她慌了,爬起来焦急地呼喊。没有人答应。倏而,一道闪电割破天穹,露出鲜红的血口子,是断崖峰!她看清了,崖下,河水翻涌,他正在水中挣扎,拼命地向她招手。她知道,她爱他,她不能没有他。她哭喊着,不顾一切地跳下断崖峰,虽然她不懂水性,可她不能离开他呀!
她不知道自己在水中挣扎了多少次,可是,那个浮在水面上牵动她的心的圆点却渐渐消失了,如同泄气的皮球,她一下子瘫倒在岸边,她觉得好困好渴。太阳狂笑着,向她身上喷吐着火焰,嗓子火烧火燎的。
“渴,渴……”林珊的嘴里吐出断断续续的字来。
病房里顷刻间忙乱起来,护士长制止住众人:“请安静,病人刚脱离危险,加上情绪激动,需要绝对的安静。”
几个人又都归于原坐,只有一位青年军人把一杯早已凉好的糖水,用小勺舀着送到林珊嘴里,他很是认真,如同喂自己的婴儿。
林珊又昏迷了过去,眼角还挂着大大的泪珠,随着呼吸,晃晃悠悠,欲滴未落。
护士长吩咐护士照看林珊,把其余的人都打发到外厅。青年军人在洗手间洗了一下脸,也回到了外厅。他双眼红肿,浑身沾满了污迹,袖口、裤脚上还被撕开几道长长的口子。
林之洞吸着烟,他是林珊的父亲,轧钢厂厂长,面对青年军人——这个救他女儿的恩人,他总感到有些面熟。两天来,他努力地从脑海中挖掘这个人的印象。此刻,他终于找到了,一刹那,他好像触电似的从椅子上弹起。真见鬼,似乎是命运的安排,怎么救女儿的偏偏就是他呢!他不自然地抽出烟,走到青年军人的面前:“抽支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金冰温。”
青年军人一愣,淡淡一笑,劳累使的他的笑没有一丝亲切,相反,倒使人觉得冷漠。他没有接烟,只是盯着林之洞:“很荣幸你还记得我,许是缘分,竟让我们又在这种场合见面了。”
“很是遗憾,”林之洞吐着烟,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小珊她竟如此的固执。”他顿了一会,突然转到金冰温面前,有些轻松地说,“现在好了,多亏你及时相救,若不然,那后果——”林之洞没有说下去,叹息一声,摇摇头,又在地上来回走动。
大厅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有林之洞来回走动的声音,他那宽厚且显得有些臃肿的身影在地板上不停地摆动着。金冰温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你要走?”林之洞站在金冰温身旁。
金冰温点点头。
“小金,你是珊珊的恩人,我没有什么来回报你,只有奉送几个钱略表谢意。”林之洞挥了一下手,旁边站着的一个小伙走了过来,打开手中的提包,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十沓人民币。
金冰温笑了:“如果我救林珊是为了图钱的话,或许你就永远见不着她了。我知道,你是大厂长,有的是钱,可我要告诉你的是,有些东西是用钱无法买到的。”
“你——”林之洞盯着金冰温,手停在半空,燃烧的香烟袅袅地窜上天花板,“你不要钱,那你认为我该如何感谢你?”
“感谢?谈不上,也没有那个必要,但我却想对你说句话。”
“说吧。”
“别再一心忙于安排别人的命运,父母的爱有时也会成为一种伤害。”
林之洞诧异地盯着金冰温,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堂堂的大厂长,万人面前也能滔滔不觉讲半天都不打折的他此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金冰温不再理会,转身走进病房,林珊静静地躺着,不知是昏迷还是酣睡。护士坐在一边,注视着玻璃球下滴的药水。
金冰温注视了一会,这才来到床前,轻声说:“林珊,不论你此时是否听清我的话,因为我必须要走,所以不得不将我的话留给你。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也很尊重你的选择,你是个好姑娘。我深知,无论多么美好的词句都已经无法弥合你心中永恒的伤口,救你,许是缘分,但我知道你会骂我。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无论你怎么我骂,我都无所谓,我是个大老粗,只要你能重新站起来,这就够了。”
林珊还是静静地躺着,只是在眼角,一颗泪珠滑落下来。护士莫名其妙地看着金冰温。
走出病房,林之洞正闷在椅子里吸烟,金冰温望了一眼,说:“林珊的伤很重,但她最需要的不是药物,而是心理的治疗,我希望你能明白。”
林之洞站起身:“小金,我知道如何看护我的女儿,你放心吧。小吴,你开车送送小金。”他回头吩咐。
“谢谢好意,我喜欢自己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