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认识一个女孩叫卫兵
我四岁那年春节,在姨妈家见到了一个小女孩,叫洪卫兵。她是我表姐的孩子,比我小两个月。那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是我见到过的孩子中是最特别的,她只会讲普通话,皮肤白皙,穿着美丽。
我们很快就混到了一起,一是因为我们有一样的年龄,二是我喜欢和她在一起,我喜欢她跟在我后面用银铃般的声音,问我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时的可爱样子——她是第一次到乡下,牛羊猪狗、花鸟树虫她好多都不认识。还有,她好象有点笨,和我玩“捉迷藏”,总是我能找到她,她却找不到我——姨妈那几间土房子我都躲过多少回了。
我好羡慕她有一个穿着军装的爸爸,特高大,特神气。她们一家人随她爸爸全国到处跑,什么宁夏、贵州都去过了,而我最远才去过城里。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些什么地方,反正比我到城里远多了,因为她说回家要坐5天火车,可是去城里只要坐半天汽车。我问她火车是不是冒火的那种车,象冲天炮一样,因为汽车就是冬天里冒“热汽”的车。她说,不是的,火车可长可长了,有汽车的一百个那么长。我认为她一定是骗人的,一百个汽车究竟有多长我不是很清楚,但那么长的东西在我们村都放不下,怎么可能走呢。
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小女孩,叫洪小兵。“兵”、“军”这样的名字在我们那儿都是男孩子,她们女孩子也叫这个,我听起来土死了,也难怪,谁让他爸爸是革命军人呢。那个小鼻涕特别麻烦,一岁多一点,刚会走路和说话,总要跟在我们的后面,搞得我“藏猫”一点也不方便。
为了摆脱那个小鼻涕,我带着卫兵,到屋后面的树林里玩去了。那个地方说实话,我也不是很熟。很快,卫兵躲的地方我也找不到了。这时候听见姨妈在前面叫我们吃东西,就跑回去了。天渐渐黑了,姨妈问:卫兵呢?我这才想起她来,忙带着全家到屋后树林去找,那个小家伙在柴垛里哭着睡着了,满脸泪水和鼻涕。
表姐把我们俩叫到一起,认真地对我说:你是男子汉,也是叔叔,以后什么时候都要照顾好卫兵,不准丢下她。
我知道自己错了,站得笔直,一字一句地说:“我是男子汉,也是叔叔,我以后要照顾好卫兵”,就象宣誓一样庄严。
那个小鼻涕正在学说话,也跟着“我,我”起来,表姐说:“对,还有小兵”。
我又跟着念:“还有小兵”。全家人被逗得哈哈大笑,卫兵的鼻涕都出来了。
以后,我每年春节都去姨妈家,但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漂亮的卫兵和她的鼻涕妹妹。姨妈说她爸的部队很忙,没再回来探亲。
(二)卫兵与我一个班
再一次看到卫兵的时候,是我小学三年级的下学期。
表姐从部队回来了,一起回来还有卫兵和小兵,姨妈说:卫兵的爸爸留在老山了,走前给部队写了东西,如果没回来就让全家回老家,不给部队添麻烦。姨妈的话我一点也听不懂,只知道表姐一家是戴着大红花回来的,全村的人都敲锣打鼓地去迎接,镇里还特地修了一条土路,用大卡车把她们全家一直送到姨妈家。
卫兵回来后就插班到我们学校,和我一个班。这一点也不奇怪,我们周围五里路就一所小学,每个年级也只有一个班。我因为学习成绩一直最好,做了三年的班长,今年刚加入少先队,又成为这所学校唯一的中队长。
卫兵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平静。那个四岁时“很笨”的小女孩,怎么对课本上的东西好象都知道,很快她就是我们班的第一名,还说着一口纯正的普通话,老师们都很喜欢她,让我好不嫉妒。
有一天,老师在课堂上念她的作文《我的爸爸》,我这才知道姨妈说的老山,不是我们村的那个小土坡,那是很远的一座与外国交界的山,她的爸爸在那儿牺牲了,永远不回来了。班上的女生都哭了,卫兵哭得最伤心。
下课的时候,我们班那个最差的男生竟然去问卫兵:你的爸爸死了,那你不就成了孤儿了。我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无聊的人,不知道那儿来的动力,冲上去对着那个家伙就是狠狠一拳。三两个回合下来,我已不是那个家伙的对手,全身挂了彩。这时,我看见墙角有一块大石头(那是用来垫桌子脚的,教室的地面坑坑洼洼的,桌子经常放不平),拿起来对着那个家伙的头就扔了过去。
战争平息了,那个家伙头上出了一个大洞,被赶来的老师送到镇医院去了。
这是学校的一件大事,校长亲自过来问我:为什么要打架?
我说:我是她叔叔。
校长问:不是问你是她什么,是问你为什么要打架?
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她叔叔,我要保护她。
学校很快对这件大事有了一个处理结果。召开了一个全校大会,镇上的学校还来了一个干部,宣布撤销了我的班长和中队长。上交队长符和队徽时我哭得非常伤心,那是在全镇的第一批少先队员成立大会上,镇上的大队辅导员(好象是中学的校长)亲自给我戴上的。镇上的干部见我哭得太伤心,就说:队长符上交,队徽留下来吧。
过了一天,卫兵送给我一个队长符,不过是一个小队长的。
我问:从哪儿来的?
她说:我以前的,我是班上的小队长,离校的时候,老师让我带走的。
我说:那我送你一个队徽吧,反正我也不能带了。
她收下了,并对我说了声谢谢,我感觉特有男子汉气息。
有了这件事情后,学校再也没有人欺负她了,包括后来上学的洪小兵也没人欺负了,全村的人都知道洪卫兵有一个野蛮叔叔。
(三)我和卫兵种桃树
我表姐也就是洪卫兵的妈妈,是我们镇上第一个万元户。她用部队下发的抚恤金在姨妈家旁边做了几间房子,然后承包下屋后的半座荒山。表姐非常能干,在那个刚回来的假期里,花钱请了所有的亲戚和村里的大人把荒山整理成梯田,在每一层都种上果树、西瓜和其它作物,表姐说她在姐夫的部队以前这么干过。
那一年我已十岁了,也跟着大人们一起种果树。在离屋子比较近的地方,土质比较松软,我带着卫兵和小兵,还有其它几个小孩子。那时候我和卫兵已很熟了,在使用农具方面,我比卫兵和其它孩子要有经验和有力气。种树时我负责挖树坑,卫兵她们也就放放树苗、填填土。那一天我干得特别卖力,挖了整整一个下午,收工的时候才发现手掌上起了许多水泡,有两个还破了,汗水蛰得我特别疼。卫兵看到后,急得直掉泪,也找不到什么东西止痛,去家里拿了管牙膏帮我敷上。
第二年的春天,那些小桃树就都活了,开了许多小花,以后每年都开花,结果。每年暑假我都要去表姐家,和卫兵她们一起看果园,帮大人们卖西瓜。
(四)我和卫兵一起上中学
上初中的时候,每天都要上早课和晚自习,所以我要住校了。表姐让我住她们家,她们家离学校比较近,另外,卫兵也和我一个学校,每天早晚上学女孩子比较危险,和我每天搭个伴。我爸爸也同意了,说那就让我再当几年叔叔。
我和卫兵都很高兴,每天一起唱着歌上学放学,还经常一起学习、下棋,真有点形影不离。本来晚饭都是在学校吃,表姐还是每天晚上再给我们做点夜宵,看着我们吃完再睡觉。初中的生活真是太愉快了。
初二的一个冬天,我照例下晚自习后去他们班等她,结果发现她没在教室。我问她的同学,他们说好象快下课的时候,她跟着一个男生出去了。我连忙追出去,在学校周围使劲找,最后,看到食堂后面的一棵树下站着俩个人,好象有点拉拉扯扯的,有一个肯定是她,另外有一个很高的男生。
我快步上前,对她说:卫兵,你在干什么,我等你回家呢。
那个男生停下来,问我:你是谁?
我说:我是她的野蛮叔叔,你最好离她远点。
卫兵对我说: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自己回。
我说:我那儿也不去,我就在这儿看着你。
卫兵生气了,一个人向前走去,我连忙跟在后面,保持着一段距离,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理谁。
自此以后,我们的关系有点涩涩的,虽然每天也一起上学放学、吃夜宵,但除了有时要讨论一些学习上的问题,通常我们没有更多的话。
初三的时候,表姐的身体出了问题,被查出是劳累过度,腰间盘突出,不能再干重活了。尽管每年瓜果还是很多,但通常是请一些人来帮忙,或者比较便宜地卖给果贩,表姐也不再精心打理了。表姐家的生活好象有点异样,晚上不再象以前给我们做夜宵,最多给我们煮两个鸡蛋。家里的小事也多起来了,象打水、买米、买煤球都是我周日早点过去和卫兵一起做,我已经成了表姐的一个“儿子”。卫兵的成绩也没有以前好了,她看上去总有操不完的心,学习不再是她的主业。表姐也不怎么再过问我们俩个的学习,看着我们每天按时回家已很高兴了。
(五)桃花开时我遭遇了爱情
发生在那个春天的故事,我没有思想准备。那是一个绝对的阳光明媚,春风和煦的三月,桃花开得格外的鲜艳。
那一天我们俩一起去拿初三毕业考试的成绩,我的成绩特别好,很顺利地进入了中考冲刺班,卫兵的成绩很正常的“不好”,“光荣”地进入了毕业班。我们学校的中考升学率只有20%,每年毕业考试的时候淘汰50%的学生,提前发放毕业证并离校,为了让那些有希望的同学能留下来更好地学习。因为毕业班的同学需要收拾东西回家,那一天只上半天学。
我在学校吃完午饭,帮卫兵收拾完书本后,就开始了最后一次的护送使命。
一路上,卫兵心情不错,和我有说有笑,我又看到了以前的那个阳光女孩——我原以为她会为过早离开学校而伤心。
到家后,发现表姐没在家。我们放下东西后,很自然地就走到屋后的桃树林下。那是一个象天堂的地方,地上铺满厚厚一层花瓣,蜜蜂也特别多,只听见桃园嗡嗡声一片。
我问卫兵:怎么办?
她心情还是那么愉快:没怎么办,非常好。
我再一次问卫兵:不读书了怎么办?
卫兵笑了笑说:我早就不想读了,毕业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我从来没想过要是不读书我能去做什么,就问了她一句:有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
卫兵说:我不想呆在家里了,我要出去打工。
我非常吃惊,在我看来是如此大胆的决定,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她却从向我提起过。
卫兵表情平静地说:我可能不属于这里。乡里的活儿太多了而我都不会做,我不想就呆在这儿和我妈过一辈子,帮她种一辈子果树。
她突然抬起头问我:如果我出去打工,你会不会想我?
我是真的被蛰着了,不是蜜蜂,而是她。她在没有任何前提的情况下,会直接问我那一句话。
我狠狠地盯着她的脸看。这是我第一次正眼看一个女孩。她的眼睛非常清澈,就象一团清水。脸红红的,圆圆的,象一只快熟的苹果。两只油光发亮的辫子一直垂到胸前。
她一点也不回避,也盯着我,我的脸部开始发烫。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一个小姑娘的。她穿着一件紧身碎花薄夹袄,我以前好象没见过,她今天一定是特意打扮过的。她的胸挺得太高了,深深地刺痛了我,我以前读过一篇文章,说那象“两只呼之欲出的鸽子”,这一次我真切地感觉到了那两只鸽子的力量,她们让我窒息。
突然,我拉起了她的手说:我不想做你的叔叔了。
卫兵的手抽了一下,没太用力,狡黠地说:那你要做我的什么?
我急骤地说:我要做你的哥哥。
卫兵顺着说:好吧,反正我也没有哥哥。
她分明是在挑逗我,我说:你知道我的意思。
卫兵故意说:我不知道,你愿意做我什么就做我什么。
我一把把她搂进怀里,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屁话:我要你做我的女人。我的嘴紧紧地盖在她的嘴上,我不想让她再说一句话,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她的呼吸变得急骤而沉重,让我血液沸腾;她的喉咙发出的含混不清的声音,让我头脑混沌。我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离,但我就是找不到她的衣服扣子在什么地方。我只能紧紧地抱着她,只到我的双腿发软,坐在桃树下。我就势抱起她,她也就势躺在我的怀里。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呼吸逐渐均匀,后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一阵轻风过去,头上的桃花纷纷扬扬,洒在我们的头上,身上,怀里。我的心久久不能平息,双眼紧盯着她的脸,而她却在我的怀里睡着了。
炊烟升起的时候,我们听见了前屋小兵和表姐在说话。
表姐说:看样子,你姐姐回来了,屋里都是她的书。
小兵说:好,我到后山找找看。
我们立即起来,卫兵慌忙整理衣服。小兵过来的时候,我们正在看桃花。
卫兵对小兵说:姐毕业了,准备打工去了,以后这桃树交给你和叔叔了。她还特地把叔叔拉得特别重。
小兵说:好,不过,你叫叔叔的样子有点怪,以前从没听过你叫叔叔。
我连忙说:我本来就是你们的叔叔。好的,我和小兵会照看好这些桃树的。
晚上,我从表姐家带走了我的东西,中考冲刺班的所有学生都需要住校,加上我也不需要再护送卫兵上学了。
几天后,卫兵带着她对未来的憧憬,带着她的梦去南方了。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一条铺满黄金的大道,没人知道那是一条不归路。
她走的时候没有通知我,听小兵说她去学校看过我,看到我在学习就走了。
作者特别申明(编辑勿删):本文纯属虚构,读者切勿猜忌。认识作者的读者更不必寻找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