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小镇上来了一个陌生男人,那个人神出鬼没的,一副很神秘的样子。晚上,常常喝多了,晃晃悠悠地回来,脸上带着一副凶相。人们不常看到他,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这使人连想起逃犯,这人是不是通缉犯哪。
于是,居委会主任和大家商量,几个居委会干部轮流暗中盯着,若有异常动静,立即报告派出所。一个多月过去了,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有一天狂风大作,沙尘满天,人们躲在家里没出门,那男人也没人盯着。就在那天晚上,男人屋里传出异样的声音,声音卷入了呼啸的沙尘暴,消失在沙尘弥漫的夜色中。
第二天一大早,人们发现有鲜红的血从那男人居所里流出来,人们撬开门进去,发现男人躺在地上,头上流出的鲜血,从门缝里流出来,又弯弯曲曲地顺流到街道上。
刑警来了,法医来了,一阵喧哗之后,男人被白布覆盖着,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被抬走了。
“死了,死了。”围观的人群中传来叹惜声。
一星期后,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来到这个小镇,见人问道:
“前几天这里是不是有个人死了?”
“是啊,”
“是个30多岁的戴眼镜的男人?”
“是啊。”
那女人不再说话,匆匆朝人们指点的男人住处走去,尖尖的小巧的高跟鞋踏在小区弯曲的砖石路上,仿佛要摔倒的样子。
男人住过的屋子一直没人住着。房主给女人开了门,这是一间简易储藏室,房屋面朝马路,又暗又小,女人走进去,只见狭小的屋里,摆放着一张床,靠床的旁边放着一张半新不旧的方桌,桌上有一把红塑料暖壶,其余再看不到什么东西。
女人四下仔细看看,转身要走,却发现了床下面靠墙阴暗处,有个红红的东西,女人好象预感到了什么似的,心里一震,身子折了回去要看个究竟。
女人走过去弯腰伸手将床下面的东西摸了出来。围观的人们也凑了过去,大家一看,原来是张结婚照,照片上的男人就是死者,新娘就是这个女人。
女人捧着结婚照大哭起来,边哭边说:
“我不该放你走啊,我不知道啊!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隐瞒我啊!”
周围的人劝也劝不住,于是,便听那女人边哭边诉说着。
原来,女人和丈夫要离婚,男人不肯。有一天男人对女人说:我离家两个月,两个月之后再作决定。女人同意了。于是,男人便离家出走了。
男人走后,女人便约自己的相好旅游去了。他们尽情地游山玩水,一个多月后,女人想着男人也该作决定了,便回来了。回家路经一家大医院,院门口遇到了男人的老同学,是这家医院的名医,见了女人关切地问:
“你丈夫病情怎样?”医生并不知道他们在闹离婚。
“我丈夫?他—病了?”女人不解地问道。
“难道你不知道吗?他在两个月前查出有很严重的脑血管瘤啊。”
女人呆了,她四处打听男人的去向,才知道一星期前男人已经离开了人世。
女人一边讲完,一边不停地用手抹着脸上的泪,最后拿着那张结婚照走了。
人们以为这女人很快就会另有所属,很快就会忘掉那个短命的丈夫,女人从前也这么认为。可事情发生了,才知道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
出乎意料的是女人一直没再结婚,她拒绝了所有男人的追求。闲暇时,女人常常看着那张结婚照,结婚后的那些日子,象电影一样一幕幕地上演,女人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她没想到,以前和丈夫在一起时竟有那么多快乐而难忘的日子,原来,那时的她拥有那么多的幸福,她很诧异,当时的她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呢。
她还记得那天拍结婚照,当她们手挽手走出影楼时,天下起了小雨,秋天的雨,迷迷蒙蒙,在风中四处飞散着,两人没带雨伞,他们就那么走在飘忽的雨丝中,任雨丝飘在脸上象蚕丝一样,又凉又痒,后来雨越下越大,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前,任他牵着走在路上。用他瘦弱的身躯为她阻挡着风雨。也就是从那个下雨的秋天开始,他就成了她生命中的掌舵人。
她想起从前老嫌他对自己体贴不够,觉得他缺少人情味,有时觉得他真是一点也没用。可现在才发现他竟给了她那么多的温暖和关怀。
那时她觉得他脾气暴躁,现在才觉得他对她竟是那么宽容。每次当她冲他发脾气时,倒是他极富耐心地包容了她。
夜里,她常常想起他那张瘦弱的脸,温柔地凝视着她,她现在才明白他是多么爱她啊,而她却无情地重重地伤害了他。要是他活着时自己能知道这些该多好啊,可是现在却什么也来不及了。她觉得自己欠下他一笔债,下辈子再还吧,可人会有下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