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岁月的那个年纪，最纯最美的，是初恋的情感。而，许多年以后我们再次偶然相遇，还能否因那时的遗憾而心起涟漪？又能否释然曾经的痛楚……
—写给曾经因初恋而痛过的人
家乡的一切没有什么改变—马路，人，和空气。
陈曦从医院里出来，她是专程回来看望姑妈的，因为很小就没有了父亲，母亲后来一个人去了外地，与别人成家，她就一直跟在姑妈身边，由姑妈把她养大。前天母亲突然对她说姑妈病了，已经住院好几天，可能是肾出了问题，希望陈曦能抽出时间回家陪陪她。陈曦说那是应该的，也好几年没回去看望姑妈了，所以第二天中午她就出现在了姑妈的身边。姑妈见到陈曦后流出了眼泪，握起她的手不停地问这问那。看着姑妈苍老的脸，想起几年前自己离开她时她伤心、不舍的样子和后来姑父病逝时她受到的打击，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陈曦难过的想：怎么才六、七年的时间，姑妈却像老了二十多岁？生活真是残酷啊！
聊了一下午，姑妈坚持让她回家休息。陈曦看她也累了，就说，那我明早再过来。看着姑妈一脸幸福又有些不舍的点点头，她离开了医院。
陈曦独自走在路上，默然感受着故乡的一切，这座曾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留给她生命中太多抹不去的记忆，虽然已离开多年，但这里的那些人和那些事仍然清晰生动如永久画面历历在目。现在陈曦已不是当年那个单纯而执着的女孩，她的心早已平静下来，人也在生活中漠然许多，但是偶然间又置身当初的世界中，她似乎安静的思维仍然不禁有些许波动。不知不觉到了一条老街，她曾经一直很喜欢这里。这条街不算很长，多数为服装店、化妆品店、玩具店之类。现在看看仍都是熟悉的建筑，只是那些店面的设计比以前漂亮而添了个性，名字也换的时尚感：红裳、因为爱你、拒绝平庸、初恋……陈曦边看边走，感觉这条街已不似以前般繁华，而她也已找不到以前来这儿时的那种感觉。陈曦深深吸一口气，徒自笑笑，“其实这儿对我来说已是陌生了。”她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好朋友，这么多年他们不知都变了没有？陈曦突然就有些想他们，但是走后再也没跟谁联系过，那些电话号码早已没有了。“还是算了，回家吧。”
天渐渐变暗，马路两边的霓虹灯也陆续亮起来。从医院出来时姑妈叮嘱晚上一定要回家里吃饭，陈曦当时是答应了，但姑妈不在家她也不想去，表弟不知还与以前一样不喜欢她？想起表弟看她的眼神心里仍不是滋味。那么，回家吧，阔别已久的家，那个地方牵动着她曾经所有的快乐与伤痛……陈曦想到这里轻轻笑笑，“那些已离我很远了，物是人非，离开你已很久了，我该回去看看你了，我的小窝。”陈曦自说着，扭头看一眼身边的一家大型商场，可能是刚建的吧？她转身向里走去。
商场一楼和地下一层是超市，陈曦随手推起身边一辆购物车，她有些饿了。她推着车慢慢的在卖场里走着，听着音箱里传来的一首老歌：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改变，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转过回头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陈曦……”
突然听到身后沉稳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转过头，看到了面前站着的人—高屹，陈曦的心咯噔了一下，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是你……”那人站在不远处，盯着她愣了两秒钟后走过来。
陈曦克制着内心的慌乱，微微笑笑，“你好--这么巧……”
“是啊--好久不见了。”
“是呀，好久不见了。”
“……你买东西？”
“哦，对，你呢？”
“我来送单子，顺便进来看看。”
“哦，这里边有你的货？”
“对，一些食品类。”
“哦—怎么样？”
“还可以。你买东西？”
“哦，随便买点……”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
“……那好，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两个人转身向两个方向离开，陈曦心里想：还是老样子。
一九九二年夏。
“陈曦！喂！--站住！”
陈曦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便停下车，扭头看到了马路对面的高屹，推着自行车走过去。
“大热天的，你在这儿干嘛？”
“约了李江在这儿打台球，”高屹把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歪着脑袋朝陈曦笑嘻嘻地问：“去哪儿了？”
“同学家，拿份模拟题。”
高屹点点头，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要参军了，傻丫头。”
“什么？！以前没听你说过？不考大学了？”
“考什么呀，考不上，没意思，就想当兵。”
“那--你女朋友愿意吗？”陈曦调皮的盯着他，脸上显出坏笑。
“那不是我—正想问你吗？”
“讨厌！”陈曦噘起嘴，右脚在地上狠跺一下：“你可别玷污我的名声！你女朋友那么多。”
“胡说！我怎么不知道？”
陈曦看着他有些认真的样子，就又开心地笑走来，“嘿嘿……去哪儿呀？”
“还不知道。”
“多长时间才回来啊？”
“三年。”
“那--你可别把我这个朋友给忘了。”
“忘不了，到时我给你写信吧。”
“行！那我得走了。”
“走吧！骑着车子注意安全，眼睛别到处乱看，傻丫头。”
“知道，拜拜！”
不久后，陈曦考取了本市的一所大学，她告诉了高屹，高屹很为她高兴，“恭喜啊小丫头，我请客，给你庆贺一下！”结果高屹真的约了几个同学和朋友一起大吃了一顿，后又看了一场电影，名字她一直记得，叫“纵横四海”。
秋天过后，高屹也参军走了，走之前并没有和她告别，陈曦是在不久后收到他的信时才知道的，信上说新兵连的生活很苦，但他并不后悔。
陈曦推着购物车心神不宁的转了几圈，脑子里有些乱。
我这是怎么了？回家吧，什么也别想。
可还是总禁不住去想。往事一幕一幕如此深刻，那些经历的种种，如大树扎根，拔不出，斩不断。现在想来，在那个年纪，曾经与他相隔千里的情感，有些不切实际，却很美，也很忧伤。回想那段长长的日子，对陈曦来说，他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一切的一切。可岁月如流，世事让人捉摸不透，爱情亦同样不能随理想而左右。最终，他的绝情和冷酷，让她伤的很惨，却无处可逃，任由宰割。那些如烙印一样的伤痕在她的心里始终抹不去、挥不走，任凭时间有多长，印记永远存在。
年少的心，一定是纯真的，在亲情、爱情和友情面前就像玻璃一样透明。对陈曦来说，爱情虽然来的很突然，又似乎在预料之中。虽然她有些犹豫，但由朋友变成了恋人的感觉，就像清水变成了蜂蜜，一不小心尝一口，竟是那样新奇与美妙，又怎能忍心舍之不想。
“陈曦！你的信！北京的。”
陈曦：
你好！
好常时间没给你写信了，因为特殊原因，上个月你寄来的信我也一直没有回，请你原谅！
最近一切还好吧？假期过得怎么样？出去玩了吗？没有晒黑了吧？这两天家那边可能要有冷空气，注意身体，别感冒了！我一切都挺好的，现在我已经转到北京市内了。这儿的条件比原来强多了，饮食上也改善了不少。有时候我们会出去执行一些任务，其它时候个人的时间也多了些。
陈曦，有种感觉在我心里一直挥之不去，这两个多月的时间，我一直想着能理清它，可是越理越乱。想对你说，又怕伤害到你，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对你说，请你不要生我的气，行吗？我一直对他们说你是我女朋友，他们都特别羡慕我，因为我对他们说我女朋友特别漂亮—陈曦，我想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可以吗？就算你不同意，也不要怪我，好吗？
能把你的照片寄给我一张吗？都一年不见了，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变样了？我现在特别想你！我想见到你！
高屹
93.10.18
“讨—厌，坏家伙！”陈曦噘起嘴一边自说着，一边认真地把信叠好放回信封，塞进抽屉里，又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了？你这么开心的样子！”马晓歌进门就看见陈曦一个人在那儿傻笑，便凑过来问。
“啊？没什么，没什么。”一边说，一边从书本里拿出自己一张照片琢磨着。
“骗谁呀，你看你乐得那样！又收到谁的信了？”
“嘿嘿，没有……”陈曦弯起如黑葡萄般的眼睛，纸和笔已经拿了出来，抬起头看着马晓歌，“我要写信，你可不可以……”
“哦，我知道了，当心呀，陷进泥潭出不来了！”马晓歌看着她说道。
“不会的，没有问题！我是谁？！”
“写你的吧！”马晓歌笑着说，拍拍陈曦的肩膀摇摇头走开了。
高屹：
你好！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请不用担心！同时我也没有那么小心眼，你没给我回信肯定有你的原因，对你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我怎么会怪你！
这张照片是前些天我在校园里刚照的，照得不好，不许笑我！
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对不对？我又是女的，当然是你的女朋友了，嘿嘿！其实，我也挺想你的，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你，我就有种特别安全的感觉，有些事我总想着跟你说说。
写到这里，陈曦手中的笔停下来，她想起了自己的好朋友丛晓丹，是因为她才认识高屹的。高屹比自己大一岁，不在一个班。开始陈曦只是听丛晓丹不断的说他，以及他俩的故事—他们已经分手了，丛晓丹在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很伤心。后来高屹过生日的时候，丛晓丹请自己帮着送了一份礼物给他，之后和他就算认识了。不过也奇怪，跟高屹一开始就没有感到陌生，觉得他就像自己的兄长一样，很亲切。
“他们现在连朋友都不是了……”陈曦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又低下头继续写下去。她觉得自己是问心无愧的。高屹一直对自己很好，虽然自从认识以后，并不是常在一起，每次见面也只不过是聊些平常事，一直就算普通朋友，很简单，从未涉及到其它。后来他去当兵了，一年里两人常常通信，也只聊一些各自的生活。其实她现在也没过多的去想，但她觉得，不能惹他伤心，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这个一直很关心自己的人。
只是，就这么简单吗？陈曦没去想。
结完帐，提着买的几包食品向外走，发现高屹正站在商场门口跟别人说话，好像并没看见自己。陈曦觉得自己应该从容一些，走过他身边时，轻轻一笑，说：“又碰见你了，怎么，还没走呢？”高屹忙抬手和那人说：“好，就这样，再见！”接着回转过身来笑笑说：“买完了？我送你。”
“不用，走着一会儿就到了，又不算远。”
“没事，我又没什么事儿，走吧，我开车送你。”说着就要去开车。
“高屹！”陈曦的脸色微变，高屹回过头来看着她，停了一停，就问：“怎么了？”
“没什么，真的不用，你忙你的吧，我自己走。”说着转过身去。
“陈曦！”高屹在身后喊住她，“我没有别的意思。”
陈曦停顿片刻，回过头来勉强笑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看着高屹面带疑惑的看着自己，她有些无奈的犹豫片刻，“好吧，谢谢你！”
天已经完全黑了。陈曦静静地看着车外来来往往的人和不断移动的建筑物。高屹一直漠然的开着他的车，一时间两人似乎找不出什么话可说。
“什么时候买的车？”
“前两年买的，整天在外边跑，没车不方便。”高屹说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双深隧的眼睛迎着路边的灯光显得乌黑闪亮。停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你现在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还算好。”
“你现在做什么呢？”
“帮我妈打理一家茶馆。”
高屹点点头，笑笑问：“结婚了吗？”
“嗯，有这个计划了，你呢？”
“我啊，儿子快上幼儿园了，”高屹说着转过头看看陈曦，“宋子坤还好吗？”
“……他？挺好。”
高屹没再说什么，继续认真开着他的车。陈曦也觉得似乎没合适的话可说，便又把脸转向窗外，心里想着，都已经是陌生人了。
一九九六年冬。
陈曦下班回到家，放下包后就去洗了脸，然后走到镜子前，拿起眉笔轻轻的在眉毛上描了几下，她一直认为自己的眉毛淡了些。然后拿出一套衣服，走到镜子前端详着。她刚剪了短发，子坤说挺喜欢以前照片上短发的她。
晚上宋子坤要带她去和朋友聚会，六点准时来接。收拾完后，看看表还有半个多小时，就拿起书，打开子坤不久前刚给她买的CD机听音乐。
电话响。
“喂？”
“可可，晚上过来吃饭吧？”
“姑姑，今晚子坤要带我出去玩儿，我明天再过去吧。”
“哦……晚上出去别玩得太晚了，早点回家。”
“知道了，谢谢您！”
“什么时候学的？跟我这么客气，别扭！”姑妈停顿会儿，“这两天我一直想，要不你还是搬回来吧？自己住那么大房子，晚上醒了害怕怎么办？你妈把你交给我……”
“姑妈，你干嘛老这样问我？我都自己住了好几年了，怕什么呀？挺好的。我知道你关心我，你就放心吧！”
“那，别在外贪玩！”
“行！”
陈曦放下电话，看看表，又继续看书。
电话又响。
“喂？”
“喂？陈曦？”
“是我，你是谁？”
“我是李江。”
陈曦的心沉了一下，皱皱眉头问：“怎么—又是你，有事吗？”
“高屹回来了，他想见你。”
“……”
“喂？”
“高屹是谁？！我不认识！”
“……他想见你。”
“他又找我做什么？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说，很想见到你--晚上七点，他在我的店里等你。”
“……”
“喂？”
“还有事吗？”
“他说他一直在那儿等你，直到见到你！”
还不等陈曦说什么，李江便挂掉了电话。陈曦站着怔了一会儿，又生起自己的气来，她恨自己没有坚决的拒绝，恨自己没出息。
他想见我就见我，凭什么！
好吧，也许是该见见面了……
突然的敲门声把正在思绪乱飞的陈曦吓了一跳，她愣了一下，起身去开门。
“干什么呢？这么长时间才开门？”宋子坤进门摸一下陈曦的头问。
“没听见。”
“没听见？小家伙，你敢骗我！”宋子坤说着，用手刮了一下陈曦的鼻子，并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谁骗你了。”
陈曦在沙发上坐下来，手拂弄着头发不由自主地发愣。
“今天的发型很漂亮。”
陈曦就笑笑，却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又有谁惹你生气了？大小姐？”宋子坤说着在她身边坐下，把她揽在怀里，“准备好了吗？我们该走了。”
陈曦咬着嘴唇，不敢看他，沉默片刻后说：“……我不想去了……”
“为什么？”
“没什么……”
看着陈曦的脸色，宋子坤慢慢觉察到了什么，他盯着陈曦的脸，“我怎么觉得--不对--有什么事儿？”
“我……”
“？”
“我要说了，怕你误会，你要是生气……”
宋子坤的脸色微微地变了。看着陈曦，沉默一会儿，“说吧，什么事？--谁找你了？”
陈曦咬咬嘴唇，鼓起勇气，“……高屹回来了，他想和我见个面……”
“你去吗？”
“我是觉得，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跟他已经没什么了，只是，我觉得有些话要对他说明白。”
“是吗？”
“是……”
“你还是不甘心。”
“没有……”
沉默。
时间已过七点，宋子坤抬头看看墙上的表，轻轻地叹口气，终于说道：“可儿，我理解你对他的感情，可是都这么久了，你就真的忘不了吗？而且我们现在已经这样了--你也已不是小孩子，对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子坤……”
“我想的哪样？”
“反正……”
“可儿，知道吗？我才是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也是最适合你的人。”他看着陈曦，陈曦咬着嘴唇低头沉默。宋子坤停顿一会儿，叹口气站了起来，“不过，要真有那一天，我尊重你的选择，不管你怎样我都不怪你。你—去吧。外面变天了，多穿些衣服。”
“子坤……”
“可儿，只要你高兴我就开心，别的都无所谓，真的！”宋子坤说完，在陈曦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笑笑说：“你去吧，路上小心，别回来得太晚，我也该走了。”
宋子坤轻轻摸一下陈曦的脸，怔了一会儿后开门离去。
天上飘起了雪花，地上湿湿的，路上行人明显变得稀少。路灯下骑着自行车的陈曦显得孤影单薄，她问自己：我这是要干什么去呢？我不该去的，不该去……她发现自己忘带手套，雪花落在手面上，风一吹就化了，很疼。
陈曦，你一定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她这样对自己说。
李江的店在明兴路的东头，转过马路，就看见了那个名为“金太阳”的音像店。里边的灯光很暗，陈曦推开门走进去。眼前站着一个非常熟悉的人。陈曦停下来盯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儿……”
“叫我陈曦吧。我们又见面了。你找我有事吗？”陈曦冷冷地问。事隔这么久，但今天看到这个人心里仍说不出来难受的滋味。
你今天不该来的—陈曦又对自己说。
“……有事。”声音低沉。
“什么事？说吧。”陈曦扬起头，看着他。
“我想你，想见你。”
“是吗？哼！如果仅仅是这个，我就不奉陪了。”陈曦说着转身。
“……站住！”
陈曦愣一下，抬脚继续走。
“你听到没有？！”
陈曦转过身，他正皱着眉头一脸霸气地盯着自己。陈曦和他对视一会儿，脸上的怒气像一团燃烧的火，“高屹！你凭什么对我吆喝！你以为你是谁？你没有资格对我指手划脚。”等了一会儿，他却什么也没说，她更加生气：“神经病！--好吧！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以前的陈曦已经不存在了！懂吗？！我现在过得很好，我的男朋友非常疼我，他比你强一百倍，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好了，该说的我已说完了，你自己在这儿玩吧！”陈曦说完就去推门，接着一双大手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胳膊。
“放开我！”陈曦本能的想甩开他，却被高屹粗鲁地推到了沙发上，大衣的扣子被扯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你--混蛋！”高屹皱着眉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迎着她狠狠的目光。陈曦盯了他不久突然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对他生气？我不该这样，他对我来说已不重要了……
陈曦克制着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盯着外边的雪，声音也像雪一样冷，“说吧，想怎么样？至于分手不分手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了，如果你今天不找我，我已经想不起你这个人了。”
“我知道，你怨恨我，可是，我也有苦衷……”高屹走到她身边，看着她。
“是吗？那到是我的错了？”
“陈曦，你一点都不了解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确实是不了解你。我只知道，我一天一天的想着你等着你，思念时刻折磨着我。等待的日子有多难熬？那时我有多苦你知道吗？可结果呢？等来什么？你说要跟我分手就分手，没有原因，没有理由！你只郑重地告诉我，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你知道我的感受吗？那一天我站在桥边，迎着雪，喝着北风，像傻子一样等着你。我等了你两个多小时，你知道在冰天雪地里，众目睽睽之下等人的滋味吗？而你，正眼都不看我，就那一句话说完就走--现在你又来找我，你把我当成什么？！”陈曦想用平静的语气把这些话说完，却还是禁不住哽咽和生气。
高屹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上，“有些事情我没有办法，我从未忘记过你，每天，每夜。”说着，狠狠地抽了一口。他看着窗外，雪下的越来越大了，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路上只有几辆车偶尔开过。
“别对我说这个，我现在不想再去提，都过去了。”陈曦转过身来，倚在窗台边，想让自己的表情尽量显得平静，“我不想再让以前的那些事打扰我的生活，你今天不该找我。”
“陈曦，你别这么恨我，可以吗？”高屹转过头看着她。
“没有，我只是觉得不该再见你，那样只会让自己徒增烦恼，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说这个的，以后我们互不干扰。”
高屹嘴边划过一丝笑，“哼！你有感觉，只要我回来就一定会找你，对吗？”
“我没有……—这种感觉。”
“那你今天为什么还会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
“你心里还有我！”
“可笑，我现在充其量也就算认识你而已。”
“你说谎，你的眼神谁都瞒不住。”
“……”
“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可能！”
“为什么？”
“为什么？！你觉得呢？”
高屹深深吸一口手中的烟，然后把烟头灭掉扔进垃圾盒中。
“……我在等你告诉我。”
“好，我告诉你，感情上你没有把我放在同等的位置上，我们不平等。既然这样，感情对我来说是次要的，明白吗？我不是一个随便让人主宰的人，你太不了解我了。”
“……”
“没话可说了？”
“你来只是为了出气的。”
“随便你想。好吧，我该走了，今晚我本该是和子坤一块儿和他的朋友聚会的。”陈曦抬头看着他，“他对我很包容，所以我不能伤害他。以后请你不要再找我，我们已经彻底没有关系了。”说着已经转过身。
她从他的眼神里觉察到了些什么，理智告诉她，必须得走了。
高屹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她，任凭她使劲挣扎他只越加用力。终于，高屹慢慢地松开了手，陈曦怔了一会儿，突然回过身抬手狠狠的扇过去，“你是个坏蛋！你是个流氓！”高屹冷冷地看着她，她的目光由愤怒转而变成不屑或者蔑视。
“我是流氓！……”他突然放大声音喊道，喘着粗气，“我知道，我对不起你！”高屹的脸色已非常难看，但他明显是在克制着自己。
不久，他的声音又低下去。“相隔千里，相聚无期，思念的感觉太难熬，我不想再那样苦苦折磨。想到要和你分手，我心里—……想到你痛苦，我也心疼，可我能怎么办？那次当一把刀子捅进我的身体，我倒在地上，迷迷糊糊中我就在想，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他的两眼湿润起来，“这几年，我时常在和死神打交道，每次出去执行任务，都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意外发生。我苦闷，我想心无杂念，可我做不到，想到你，我这儿一阵阵的痛……”高屹指着自己的胸口痛苦地看着陈曦。
陈曦努力听着他的话，不觉中，心乱了起来。
“我原想，长痛不如短痛，如果和你分了手，就没有了牵挂，我们之间就不会再为感情的折磨而痛苦。结果我真的那样做了，做得很绝，我自己知道，我想那样你一定会心灰意冷，我也就不会再有矛盾的抉择—可是最终我，我还是一刻都忘不了你，我总忍不住向他们打听你，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没有你，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他有些激动，声音有些沙哑，突然停下不再继续说下去。
陈曦隐约明白了他的痛苦，站在那里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一切都静止了，除了时间。
一段时间后，陈曦轻轻的说：“也许是我误会你了……”接着心里却又在想：我难道就这么原谅了他？埋在心里的恨，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他掏走了，甚至不留痕迹……
高屹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然后慢慢地把她揽在怀里，低下头，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陈曦咬着嘴唇犹豫一会儿，抬起手放在他的背上。
“请你原谅我……”
“……”
“可以吗？”
“好，我原谅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