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十九世纪中期的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聆听着蛐蛐的鸣叫声,马克思一只手捋着他的络腮胡,另一只大毛手轻抚着恩格斯的小毛手,眼神充满暧昧的说:“交往是人类的必然伴侣。”
于是,二十世纪末的交大东门外的某个发廊里,伴随着电吹风的阵阵噪音,由那个吃串串香的女人发动的与钱非的交往,也正式宣告开始了。
刘青龙说:“你说巧不巧?”
刘青龙接着说:“你说快不快?”
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是这样的…刘青龙点燃一支红梅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告诉了我他想说的是什么。
刘青龙所谓的巧合,是指前两天他陪钱非去理发时发生的事。
“你知道发廊的老板娘是谁吗?”
“发廊老板娘就是有天晚上我们吃串串香看到的那个女的。”
“巧吧?”
“钱非和老板娘现在每天都在一起。”
“他们俩肯定搞上了。”
后面的两句话,则是刘青龙前面所说的快不快。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打心眼里的不得不对老马的信口胡说佩服得五体投地。
“真他妈的人材啊。”
“你说什么?”远在五十米之外的“一剪没”发廊里,野猪林紧贴着钱非的后背,一边怜惜的望着对面镜子里的玉面小男生,一边用粗短的手指抚弄着他的头发。
“我说,你好帅哦。”野猪林色迷迷的说。
钱非不敢直视镜子里的野猪林的眼睛,谦虚的低下了脑袋。
野猪林“嘿嘿”的笑了,她用手指继续挑拨着眼皮底下的这个羞涩小男生的头发。
“是焗黄色?还是棕色的喃?”
钱非刚说完随便后,就听见发廊门口有人喊野猪林。
这个瘦弱矮小的中年男人,其貌不扬的冲着野猪林喊了声:“二妹。”
他说:“二妹,饭弄好啦,你好久回切?”
正沉浸在与玉面小男生的二人世界里的野猪林,被突如其来的干扰搞得很恼火,她不由分说的以简单而粗暴的方式打发走了站在门口的男人。
钱非问野猪林,说:“他是你哥吗?”
“我老公。烦球得很。”野猪林恶狠狠的瞥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口,转脸和蔼可亲的对着镜子中的钱非说:“你皮肤白,我觉得焗黄色的比较适合你,洋气哈。”
钱非说:“哦,我听见他喊你二妹,我还以为他是你哥呢。”
镜子中的野猪林止住了自己的大笑,用充血的眼睛盯着玉面小男生说:“你乖得很。”
乖得很的钱非,在他和野猪林交往的那段时间里,一直是被我取笑和刘青龙关注的对象。
在我们三个人喝啤酒、打扑克、听郑钧的时候,我和刘青龙都会出其不意的拿他跟野猪林说事。
我会不怀好意的问他,我说你的野猪林呢?
或者问,你和野猪林的老公相处的还好吧?
刘青龙的问题则跟我截然不同,他所关心的是一些鸡毛蒜皮和生理卫生方面的事情。
他时而问钱非,跟野猪林舒不舒服?时而又问他去发廊理发是不是从来不给钱?时而还问野猪林除了请他吃串串香之外还请他吃了些什么?
钱非针对我们即兴的各种千奇百怪的提问,除了对我给野猪林起的这个绰号稍有些不满外,均耐心的一一的做了解答。
这个时候,刘青龙会抽着他的红梅牌香烟,一边心满意足的聆听着,一边眼睛里透露出羡慕的目光。
有着时髦发型的玉面小男生在极短的时间段,就这样被野猪林从一个懵懂无知的男孩培养成为了一个生理上的男人。这个发廊的中年妇女为此事所付出的代价,无非是请些吃吃喝喝和类似每天赞助一包希尔顿香烟之类的小恩小惠。
那个年代,如同野猪林占有钱非,泡女孩子一样的成本极低和简单快捷。哪象现在,花个千儿八百顶多让你摸摸小手,运气不好的话,遇见一装B的主儿,想脱人家裤子,还不如回家脱自个儿的裤子更靠谱。
我到现在都是那么强烈的怀念那个时候,那真算得上是激情燃烧的岁月啊。
当时,我在位于琴台路的一家广告公司上班,月工资五百。所幸的是老板管理不严,没有设计的活儿时,我随时可以找个借口溜出去,骑着从太升南路花一百五买来的二手山地车,满成都市的闲逛。
其中一个女孩子的名字,我现在已不记得了。
她个子很高,皮肤白皙,头发长长的走在府南河边的街道上,一副显得有点儿无所事事的样子。
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无辜的问路人的模样。
我问她麻婆豆腐怎么走?
我随即赞扬了她的头发,我说:“你的头发真他妈的好看。”
那个时候的女孩,在我的印象中,都不是很装B。
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有朋自远方来而不亦乐乎的主人翁态度。
在我的花言巧语的欺骗下,我们的主人翁侧着她的小屁股,坐上了我的山地车。
当我躺在床上抽事后烟的时候,我都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事实。
她一边系着背上胸罩的纽扣,一边进行自我批评,说:“我真的不该来你这儿。”
我跟这个女孩交往的时间很短,发生关系在我的记忆中也就这么一次,我之所以把她写进我的故事里,是因为以下的原因。
原因一,她是我在成都首例与我有过关系的异性。
原因二,她是我人生中截至目前为止唯一的通过问路而勾搭上的异性。
所以,我认为,以上的条件有足够的理由使她成为我小说中除了继野猪林出场后的另一个女性角色。
跑龙套的也是演员。周星驰说。
我的表弟刘青龙在我的故事中不算是跑龙套的,然而,在上大学期间,他却一直都跑着单帮。
不是在沉默中毁灭,就是在沉默中爆发。
在屡屡的被女生们拒之于门外,又苦苦找不到钥匙的刘青龙,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成为莎士比亚手下的王子,于是,他毅然放弃了对热衷多年的生理卫生课程的研究,转而把全部精力都暂时的放在了自己的建筑设计专业上。
“我不勾对美女了。”他信誓旦旦的对我说。
“我宁愿多看两场录像,多打几次麻将,再多吃点串串香,我也暂时不勾对美女了。”
我没想到刘青龙真的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除了偶尔的跑过来找我看场录像和吃吃饭,大多数的时间里,我都不知道他在瞎忙些什么。
“他没瞎忙些什么?刘青龙除了上课,就是跟寝室的同学打打麻将。”钱非告诉我。
钱非自打认识我开始,每天都会有事没事的过来找我,有时候,喝酒喝晚了,他就干脆缩在我的沙发上过夜。
钱非跟我一样,喜欢唐朝的梦回唐朝,喜欢何勇的垃圾场,喜欢郑钧的赤裸裸。
除了这些精神食粮以外,还有一样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现在我们手里拿着的。
我们一边喝着绿叶啤酒,一边随着音箱里的郑钧,大声唱:“幸福可望不可及。”
幸福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认为幸福就是啤酒,幸福就是摇滚,幸福就是有个喜欢的女孩。
幸福就是看有中文字幕的《燃情岁月》,布拉特•彼特金色飘逸的长发以及他那忧郁的眼神。
刘青龙对幸福的定义是怎样的,我不知道。也许是每天打麻将能赢点钱,然后拿着同窗的也许是下个月的生活费,一个人跑到东门外去吃串串香。
由于物质与精神追求上出现的分歧,刘青龙和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就随即产生了。
他有一次问钱非。
他以一种困惑的表情,表达了他对钱非的不满,他说:“伟哥究竟是你的表哥还是我的表哥?”
当他从钱非那儿得到了这个再也不过浅显易懂的正确答案后,就很放心的又去打麻将了。
十九世纪穷困潦倒的老马,在花前月下,绞尽脑汁的为自己能够得到小恩的救济,寻找了一个理所当然的借口,但却隐瞒了这句话可能会带来的各种后果。一不留神,被小恩误解为品牌的传播口号,不遗余力的跑到公共场合逢人便说,流传至今,深受其害者可谓不计其数。
其中,我和我身边的一些朋友,也无一幸免的成为了瓮中之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