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我早早就到了公司﹐却意外地见到了叶子,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看见我来了﹐她也没有动荡。我不禁纳闷﹐她应该是很高兴的呀。可是问候的话我却实在说不出口。我默默地整理桌面上的东西。叶子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就在这时﹐有几个同事也走进了办公室﹐叶子又看了我一眼﹐扭过头去了。
我桌上的电话响了﹐我拿起了话筒。
“下班我请你吃饭好吗?”是叶子。
“可是﹐我晚上…”我犹豫着想拒绝。
“求你了﹐我有事想问问你。”
“那…好吧。”我心一软﹐答应了。
溢香楼是家新开的酒楼﹐环境很幽雅﹐菜也不错﹐我心不在焉的吃着﹐而叶子却是动也没动筷子。
“茵姐﹐你以前就认识余翔吗?”叶子忽然开口了﹐“你是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她的眼光直直的﹐带着一种灼烧人的热量﹐我不禁避开了她的眼光。
“不﹐我不是。”我不知怎么的有些心虚起来。会吗?我会是余翔一直爱着的那个人吗?我忽然又有了一点模糊的企盼﹐又忽然为自已感到羞耻﹐我这是怎么了?
“余翔从没有打听过任何一个女孩子﹐可是自从那天见了你之后﹐他一直问我你的事﹐我就有些奇怪﹐他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人﹐怎么一见到你就…”
“别瞎想了﹐我是认识余翔﹐”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轻描淡写道﹐“我与他是高中的同学﹐不过毕业后就没有联系过﹐他大概是因为遇到了老同学﹐有点不敢相信吧﹗”有吗?余翔他没有忘记我?我的心又酸又甜。
“真的吗?就这样?”叶子怀疑道﹐“那为什么那天你们不说呢?”
“那天没说是因为我一下子没认出他﹐他也没认出我﹐我是后来回家看了毕业照才认出来的﹐他不是也回去问你了吗?肯定也是觉得名字相同﹐有点疑心﹐不敢认而已。”
“真的是这样?”叶子有点相信了。
“当然是这样﹐还能怎么样?别老是胡思乱想。”真的是这样吗?余翔﹐就算你忘了我﹐我又怎么能够忘了你呢?
叶子开始高兴了起来﹐又开始叽叽喳喳了,而我﹐却是越来越沉默了。
余翔﹐我与你的距离七年前是那样遥远﹐而七年后﹐依旧没有缩短一点点﹗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个月﹐我刻意地不去想余翔。可是叶子却老在我耳边唠叨着﹐我知道﹐余翔又离开了﹐回到他读书的那座城市﹐在那里﹐他有一份兼职。如果说我前生是欠了余翔的﹐那么叶子呢﹐我前生是不是也亏欠过她﹐让她的存在折磨着我?而我心中的苦无处诉说。
那一天﹐下班了﹐因为有一点小事耽搁了一下﹐当我离开时﹐公司里早已是人去楼空了。我慢腾腾地走出公司。突然﹐一个身影拦住了我﹐我吓了一大跳﹐抬头一看﹐却是余翔。我一愣,慌乱中冒出一句:“叶子已经走了。”
“我知道﹐我看见她走了。”他定定地看着我:“我找的是你﹐我们找个地方谈一下好吗?”
“不﹐我很忙。”我的心乱极了。我渴望着与他接近﹐可是又怕与他接近﹐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多年的爱恋﹐而他﹐心中又有谁呢?那个照片中的女孩吗?我并不认为那个照片中的女孩子是我﹐因为虽然那时的我确实又难看又土气﹐可那时的照片在现在看来又有几个是好看而时髦的?就算没有照片中的女孩﹐也有了个叶子﹐叶子聪明漂亮又开朗﹐再怎么也轮不到平凡而又不美丽的我。
他笑了一下﹐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走吧!”
我愤怒了﹐使劲挣脱他的手:“我说过我没空﹗”
“那么﹐如果是为了叶子呢?”他依旧笑着道。
“那是你们的事﹐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扭过头去。
“那﹐好吧。”余翔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如果是为了这个呢?”他在我眼前展开那张纸。我的眼瞪大了﹐脸涨得通红﹐那是我在大学时有一次很想很想他时画的一幅他的素描﹐画得并不是很好﹐但五官画得很象。在毕业时﹐被我的好友小娟抢走了﹐以前我曾经跟她说过余翔﹐她拿了我的画﹐说要给我找到这个人。那时我没有当真﹐但是真的是小娟找到他﹐这不可能呀﹐可是那张画怎么会到了他手里﹗那么他肯定是见到了小娟了?那么小娟肯定也告诉我对他的感情了?一下子我感到又羞又气。
“小娟告诉你的是不是?可那又怎么样﹐我以前是喜欢你﹐可那是以前的事了。”我别过脸。
“你那个朋友王小娟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告诉我你没有男朋友﹐从来没有过﹗因为你不要﹗”余翔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去找你的那个朋友吗?”我望着他那双灼热的眼睛﹐嘴里一下子变得干干的﹐什么 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猛地一下将我拥在怀里﹐紧紧的。
在我耳边﹐他叹息着似的道﹕“我爱你﹐爱了很多年﹗可是我不敢去找你。你总是那样冷瘼﹐那样倔强敏感﹐每年我都会悄悄地去你的学校看你﹐开始你还是与高中时一样﹐可是后来看着你一天天开心快乐起来﹐我也真的很高兴﹐可是又有些伤心﹐你并不需要我﹐不过当时我想不管怎样当你毕业那年﹐我将去找你﹐如果你没有男朋友的话﹐我将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你毕业那天我去了﹐可是你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他替你提着行李﹐然后叫了一辆出租车﹐你俩就走了。我就这样看着你俩在我眼前消失。”有吗?我有什么男朋友﹗我茫然地想着。对﹐是范小峰﹐那天送我去车站的是范小峰﹗
“他是小娟的男朋友﹐现在都结婚了﹗”我忍不住道﹐心里却酸酸甜甜的。
“是呀﹐我在她家看到她的结婚照了。”他放开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发。
余翔﹐你是真的爱我吗?我有点一下子接受不过来。心中却慢慢浮上一种甜蜜的感觉。
“不行﹐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心中忽然咯蹬一下﹐叶子﹐我怎么忘了叶子﹐余翔和叶子﹗不﹐我不能。
“为什么不行﹐我爱你﹐你也爱我﹗”余翔着急道。
“那么叶子呢?她是那样爱你﹐你拿她怎么办?”我别过身去。
“我与叶子之间什么也没有﹐我一直视她如妹妹﹗”
“可是她呢﹐她从来都没有将你当成哥哥﹗”我不禁心里一酸,流下泪来。
余翔叹了口气﹐将我轻轻的拥在怀里。
“自从那天见到你﹐见你的身边没有人陪伴后﹐我知道这是上天给了一次机会﹐但我不知道你爱不爱我﹐我就去了你的学校﹐见到了留校的小娟﹐知道你心中一直有我﹐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一定要得到你﹐七年前﹐我错过了﹐七年后我不能再错过。叶子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可是我心中从来只有你。是的﹐你没有叶子漂亮﹐可是在我心中﹐你是最好的﹐你是上天为我而生的。”
“可是…”我犹豫着﹐五味呈杂。
“没有可是﹐你就知道叶子喜欢我﹐可那只不过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因为我并不爱她﹐所以引发了她的挫折感﹐她以为她自已爱上了我而已。”
不﹐我的眼前仿佛浮出叶子那深情款款的样子。不﹐那不可能是假的。
我摇摇头﹐自已说服着自已。
“就算她爱我﹐那么我呢﹐我爱了你七年﹐你为什么就没有想过我﹗我并不爱她﹐就算勉强与她在一起﹐她不会幸福﹐我与你也不会开心﹐你难道就一定要我们三个人都痛苦吗?”余翔着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让我好好想想。”我心里乱极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如坐针毡﹐余翔肯定告诉叶子我就是那个照片中的女孩子了﹐她一直冷冷地看着我﹐这让我心痛万分﹐我知道我伤了这个活泼甜美的女孩子的心了﹐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在这段日子里﹐我不知不觉中将她当成了妹妹。我希望着她每天都能快快乐乐﹐却想不到是我亲手打碎了它。余翔这两天并没有来电话﹐他说他会给我三天的时间考虑一下﹐三天之后﹐不管我会不会接受﹐他会做他应该做的事﹐他不要遗憾﹐二年前他错了一次﹐这一次他不想再错。
我呢﹐我不知道。我可以不管不顾地伤害叶子吗?我可以吗?我知道我想留下来﹐留在余翔的身边。可是我不确定﹐我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明天就是第三天了﹐我悄悄地收拾好了行李﹐订了晚上的火车票﹐写了辞呈﹐又分别给叶子和余翔各写了一封信。我将信放在桌上﹐明天房东会帮我将信寄过去。对不起﹐余翔﹗对不起﹐对不起…
进站了﹐我拖着行李﹐机械着走着﹐对不起﹐余翔﹐对不起﹐对不起﹐再见了﹐对不起﹐别了…
心中有个声音﹐叫着我﹐回去﹐不要走﹐可是﹐回去﹐又回到那一团乱的生活中去吗?不﹐我不能﹐我生生的不去想着﹐眼泪都一串串地掉了下来。心里象有一把刀子在搅﹐痛得我的汗都出来了。余翔﹐我会在我的心中永远为你留着一个位置。你不要怪我﹐叶子只是一个导火线﹐我更怕的是当你走近我时﹐会发现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原谅我﹐我怯弱而自私﹐我宁愿在你心中留下一个最美好的形象,而不愿面对让你走近的失望。原谅我﹗
晚上的人很少﹐侯车室里散散落落的坐着几个等车的人。快轮到我检票了﹐我用纸巾擦了擦脸﹐正想拿起行李﹐忽然﹐一股大力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我惊慌地一回头﹐就看见了盛怒中余翔的脸。他的脸涨得通红。
“跟我来﹗”
“不﹗”
他一把抽走了我手中的车票。
“你又想逃了是不是﹐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七年了﹐七年前那种状况﹐我不能表白﹐我并不怕你拒绝﹐可是我怕你逃﹐从我身边逃开。你想走是不是﹐那你走呀﹐我就在这儿等你﹐等你一辈子﹐让你后悔一辈子﹗”他震怒地喊着。
“我…”我无言以对。
“为什么你就不能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把我当成你的依靠?”
“我能吗?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多少年了﹐有谁给我靠过?我又有哪点值的你去爱的?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我不禁委屈的红了眼。
“对不起﹗”他一把拥我入怀﹐“我只是急疯了。我怕我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的脸苍白﹕“我知道我不够好﹐可是我可以改。我知道你从来都不听话﹐我就是怕你走﹐我在你家的楼下等了你几个晚上﹐每天看到你熄灯睡觉了﹐我才能安下心来﹐可是今天我去的时候﹐发现你的房间的灯是熄的﹐我就觉得不对﹐你不可能会那么早就睡下了﹐问了房东才知道你走了。我看了信﹐你知道吗﹐对我来说﹐你的一切对我已经够好了﹐而我﹐也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也有很多缺点﹐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相互扶持﹐不是吗?”他深情地看着我。我心里不禁软了下来﹐其实﹐我也并不想走﹐不是吗?
“可是…”我嗫嚅着﹐想起了叶子。
“别担心﹗”他象看穿了我心事﹐掏出了手机﹐按了几个键。
“ 叶子要跟 你说话。”他鼓励地对我笑笑﹐将手机放在我耳边。
“茵姐﹐”耳边传来了叶子那甜甜的声音。
“茵姐﹐我将你的东西还给你了。二手的东西我才不要呢。”
“叶子…”我不禁哽咽了。
“好了﹐叶子﹐谢谢你﹗”余翔收起了电话。微笑着看着我。我不禁也微微笑了﹐轻轻地靠在了他怀里。
在晚上十一点钟的火车站侯车室﹐我们拥抱在一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