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晚上加班做了一个难产手术。看到母子平安后,才如释重负地走出医院的大楼。肚子叽里咕噜地叫了起来,方知已近十个小时没吃饭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回家吃饭睡觉。
嘎巴,电摩钥匙折成了两截。真气人!越急越不顺,我懊丧地走出医院的大门。
街上异常地空旷和寂寞。偶有行色匆匆的路人走过。街边的路灯像女人的一个个奶子,向外喷着乳白色的奶汁。店铺的卷闸门已紧紧地落下,只有微弱的灯光从窗玻璃上透出。新冠病毒疫情还在肆虐,家家户户仍在居家隔离。新婚的丈夫已奔赴武汉抗击疫情,所有的亲人都在他乡异地。我和丈夫是几个月前应聘来到这个县医院的,暂时租住在县城的最北边。骑电动车也得十分钟。步行得四十多分钟。此时我感到了孤独和无助,真想哭出来。
忽然,我看到了街对面的悬铃木树干上挂着一个电动车外胎。对,平时白天总有一个中年男人推着三轮车在树底下修车配钥匙,听说他在我们医院后边的廉租房小区内居住。我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我整了整口罩,犹豫着向他的小区走去。
小区大门口的工作人员测了我的气温,登了记,指了指一楼窗玻璃上贴着的“修车配钥匙”的房间。窗下墙根放着他那辆用塑料布盖着的三轮车。我敲开了他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看到我手里的两截车钥匙,把眼睛一闭,头歪在一只手掌上,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话。她是个哑巴。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从书桌旁站起来,走到一卧室的门口,咚咚咚地敲。嘴里也哇啦哇啦地叫着。她也是一个哑巴。几分钟后,中年男子边戴口罩边走到我跟前。
“我是县医院的。我急着回家,用力过猛车钥匙拧成两截。”
他一声不吭地领着我到了院里,掀开塑料布,搬下机子,插上电源,把两截钥匙对好。“刺啦啦”,一声过后,再用戳刀把齿痕边缘的铁屑打磨掉,一把崭新的钥匙放到我的手上。
我问多少钱?他伸出一个巴掌。我用微信给他付了十元。既是出于同情,又是出于感激。
我兴奋地打开了车锁,兴高采烈地骑上了电摩。刚出医院大门。他挥舞着手迎面朝我跑来。我赶紧刹车。他把一张五元钱寄到了我面前。他要退给我多付的钱。我摆了摆手。他呃呃呃地叫喊着,似被噎住的沉重的气息声,脖子上的筋被憋的滚圆。他索性把钱塞到我的口袋里,转身离去了。好一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