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关子良主动“召见”了他,地点在关家的书房。书架上最显眼的是有着厚厚书脊的《英大不列颠百科全书》。薛倚文第一次见到关咏荷的父亲,他面型方正、饱满,戴着文诌诌的金丝边眼镜,留着英国式的小胡子,却有着一双拼命往外鼓的金鱼眼睛。胖乎乎的手指上套着一枚硕大的祖母绿戒指,他双手交叉在大腹便便的肚子上,泛泛地问了薛倚文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然后话头一转,突然说:“一张小白脸和一个留学生的头衔固然可以吸引一些未涉世事的女孩子,但是,要做关子良的女婿,光这二条是不够的。你既没有坚实的背景,也没有雄厚的实力,我是不会让女儿嫁给你这样的人的。当然,你陪琪琪玩了那么久,我应该好好谢谢你,你开个价吧,这个人情我是一定要还的。”
薛倚文没想到关子良比关咏荷更荒唐,不屑地说:“伯父,你不尊重我,我无所谓,可你应该尊重一下你的女儿。”
“不要抬出琪琪来压我,她是我的女儿,我有权利维护她的利益,说穿了,你们这些人不过贪图关家的钱而已。所以,我并不打算让你人财两空。”
“伯父,你低估了你的女儿 ,高估了你的财产,我们话不投机,我还是告辞吧。”他站起身,戴正礼帽,“琪琪,我是不会参谋长弃的,她曾经提出要和我私奔,我没同意,现在,我倒要考虑一下这个提议。”
“你敢威胁我,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知道,所以,我才来这里。可惜,我还没有穷到要出卖自己的感情。如果,你对琪琪的爱注定要以失去她为代价,那么,你的算盘打得也太不精明了。”
关子良气急败坏地说:“你不要太得意,琪琪不过是一时冲昏了头脑,她是我的女儿,她会听我的。”
“那你就试试看。”他轻蔑地说了最后一句,拔腿就走。
“倚文回来。”关咏荷从书房的内间里冲出来,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朝他父亲说,“爹地,你满意了吧?”
事情有了戏剧性的变化,他忽然了解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假戏,他上台做了即兴表演,他的表演是精彩的,关氏父女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关子良重新招呼他坐下来,这回的气氛要融洽得多,关子良问了一遍他的家庭状况,特别是他有几个兄弟姐妹,他的回答让关子良很失望:“这倒是个难题,你父母肯让你入赘吗?”
“恐怕不能。”他这句倒是实话。
“一点余地也没有吗?”
“我自己无所谓,可是家里人是讲究这个的。”
“琪琪,你说怎么办?你总不能扔下我和你妈咪,自己走吧?”关子良请教起女儿来。
“我不管,你们都是解决问题的能手,还问我干什么。”关咏荷咬了一口鸭肫肝,津津有味嚼起来,她倒是悠闲自在,事不关已的样子。
“我这儿倒有个折中的办法,”关子良胸有成竹地开了口,“为了顾全你们家的面子,形式上把琪琪嫁过去,不过你们嫁后要两闲住,反正都在上海,来往也很方便。甚至可以把你父母接来一块儿住,生的子女也各姓一半,这样的话大家都不吃亏,你回去跟家里商量一下,看能不能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