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

九歌(二十二)

  亲吻清晨的第一抹阳光,却残留着昨日黄昏的味道,是的,早晨是充满希望的时候,然亦是昨日沧桑的汇集,农家的清晨,永远富含着“日出而作”的田园气息。

  

  古风起了个早,昨天帮着忙农活忙了一天,现在背还有点疼。呵!以前“双抢”可没今年这么忙啊,今年气候适宜,早稻提前收了,大家都争着赶时间插晚稻。还别说,哪怕是早插一天,也会增产不少哩!他用力伸了个懒腰,猫手猫脚地入了灶房忙开了。今天要去县城参加毕业会考,要坐车去的。其实长这么大,古风还没有正式坐过车呢,以前村里有人家建房子,用拖拉机从白马河拉河沙河石,古风撞上了,总是会跑过去,吊在后边的车箱上,搭那么一段便车,这时司机从后视镜上发现了,就骂道:“谁家的孩子,不要命啦!”古风吓得猛一松手,人就扑在了地上。但他又赶紧爬起来,不要命地跑,生怕那司机把车停下来揍他。虽然有时候,会摔得鼻清脸肿的,可事后古风总会觉得蛮过瘾。如今,古风长大了,虽然没先前那么调皮了,但还是想过一过车瘾的。虽说天边还只露出点儿鱼肚白,陈伯陈婶却都在地里忙起来了。古风要不是要去考试,怕此时也在那儿帮着打杂了,不过子丹这小丫头此时却还在睡懒觉哩。

  

  饭菜做好了,古风拍拍身上的灰尘。又悄悄地来到子丹床边,见她是人睡在床上,被子却不知何时被她一脚踹到了床底下。

  

  “呵呵,就知道这被子会倒霉啦!”古风笑道,边弯下腰拾起被子,使劲抖了抖,又轻轻地把它盖在了子丹身上。见她依旧在打着鼾,就笑了笑,悄悄溜出了房,开始用膳了。

  

  吃完饭,古风背着昨天晚上陈婶帮他收拾好的一大包东西踏上了去学校的路,校门口有专车在那儿等着。

  

  一路上,古风没有用心去体会坐车的乐趣,而是一个劲儿地想着这场考试,虽说古风很有信心,但这次考试毕竟是太重要太重要了。

  

  考试分两天,第一天,也就是明天考历史,政治、化学、物理,后天则是考语文、数学、英语。考点是县一中。看到一中的大门,古风已是惊呆了,哪知进了门,里边更是开阔,一栋栋高大宏伟的建筑,一排排苍翠挺拔的樟树,看得古风眼花缭乱,要不是有老师带队,他准会迷路。

  

  虽说不认识路,但下午的时候,古风还是从宿舍里跑出来,在校园里散起步来。本来即便是下午,外边大路也会散发着阵阵热气,闷气的,毕竟已近三伏天了,但这校园里边,由于白天大片大片的树荫淹没了阳光,这水泥道上不但无热气,反而凝聚着阵阵清新,蕴含着阵阵绿意。古风循着人行道缓慢地踱着步子,中间大道时不时地驰过一辆摩托车或者小轿车。

  

  “咋县城里的人都这么有钱啊!”古风心道。在他的意识里,有车的就都是有钱人了。以村里为例,狗剩家有一辆东风牌拖拉机,狗剩的儿子还买了辆“嘉陵”摩托车,他家就是村里最有钱的主儿了。不过,古风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去理会这些东西的,一来要想想考试,二来他出来也是有目的的。他真的不愿也不敢去放过一丝的希望。今天来参加考试的人至少来自全县所有的初中(是一部分尖子生才有资格到县城参加考试,其他人就在本乡/镇参加)。所以,若水应该会来的。呵呵!就算若水会来,这茫茫人海之中,机会是如此的渺茫。其实他又哪里知道,此时的若水,还哪里有读书的可能。

  

  古风继续向前移动着,他身边倒是不断续的有异地的初中生走过。他们有的出于好奇,出来玩赏;有的嫌在宿舍里气闷,就出来透透气;而那些雄心壮志者,则是想提前熟悉一下他们未来学校的环境,只有古风一个人,似乎与这个群体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留神着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孔,每一次都会怦然心动。然而之后又被狠狠地摔在失望的岩石上,摔得那么惨,以致于心有余悸。而别人也不时会送他一句“神经病!”之类的话,然后就赶紧避而远之。古风也不去在乎这些,依旧捕他的猎。

  

  古风来到一颗老樟树旁,人虽然没有倦意,心却已经很累很累。一个个头高出古风一块豆腐块,头发有点儿蓬乱(可能坐车睡觉的缘故),皮肤黝黑,身着一身校服,脚穿一双“速龙”牌运动鞋的男生先是匆匆走过古风,之后停下来,思索了良久,又转身跑步追到古风前头,打量了一下古风,大叫一声:“古风,真的是你啊!”

  

  古风吓了一跳,一抬头,先是大吃一惊,之后又欣喜万分:“木木,哈哈,是你啊,真想不到会在这儿碰到你啊。”说完,四只手拉在一起,转了几个圈儿。

  

  “你变得好快哩!咋高过我了啊?”

  

  “你也是啊!哈哈,我比你努力哩!”

  

  木木叫杨木,是古风儿时在外婆家的好伙伴。或许那是深山,树木茂盛,亦或是这个小东西天生五行缺木,因而家里人给他单单取了个“木”字为名。儿时,古风玩伴少的可怜,然而木木却是同穿一裤裆儿的那种。那个时候,一到夏天,外婆家种了西瓜,为了防贼,夜里就得有人去守西瓜地,而外公年纪大了,哪能经受半夜的风寒(虽说是夏季,但高山上的半夜也是冷得吓人的),于是古风就和哥哥一道接下了任务,那时古风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呵呵,现在自己是个少年闰土了。量他偷瓜贼有多么狡猾,也难逃出这双法眼。

  

  那天晚上,古雨闹肚子,就回家了。只留下古风一人在山上。由于这个小鬼头把自己看成了少年闰土(古风很喜欢读鲁迅先生的文章)的化身,因而一个人也不觉得害怕。

  

  然而古风也够倒霉的,还没到半夜就来了偷瓜贼,而且月光下看上去是个小块头。

  

  “大胆小贼!”古风大吼一声,手执钢叉冲入瓜地。那个小块头拔腿就跑,然而一不小心被个大西瓜绊了一脚,等再爬起来的时候古风的钢叉已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了。

  

  “哼,有家伙在手,算什么英雄,有种放下家伙,咱们打一架。”嘿!那个小块头不但不觉害怕,反而显得很不服气。

  

  “打就打,谁怕谁啊!”古风“啪”的一声,扔下钢叉,叉开双腿,摆成蒙古摔跤士的姿势,打架,古风倒是个好手。

  

  那小块头鱼跃般站起来,也摆开了架势,二人就在那西瓜地里打开了。

  

  “啪!啪!啪!”西瓜一个个被压破了,二人却死缠在一起,在地里翻起了滚,直到最后都筋疲力尽了,还未分出胜负。

  

  “你——你这——你这小贼,打架——”古风上气不接下气,后边“还行啊”几个字也道不出了。

  

  “我不是小贼!”那个小块头蓦地站起来,大声吼道,然而力道用尽,又瘫了下去,“我——我——我叫木木!”

  

  月光下,二人就那么对视着对方,等待着对方力气恢复,再一决雌雄。可是才一会功夫,古风突然想起了那些破瓜,大叫起来:“糟了!”他猛地一下翻起了身,借着月光数起破瓜来,“一个,两个……”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整整破了五个大西瓜。“完了,明天外公一定要打我屁股了。”古风叹气道,但突然一道光在眼前一闪,他计上心头:“要是把这些瓜都消灭了,外公问起来,就说是给贼偷了,那他也不会怪我的。”于是,古风定了定身子,朝那小块头叫道:“嘿!小贼——”

  

  “我不是小贼!我叫木木!”那个小块头怒吼着打断了古风的话语。

  

  “哦,对不起啊!木木,我请你吃西瓜!”

  

  “吃就吃!”那小块头不但不觉得吃惊,反而认为理所当然,甚至认为他还吃得委屈了。

  

  于是二人在这月光下用起西瓜大餐来。

  

  木木没吃多少,他把古风分给他的西瓜大多留了下来。

  

  “你怎么不吃啊!”古风问道。

  

  “妈妈中暑了,我想留给她吃!”

  

  “哦,原来你是给妈妈偷西瓜啊!”

  

  “我不是偷,我是——我是借。”木木一听到“偷”字,就立即反驳。但也自觉理亏,后面那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了。

  

  “哦,对不起啊!”古风连连道歉,是啊,自己也是那般地渴求“尊严”。末了,他安慰木木道:“你吃吧!吃完了,我去摘两个更大的给你妈妈吃。放心,你妈妈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木木听了,也就真的狼吞虎咽起来,三下五去二,就把一大堆西瓜给解决了。

  

  古风特地从地里挑了两个十多斤的大西瓜给木木。

  

  木木个头虽小,但左右各夹个西瓜,走起来也不觉得吃力。

  

  望着木木远去的背影,古风心里一触,泪“哗”地流了下来。

  

  第二天,外公听了古风的谎言果然没有怪他,只是时不时地嘀咕几句:“可惜!可惜!”是啊,这几亩地的西瓜毕竟是老人一棵棵栽下,又一棵棵地浇水、除草、施肥,又盼孩子一般盼着那些西瓜一个个地长大。

  

  后来,木木白天时常来找古风,由于白天不用看守,两个小鬼就跑去小溪里翻螃蟹,这一个蹑手蹑脚地翻开一块大青石,那一个见到大红沼蟹,双手轻轻地深入溪水中,连水带螃蟹捧出。“抓到了!抓到了!”哪知过于兴奋,手里的水流了,那横行的东西就在那个“铁笼”里挥动起铁钳。

  

  “咔嚓咔嚓!”

  

  “哎哟!”手流出了血,但他们也不太在意,农村娃嘛,血也流习惯了。再说了,此时螃蟹也被扔上岸了。于是乎,两个人开始一个扯一只钳子,洗了就往嘴里送。这生蟹肉更是松脆可口,而且还有防流鼻血的药效哩!

  

  吃完蟹肉,他们又去林子里掏鸟蛋。连掏几窝,然后拣来枯枝烧一堆火煨着吃。往往是把嘴吃得乌黑乌黑的。

  

  两个小滑头就这样成了死党了。那个时候,“朋友”这个词加在古风身上,着实有点儿让他受宠若惊。然而他又是那般地渴望着有一大堆的朋友,如今有了这么一个挚友,他当然欣喜万分。

  

  再后来,不知什么缘故,木木他们家悄无声息地搬了家。为此古风还伤心了好久呢、

  

  “木木,你们为什么搬家啊?搬到哪儿去了?那儿有螃蟹、鸟蛋吗?搬了家咋不告诉窝一声啊?”如今一见面,古风就接连问了一大堆的问题,问题木木都有点儿招架不住了。

  

  “唉,伤心的事,咱们就不提了,好吗?如今咱们重逢,应当高兴才对啊!”木木说道。

  

  “嗯!好!我不问了。让我再仔细看看你!”古风拉着木木,有一圈没一圈的瞅他,瞅得他都有点害羞了。木木不但长得高过自己,而且看起来比先前更结实了,变化更大的是睿智。呵呵,古风又何尝不是,毕竟都长大了啊。

  

  木木家现在就在县城,小的时候,木木的爸爸外出打工,一连好几年都没有回过家,也没有给家里寄过一分钱。那一年,木木的爸爸回家了,却是回家向妈妈提出离婚的。木木的妈妈也不吵闹,始终是静得让人发寒,几年的等待,或许也等碎了一颗心。她什么也不带,只要木木。木木的爸爸大概也自觉愧疚,因而答应了妈妈的要求。

  

  就这样,木木跟着妈妈离开了家。但木木没哭,这几年他最明白母亲内心的痛苦与绝望了。如今,对母亲对自己或许是一种解脱。那时,他暗暗下定决心:绝不会让母亲再受半点委屈了。

  

  然而,后来为了木木,母亲改嫁了。木木始终不同意。他说:“妈,我不要您委屈自己,您放心,木木长大了。木木去打工挣钱养活您。”

  

  母亲知道木木的性子,硬扭是扭不过他的,于是跟木木撒了个谎:“木木,你应该替妈妈感到高兴啊,如今妈妈找到真爱了,”木木信了,他知道那是个谎言也信了,他知道:母亲的那颗心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木木跟着母亲到了继父家,继父在县城开了个皮鞋店,店里就一个老板一个伙计,老板是继父,伙计是继父的儿子,比木木大五岁。那伙计老是骂木木吃白食,继父还有一个女儿,小木木一岁,但却和木木读一个年级,那小姑娘也和她哥一条心,很厌烦这个飞来的乡巴佬“母亲”和“‘哥哥”。而继父则是个酒徒,对木木母亲时不时就拳打脚踢。看着母亲在这人间地狱里生活,木木的心一阵阵的痛。他要带着母亲走,可是母亲不愿意,木木懂:那是为了他,因为那酒徒答应提供木木的学费。而母亲本来就多病,哪里有能力去挣这个钱呢。木木就在这样的家庭里生活着,平时在家里除了母亲,他不会和第二个人说话。也是因为逆境,塑造了他独立坚强的人格,他知道,他活着不单是为了自己,还要保护母亲。

  

  古风和木木在校园里逗了几圈,这校园木木时常来,因而很熟。

  

  临近离别,木木对古风说:“古风,咱们约定:再次相逢就在这一中的教室,你能行吗?”

  

  “怎么?小瞧我啊!行啊,到时候再见!”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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