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至于“小蜜蜂”自何时起做为形容词出现在慢摇吧,我已无从考究;然而自打它一出现,便如星星之火,迅速地蔓延了所有的慢摇吧;在见证本市酒吧发展史的同时,也成为了一种不可或缺的慢摇吧文化。
其实,“小蜜蜂”就是陪酒美女的代名词。这么说吧,在除去周末的任何一天的夜晚,当你和你的哥们随便踏进某个慢摇吧,等待找好座位、酒水上台、互相敬酒然后开始东张西望以后,你们会发现在吧台或者在某个散台那围坐着几个单身美女,这个时候,你们中的某个胆小的哥们也许会盯着她们看;某个胆大的也许会凑过去勾对。跟以往结果不同的是,这些美女们非但不会冷眼相待或者置之不理,反倒是以热情洋溢的回眸一笑或者来者不拒,令你们受宠若惊甚至大喜过望。但我劝你们可千万别高兴得太早,因为不用等太长的时间,她们中的一个会见风使舵地请求你们中的一个给她们买特饮,当你打听清楚所谓的特饮就是那些五颜六色的试管饮料后,这几个美女的真实面目也就昭然若揭了。最后,我要补充说明一点的是,为什么说是任何一天的夜晚是除去周末的呢?原因其实很简单,“小蜜蜂”也是人,连动物都需要休息,是人当然就更得休息,而酒吧因为周末的缘故,生意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小蜜蜂”的节假日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在了周末。正如同你在白天看不见小姐一样,你在周末同样地看不见“小蜜蜂”。“废话。”当我说到这里,你们中的一个一定会以嘲笑的口吻对我说:“小姐白天都在家睡觉呢。是嫖客都知道。”
绕了一圈后,让我们再次回到“万里号”FACE酒吧的这间豪包。
被客服丙大喊“快进来”的那个妹妹,如果你在具有了一定的泡吧和耍夜总会的经历的话,首先,你可以从她的穿着打扮上,从容地做出对其职业的判断;其次,通过对她的开场白以及交际方式的观察,你已经可以肯定她不过是只才开始在丛中飞翔的“小蜜蜂”而已。
这只“小蜜蜂”的开场白是这样的:“你好!刘哥。我喝不来酒,你帮我点套特饮嘛。”
我心想,靠!屁股都还没坐热,就现原形了,也忒心急想吃热豆腐了吧。
我再看客服甲乙丙,三人齐视老刘含笑不语。
不知道老刘是没听清楚呢还是假装糊涂,他睁着眼问:“啥子?”
“小蜜蜂”解释:“就是试管饮料哈。”
老刘可能很少去慢摇吧混,还是不知其意,继续Discovery:“你说些啥子哦?”
客服甲附耳诠释后,老刘站起来,倒满一杯未经勾兑过的纯酒,递给“小蜜蜂”,大声喝道:“你把这杯酒喝了,莫说是特饮不存在,就算是特特饮,老子也给你点。”
“小蜜蜂”半推半就,口中说:“火,好吓人哦,刘哥。”
老刘执杯相逼,问:“喝不喝?”
“小蜜蜂”在我和老余的期待以及客服甲乙丙的眼神鼓舞下,扬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老刘很是高兴,他伸出大拇指,对表现痛苦状的“小蜜蜂”提出表扬:“耿直!我喜欢!”
老刘此时有了新欢,于是忘记了“唱歌”这个旧爱,看到他投入地跟“小蜜蜂”耍着游戏,大家都长长地舒了口气,毕竟噪音不是人人都乐意接受的。
“小蜜蜂”在酒量上明显不是老刘的对手,不一会儿就喝醉了,隔三岔五地跑到洗手间吐。老刘是在她去吐的哪次跟着进去的,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他进去之前朝我诡异地笑了一下,然后看见洗手间的门被轻轻地关上了。
“小蜜蜂”从洗手间跑出来的时候,老余正自我陶醉在刀郎的《冲动的惩罚》中。“小蜜蜂”哭哭啼啼地冲出洗手间门,又哭哭啼啼地冲出包间门后,老刘才不慌不忙地走出来。客服丙及时地目睹了眼前的一幕,放下手上的骰盅,说:“不好意思,伟哥。我先去看哈,等哈再耍。”
客服丙把老刘喊到包间门口说话时,老余刚刚唱完他的《冲动的惩罚》,就问我:“啥子情况哦?”
我说:“不晓得。可能是老刘在洗手间里把那个“小蜜蜂”给上了。”
老余顿时两眼放光,说:“吃醉猫唆?嘿嘿。”接着,他怅然若失地说:“我还没在洗手间做过,别别刺激(别别-肯定的意思)。对了,你在洗手间做过没有哦?”
如果我说在洗手间做过的话,据我对老余的了解,他一定会追问一些细节,诸如在何地的洗手间、跟什么人、使用的哪种姿势以及做后的心得体会等。为了不错过老刘自导自演的好戏,我只能违心地说没尝试过。老余在替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后,也加入到了看热闹的队伍中来。
客服丙跟老刘估计在交涉,果然不出我预料,两个人在说了一会儿话后,客服丙就从门外把那个“小蜜蜂”喊了进来。我看见三个人继续在交涉,“小蜜蜂”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我真想走过去参与他们的探讨,但理智告诉我,自己此时只能做一个旁观者。一个人在黑暗的远处去揣度一帮人的谈话内容,看似无聊,实是一件充满意义的事情。
或许只是让老刘赔礼道歉,然后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仇?他毕竟是这里的贵宾,而“小蜜蜂”不过是个“小蜜蜂”。“小蜜蜂”漫山遍野,没了可以再招。可老刘是酒吧的VIP,失去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那只能是方脑壳才会做的事;或许是想喊老刘折财免灾。现在的世道就是个钱道,酒后驾车都要被拘留罚款,何况酒后上人?或许是要把老刘绳之以法!就算“小蜜蜂”再不是人,但人家好歹是个人。你老刘就算是个有钱人,但你做了这种不是人做的事情,你就不是个人了,除非你狗日的有钱人的日子过烦了,想换个花样过过当犯人的瘾。人家告你强奸证据确凿,难道你打算拿酒后乱性来说事以逃脱法律的制裁?!
当我正在试想第四种可能性的时候,我所预测的第二种可能性发生了。只见老刘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钞票,数了几张给客服丙,然后客服丙又原封不动地转交给了“小蜜蜂”。
“小蜜蜂”擦干眼泪,退场。老刘携手客服丙说说笑笑着返回座位。
我问老刘:“刘总,没的事嘛?”
老刘正欲答话,被客服丙抢答:“没的事,没的事。”
从FACE酒吧出来后,我接到一个北京的电话,我先是感觉诧异,因为没想到是钱非打来的;我然后感觉自己很冷漠,因为知道是他打来的。
老余问是谁,我说是钱非。老余又问是什么事,我说钱非找我借钱。老余就摇摇头,说:“钱非这个人没意思。”
我听见自己的鼻子“哼”了一声。
老余接着问我:“你答应借给他了哇?”
我又听见自己的鼻子“哼”了一声。
老余说:“也是,这种人不值得交。”
我看着酒吧门口进进出出的红男绿女,忽然想起刚才的问题,就问老余:“歌霸是几个字?”
老余脱口而出:“两个字呀。”
我说:“那你刚才怎么说是四个字。”
老余疑惑,问:“我好久说过哦?”
我很生气,心想,狗日的转眼就不认账。我就帮他重温了之前发生的片段。老余恍然大悟,说:“哦,我一激动就没想那么多。”
他笑自己,说:“呵呵,老子咋会说是四个字呢?”
我说:“我以为你考大家反应。”
老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问我:“老刘真的把那个小蜜蜂上了唆?”
我说:“废话。你没看见老刘给小蜜蜂钱吗?冲动的惩罚啊!”
老余问给了多少钱。
我说:“听那个客服经理说,好像是五百。”
老余不满地说:“太贵了!太划不戳啦!”
我说:“又不是你掏钱,你心疼个屁啊!”
老余解释:“我是帮老刘心疼。”
我说:“老刘知道你这么向着他,一定会感激你的,一定会让我们的太神一号进他们的医院。”
老余开始遐想,自我沉醉地说:“我们的药要是进去的话,就吃票子了。等赚了钱,我们也来耍小蜜蜂。”
我嘲笑他,说:“你的要求也太低了吧?!找小蜜蜂还需要花钱?”
老余重新思考后,说:“对。我们不找小蜜蜂,我们找小姐。”
我不由地笑了,我说我们先找出租车吧,以后再说找小姐的事。
出租车快速行驶在成都浓浓的夜色中,我点燃一支烟,心里还想着之前的那个电话。钱非也许是真的陷入困境了,否则他也不会在深夜从大老远的地方打电话给我,然而我却断然地拒绝了他。他此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呢?再有就是,他怎么莫名其妙地跑到北京去了呢?我杂乱无章地胡思乱想着。车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雨丝,我盯着左右摇摆的雨刮器,心里觉得堵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