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安静的年代……
呼吸声蔓延开整个世界。记忆在风的呼唤中醒来,就像流逝已久的河水突然逆流到最初的发源地。桃花淹没一大片蓝天,泥色蜿蜒在广阔的草绿上,风筝搁浅在明媚的阳光下,似乎一切回到了那段野草疯长的岁月。
记忆的长廊,几道清澈的伤痕依在,好像镌刻在石柱上可以见证我们曾经到来过的字迹,任凭风吹雨打也不掉下哪一笔哪一划。但那些伤口,现在却可以彻底地忽略它的痛楚。
那些男孩在后捧着风筝、女孩牵引着细线奔跑的岁月,还记得。
那些男孩握书吟诗、女孩学弹琵琶曲的岁月,还记得。
那些深信江志轩与梁玉颜是天配的一对的岁月,还记得。
那些天真的允诺,依然清晰。
回忆,溯流光……
“科举快到了。”女孩抱着琵琶,凝视着男孩。
“嗯。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考上状元,到时向你爹提亲。”男孩一脸自信的样子。
“可是,万一……”
“我清楚,这不仅是我和你爹之间的承诺,更是我和你的承诺。”说完抬头仰望清澈的苍穹。不知哪个方向飘来的风筝,飘摇在微薄的云丝下。自然扬起的一起放风筝的记忆,很令人回味。
“没问题的。”可是面对整个生命的转折点,尽管志轩表现出很自信的样子,可心里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像地动山摇时无论如何竭力奔跑也逃不出灾难的边缘。“还有一天,仅仅是一天。”心理默想。
这样出色的从容,骗不了跟他一起青梅竹马成长的玉颜。可是,她除了沉默,还可以做什么呢?尽管她知道他是学堂里最出色的学子,是人人不可攀比的学生,可是面对着生命里的挑战,谁能真正做到从容?她提起琵琶,弹起了旋律。
旋律以优美的姿态中断。志轩诧异,“为何不弹下去?”
“下半部分,我希望能在你考完科举后再弹给你听。”
“……”
“这是我创作的《江月乐》,希望能送给欢乐时的你。”
蓦然的感动……
我已经有了必胜的理由了。
风柔和地流淌在过膝的长草间。蜻蜓低矮地盘旋。天边乌云翻滚,慢慢地慢慢地聚拢过来。
“回去吧!”
时间最喜欢捉弄人。当你觉得难熬的时候,它总会跺着脚步悠悠地前进。科举试以逼人的气势铺天盖地席卷整个国家,平日嚣张的人或者乖乖地变得沉默,或者进一步地嚣张起来。
志轩一大清早就起来了。一来是因为需要充足的时间作最后的调节,一来是为了不耽误前往科举试场的时间。尽管他住在离京城中心不远的地方,但要前往试场至少需要半个时辰。因为家庭并不富裕,所以他不像其他考生一样租客栈住。
到了试场附近他找了个地方吃早餐。
“早安啊,志轩!”是梁文鹏,志轩的朋友,玉颜的哥哥,也是学堂里难得的优等学生。
“早啊!”请了他过来。小二上了一套餐具——一只杯,一只碟,一双筷。
“终于到了这一天了。”他倒了茶,一杯递到志轩前,一杯自己拿着轻轻地喝。
“是啊,回想起来,不知不觉已经十年了。所谓寒窗苦读,不是容易熬呀!”
“嗯。对,你跟我爹的承诺是认真的?”
“嗯!”
“可是,如果你考不上状元,你跟我妹就……”
“……不可再见面。我比谁都清楚!可是,你爹是有名的大官,而我只是贫寒书生一个,即使不是你爹的缘故,我也非成功不可,就当是为了给玉颜幸福。”他望了望窗外,马路上人来人往,视线没有目的地扫视着大街,扫视着街旁卖菜买果的人,扫视来往的马,还有马上悠闲的商人。这就是繁华的京城,是存活在大唐盛世里一片生机。
“倒也是,你可是我们学堂最出色的学生啊!我对你有信心。”说完,拿起茶壶打算倒茶。茶壶里早已干了水。“我先去盛水,你等我,呆会儿我们以茶代酒喝一杯。”他拿着茶壶离开了。
片刻,他回来了,手上是半满的茶水,壶口升腾着热气,氤氲在空气里最后消失。倒了两杯茶,闲聊了一会儿,茶凉了,彼此举起茶杯,畅快地灌进肠子。然后科举即将揭开序幕。
彼此祝福,挥手离别。
如此喧嚣的试场,所有人才荟萃于此,进行着无声的厮杀。像是无数大树争夺一小片空间去撑开庞大的树荫,能争得胜利留下来的,为数不多。
自己会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一名吗?
朝中派下的大臣端坐在试堂前端正中央,向考生宣读规则。太监在一旁拿着木棒准备敲响锣子。学生各自就位,各自的桌面上是早已准备好的卷子和毛笔。紧张弥散在空气里,萦绕着试堂每一个角落。这里会出现几名风光的人,而更多的是垂头走出这个曾经是他们的梦想的地方。三年后再来,谁愿意?
棒子敲响锣子,金属声蔓延整个试场。考试开始……
考生拿起笔,飞速在纸上作答。什么速度,若忽略他们答卷上的内容,还以为他们是什么书法大师。
考场上,每一刻都是那么珍贵。
志轩也抓紧时间拿起毛笔,畅快地答起题来,似乎没什么可以难倒他。这是平时的努力以及自信,还有那个承诺的效果。他有必胜的理由,因为这是他的前途,也是那个人的幸福。
要赢,要赢,一定要赢……
轻松答了半张卷,即将进入最为艰难的写作阶段。先写诗,后写论文,论江山,论社稷……
正当志轩把文章构思好,即将挥笔写出来时,突然肚子里一阵胀痛。怎么了,吃错什么了吗?
没有太多心思去理会吃了什么,他把全部意志灌注进眼前的答卷上。可是敌不过那股难受的感觉。
最后,他成了垂头挪出试场的其中一人。
梦想在此刻幻灭……
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