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前我是你弹断的那根琴弦 穿越时空我带着你手指的余温 转世与你相遇 没有奢华片段 只求平凡温暖
在流逝的年华中我苦苦地寻找 却不知弦断有谁听----------------
(一)
江湖纷争,风云变幻,血雨腥风。武林之中,盟主谁称,皆无定数。
十五年前,南廷宫是威震八方的武林盟主。可就在一夜之间,南廷家却惨遭灭门。上上下下一百三十八口人除一孩童逃离,其余无一幸免。十五年后,江湖又掀波澜,许多武林高手相继被杀。顷刻间,人心惶惶而不得安宁。那杀手行踪诡秘,众人只知道他单名一个陌字,擅用一把金丝扇,扇尾藏刀,刀锋刃利,杀人于无形。有人曾预言:若不解决此人,武林必有大劫。为了阻止这场浩劫,八方豪客聚集一堂,共商对策。但商议多次,均未想出两全之法。最后,还是新任盟主司徒楚雄断然决定----牺牲自家,保全武林,他要棋行险招,孤注一掷。
对于司徒楚雄放出的风声,南廷陌早有所闻,嗜杀之念也日益膨胀。
夜深,月光如水,诡异而又神秘。他一袭白衣出现在司徒阁外,却隐约听见阵阵琴声,温婉而又哀怨。他迟疑片刻,然后纵身一跃,便来到司徒阁前庭。只见庭中背对着他坐着一位红衣女子,如瀑的黑发在月光的映照下发出荧荧的光亮。在她面前放着一支暗红色的筝,那幽幽琴声便是由此传出。只见她时而双手撩拨,时而单手揉弦,十分专注,好象并没有觉察到他的到来。一抹微笑掠过他的嘴角。他走上前去,用扇子抵着他的下颚,向上轻轻抬起。那女子不由得一颤,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她慢慢张开微合的双眼,静静地看着他。他感到心中一热,似乎就要被融化。因为他实在找不到怎样精妙的语言来形容眼前这张亦真亦幻的脸-------明净的双眸闪着迷离的忧伤,精致小巧的鼻子倔强地翘着,朱唇微启,如花般娇嫩。
"你……"他有些犹豫,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果杀了我你可以放过我的家人,那就动手吧。"她静静地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要死的人,没有必要知道她的名字。"
"告诉我你的名字。"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温和,却又充满不可抗拒的威严。
"司徒红月。"
"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
"不!"她摇了摇头。
"如果你答应,我一切听你的。"
"为什么?"
"我需要你。"
"那好,如果你肯停止杀戮,我就随你离开,还有,你必须毁掉那把扇子-----------"
话音未落,那把金丝扇便"啪"地断成两节,扇骨也被他以内力振碎。他微笑着,不语。司徒红月轻轻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因为她知道,为了父亲,为了武林,她必须做那颗棋子。
从此,他们便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在他面前,她从未露过笑容,更是少有言语,只是整日独坐窗前,弹奏着那支一并带来的筝。而他只是默默地听着,亦无只言片语。时间长了,他对音律也便略知一二,他想做她的琴师,让她用最好的琴奏出最美的曲子。在他的屋中,已经放着十几支筝,都是他亲手雕制而成,但他仍不满意,依旧在苦苦寻找。一次,他为了够到崖边一棵松木,不慎坠入深谷,而后便昏了过去。醒来时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起身刚要离开,却无意间发现脚下踩着的一块木头。它致密,光滑,通体泛着红光,鲜红如血。见此奇木,他不禁大声说道:"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二)
我就是这样与我的主人相遇的。主人说得没错,我的的确是块奇木。我的名字叫做“曼殊沙华的眼泪”。我有灵气,却没有灵魂。我因花与叶的生生相错而充满怨恨,也因花与叶的世世守望而溢满渴望。从我见到主人那一刻起,所有的怨恨都幻化成守望,守望着我的爱情。
主人把我带回家,经过仔细切磨,日夜雕琢,我被做成了一支筝,有着美丽的花纹和诡异的红。我看到了主人满意的微笑,同时也看到了一副绝美的面容--------那个主人深爱着的女子。她笑了,笑嫣如花,我一阵眩晕。
“喜欢吗?”
“嗯。”
“可是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弦。”
“不能心急的,它一定是世上最美的琴。”他微笑着抚摸着我,冰冷的指尖微微颤抖。
傍晚,夕阳西下,主人出去寻找琴弦过了三个时辰了。我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她在窗边不停地张望,我知道她时在担心主人,她是爱主人的……也罢,只要主人快乐,我亦别无他求。正想着,有人推门而入,来者不是主人,而是一个陌生男人。红月猛然回头,刚要说什么,那人已经拔剑,直刺红月的胸口,而后转身离去。她倒在我的身边,殷红的血从她的体内汩汩地流出,流进我的体内,望着她那渐渐苍白的脸,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我知道,是她的血给了我灵魂。
主人回来了,看到眼前的一幕,他发疯似的跑过去抱起了红月,眼中充满了杀气。红月努力睁开双眼,用残存的最后一口气说到:“答应我……不要报仇……做琴……一定要为我做最好的琴……”整夜,主人就这样抱着她那渐渐冰冷的身体,一动未动。
清晨,阳光洒满小屋,主人轻轻地将红月放在床上,剪下了她的发,为我做弦。泪水,终于承载不了太多悲伤,主人哭了,一滴一滴的砸在我的身上,流进我的心里。
失去至爱,我便成了主人唯一的陪伴。主人白天练剑,夜晚弹琴,那十指的温暖透过琴弦,遍布我的周身,柔中带伤。他总是重复地弹奏着红月最喜欢的那首曲子。弹到伤心之处,他总会停下来,重重地叹口气。从他那飘忽不定的眼神中我看得出,她心底的魔早已躁动不安。
那天傍晚,主人练剑归来,眼中布满血丝。他在窗边站了很久,像是犹豫,又像是在挣扎。最后,他还是静静地坐下弹琴,但它的指法却与平日不同,时而紧张慌乱,时而忽顿忽停,而后便愈加急躁,使得琴弦几乎快要绷断。他的眼睛越来越红,只是一瞬间,一股无形而又不可抗拒的力量从主人的指尖传来,直击我的心肺,脑海中顿时充塞了深深的怨恨,我恨这世界,恨所有的一切。我要报仇!就这样,主人心中的魔复活了,而我,也成了一支魔琴。
(三)
血雨腥风再度席卷武林。“金扇陌”重出江湖,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用扇,而是背着一支充满邪气得血红色魔琴。他见人杀人,遇鬼杀鬼。比起几年前更多了几分凶残。而那魔琴的力量就更不可小觑。魔音所到之处,草木皆衰。闻者丧失心智,意识全无。江湖中人无不闻风丧胆,许多人早已逃离,不知去向。而此时的司徒楚雄却没有急着逃命,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已经隐匿多年的南廷陌为什么会再度出现。他后悔那夜听了女儿的话,没有趁其不备将他杀死,留下后患不说,还迫使他忍痛将自己最喜欢的小女儿送入魔掌。于是他私下里派人调查,而后得知,红月已被南廷陌的仇人杀害,他也是因此魔性大发,祸乱武林。司徒楚雄悔不当初,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不能坐视不理,也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让女儿的死白费,他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很快,南廷陌便收到了司徒楚雄下的战术。他如期赴约。两人刚一碰面,便立刻交手。那摄人心魄的魔音从南廷陌的琴中飞快地传来,一个个高低起伏的音符仿佛是一柄柄利剑,剑剑刺向司徒楚雄的命门。而司徒楚雄的楚天剑也并不示弱,将其一一搪回。激战了几百回合之后,司徒楚雄有些招架不住,他打算使用“杀手锏”。而此时的南廷陌却毫发未伤,特也想尽快结束这场激战。可就在他拉紧琴弦运满内力准备使出致命一击的时候,一位红衣女子出现在他的面前:迷离忧伤的眼神,小巧精致的鼻子,如花的唇,一切犹如幻境。
“红月-------------!”
(四)
主人看到了那个长相酷似红月的女子,但我知道,她并不是红月,她是红月的姐姐,因为她的指尖是温暖的。可主人此刻却把她误认为是红月,致使他真气逆转,血脉倒流,强急攻心,一口滚烫的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溅到我的身上,瞬间化解了所有的怨恨,霎时,我脑中的怨念全部消散。所有琴弦顷刻间崩断。那人见状,迅速拔剑,绕过红衣女子,直刺主人眉心。就这样,主人带着微笑倒在了血泊之中。而我,也被他们当做邪异之物,扔进熊熊燃烧的九味真火中去。那一刻,我哭了,不是因为死去,而是因为这与主人永远的作别。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意识渐渐清醒,主人的音容笑貌也渐渐地从我的梦境中淡去。我慢慢睁开双眼,四周弥漫着雾气,一片朦胧,恍惚中,有人问我:
“醒了?”
“是。”
“我是冥帝。”
“哦。”
“为什么如此执着?”
“因为有爱。”我淡定地回答。
“你只是一块小小的奇木,有什么资格谈爱?”他嘲讽到。
“众生平等,我有权去爱。”
……
“爱不一定是相互的,你只是他的琴。”
“是人是琴都一样,我一定可以。”
“那好,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他不爱你,你就必须从此消失。”
“好!”我欣然接受。
(五)
初春的清城还未苏醒,显得冷冷清清,而这天的北塘街却异常热闹,缘起一间名叫“柳苑”的青楼。大家对他的突然出现并不在意,而是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指间青楼的艺妓身上。她只出卖琴艺,从不出卖肉体。但仍有人对她垂涎,因为她的惊世之美。她有一双明净的双眸,闪着迷离的忧伤,精致小巧的鼻子倔强的翘着,朱唇微启,如花般娇嫩。她得名字叫红月。
(六)
冥帝赋予我红月的相貌和精湛的琴技,他还给了我一间青楼和一支筝-----红木身,青丝弦,一如当年的我。他说,世上除了我,只有主人能看出那琴弦是用青丝做成的。于是我每日不停地弹琴,希望在茫茫人海中能够将他找寻。
我有很多听客,但大多是因为我的相貌而来,并无心听琴。看着他们那一张张欲望中的面孔,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我累了,我多么希望有一天主人能够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看着我,温柔地笑……
我把目光瞥向窗外。此刻,残阳如血。落落余晖中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双目微闭,轻轻地斜靠在窗棱上,一副沉醉的样子。我心中窃喜,莫非他就是主人?从那以后,每个傍晚我都能看见窗外那个健硕的身影。于是我便差人过去,塞给他一张字条,请他到内室一叙。
他如约而至。刚一进门,便发现了那只如血的筝。他迟疑片刻,缓步走上前去,轻轻地抚摸着,触及琴弦的时候,他猛然抬头,惊奇地问道:
“这……这琴弦……莫非是发丝?”
主人!我几乎脱口而出,喜悦与激动交织着,在我的心中汹涌着。稍稍平静之后,我问道:
“公子好眼力,想必公子也是十分精通音律吧?”
“不敢不敢,我只是略懂皮毛。”他彬彬有礼地回答。
“那公子一定很喜欢弹琴了?”
“我一直很喜欢琴,但因家中贫寒,一直未能如愿……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可否答应?”
“公子请说。”
“可否将此琴借我一用,待我细细品玩,再将其奉还?”
“呵呵…”我笑道“知己难求,小女子今日却有幸求得,不如这样,你每日来此练琴有我代做你的琴师,不收你任何银两,你看如何?”他大喜,之后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每日风雨无阻,习琴亦是十分用心刻苦,看着他突飞猛进的琴艺,我不禁黯然:真希望时间能就此停留,毕竟我也没用勇气去面对那个未知的结局,可我也没有理由让他一直留在这里学琴。因为他的琴技已经远超于我。而对于他,我什么都不了解。
“公子,你的琴艺已颇有建树,日后大可不必来此修习。如能独自参悟,日后定能成大器。”
“姑娘所言属实?在下一直想进宫做名伶官,当真可以?”
“以公子现有的水平,怕是全城都无人能比!”我欣然说到。
“那太好了!我终于可以进宫了,不用再过穷苦的日子了!”
“原来公子只是贪图富贵!”我面露愠色。
“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唉!”他似乎有苦难言。
“那公子成名之后还会记得我吗?”
“我岂敢忘记,若不是姑娘不吝赐教,又怎会有我的今天。等我做了官,定会把你从这烟花之地带出,找一个好人家,嫁了便是。”
“那公自己从未考虑将我迎娶?”我有些失态。他突然愣住了,半晌,低声说道:
“实属兄妹之情,况且在下已有家室。”
“我不在乎做小,只要能伴你左右。”
“可我在乎,我不允许自己留情他人,我的爱只能给我的妻子。”说着他的眼睛红了。
“小时候,我调皮作乱,频频闯祸,长大后不学无术,祸害乡里,被父亲逐出家门,从此过上了打家劫舍的生活。那日,我打伤了陈府的家丁,抢走大量的银两,却不料被陈家捉到。陈家是城里的豪门,要杀一个飞贼根本不用经过官府的同意。他们把我往死里打,我忍着剧痛没吭一声,就在我奄奄一息之时,从屋内跑出一位女子,大家见状都停了手。她就是陈家的唯一的女儿。她抱着她父亲的腿苦苦哀求,求他们放了我,那时我以为自己在做梦,没想到像我这样的败类也会有人同情。于是,他们便把我放了。出乎意料的是,她竟偷跑出来照顾我,而后又与家人闹翻,与我私奔……由于我的骨伤未愈,尚不能做重活,她便代替我做苦力赚钱。我们过着清苦但快乐的日子。那时我发誓,等我痊愈后,一定要有一番作为,让她过上富足的生活。可就在我要功成名就的时候,她却染上了痨病,命不久矣。我就更需要做官,只有这样,我此会有钱为她治病,最起码也要让她剩下的日子过得好一些……对不起,这些话本不该讲的,但我必须要让你明白。”
我感到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的碎裂,尽管我早已被打动,但嘴上却为了那一丁点的希望仍旧坚持:“你撒谎,你在编故事骗我!”
他捂住双眼,沉思片刻,缓缓地说道:“那你跟我来吧。”
那是一间破旧的砖房,墙上的水泥早已剥落。我推开房门,一阵霉味儿扑鼻而来。墙边放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没有美丽的容颜。她不停的咳嗽,手中的布上早已沾满了血。他忙跑过去抱住她,心疼得摸着她的头。眼前的一幕已让我彻底崩溃,我夺门而逃。我必须离开,我知道对于主人这样重情的人来说,他是不会离开他那糟糠之妻的。而我只是一个魂,一支琴的魂,与那伟大的爱情相比,我的等待是微不足道的,所以我甘愿退出,所以我宁可消失。
(七)
他眼看着她冲出去,却没有阻拦,因为他并不知道她有多么伤心。望着床上的妻子,她的眼中充满怜惜。他只能在心中祝福,希望红月能早日离开烟花之地,找到自己的归宿。
夜里,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是一片美丽的竹林和一阵阵悠扬的琴声。他循声而去,眼前出现一棵巨大的银杉树,树下坐着一个红衣女子,她一边弹琴,一边幽幽地倾诉:“千年之前我是你弹断的那根琴弦,穿越时空我带着你手指的余温转世与你相遇,没有奢华片段,只求平凡温暖,在流逝的年华中我苦苦地寻找,却不知弦断有谁听----------------”说完,便化作一团火焰,与那支筝一同燃烧起来。“不要啊!”他奋力扑打着,猛然间,他从床上坐起,原来是一场梦,但却是一场好真实的梦。
天亮的时候,他想起了红月,于是便匆忙赶到柳苑,却发现,那里已是人去楼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