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死里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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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的邵阳满目苍夷,到处都是垃圾和残垣断壁,许多无家可归的人在废墟上翻寻一节半截的木料,就在路边上搭个窝子。原来的巷子早已面目全非,陈中超天光转到天黑,没有看见一间像样的房子,根本不知姑爷的铺子在哪一块。
天快黑了,陈中超万般无奈,寻得一处空地把带来的风干野猪肉支挂起来。市面上忽然有野猪肉出售,呼啦一声便涌上来一大群人,买卖如同打抢一般,直接就拿金银首饰对换。有了食物才有生命,几十斤肉干一下子就没了。最后剩下两小块,陈中超不卖了,他寻思着万一碰上姑爷,怎么着也得有个见面礼吧。
人群渐渐散去,陈中超收拾行当准备离开,忽然间打人群后面钻进来一个衣着破烂的小妹子,可怜兮兮地说:“哥哥,我要买肉。”
“小妹子,肉都卖完了,哥哥已经收摊了。”
“哥哥,你那里面还包着两块肉,我看见了。”
陈中超好不尴尬,只好解释道:“这个不能卖了,是留给我家姑爷的。你怎么不早点来呢?”
小妹子道:“刚才人多,我挤不进来。哥哥,你卖一块肉给我吧,我妈妈生病了,我想买肉给妈妈吃。”
“你爸爸呢?”
“爸爸和弟弟都被大火烧死了。”小妹子一双眼睛泪汪汪的,拉着陈中超的衣角不肯放手。陈中超的心立刻就软了,又把裹在麻布里的肉干拿出来,匀出一块来给她。小妹子拿过肉干,便将一只手板张开来,只见她汗唧唧的手板心里攥着一枚铜板,这是她在街上乞讨来的。小妹子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扎着两条麻花辫子,脸色蜡黄。身上穿了一件剪短了的旧袍子,破烂不堪,脏兮兮的也不知多长时间没洗过了。
这时候,小妹子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陈中超感到心里酸酸的,把她托着铜板的小手推了回去:“铜板你自个留着吧,这块肉干哥哥送给你啦。”小妹子不肯,非要要付给一个铜板不可。看她特别认真的样子,陈中超忽然想起自己此番进城的任务,不禁问道:“小妹子,我向你打听个事,你要是能够告诉我,这个铜板就算是我送给你的,你看如何?”
“嗯。”小妹子点点头。
“听说前不久国军在这里和日本人打仗,现在他们都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小妹子想了好大一会,抬起头来说道:“你说的是中央军吗,他们和日本人打了好多天,后来就往雪峰山那边走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102师?”
小妹子摇摇头。
陈中超一笑:“行啦行啦,不知道也没有关系,铜板和肉干都归你啦。”说罢又打自个口袋里摸了一个银元放在她的手板心里:“这是给你的消息费。快点回去,再给你妈妈买点吃的。”
小妹子使劲地点头,又冲着陈中超深鞠一躬:“谢谢好人哥哥,你会有好报的。”拎起干肉飞快地走了。
陈中超打算再找一找姑爷的铺子,转了一圈仍然一无所获。正在发愁,小妹子突然刺斜里冲过来,一把拽住陈中超:“好人哥哥在这里啊,我总算找到你啦,你要问的事有个人知道,他是兵哥哥。”说罢不由分说地拉着陈中超就往巷道里跑,过了街口,两人来到一间小屋子前,小妹子说道:“他就在里面。”
小屋没有门扇,外面堆着很多垃圾。陈中超进去一看,满屋子的稻草,乱糟糟的。屋角落的地铺上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兵,一脸胡须乱糟糟的。他背靠墙壁,一双眼睛凶狠地盯着来人。
小妹子抢到前面说道:“兵哥哥,这个哥哥是好人,他有事情问你。你们说话吧,我去外面替你们看人。”说罢自个跑到巷子口去了。
“幸会!在下陈中超,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老兵触电似地跳了一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陈中超?第304团?”
陈中超大喜过望:“正是,在下就是第304团警卫排长陈中超。兄弟是哪一部分的,怎么受的伤?”
“孤胆英雄,久闻大名。”
“不敢,不敢。真正的英雄都牺牲在战场上,我只不过是运气好,徒有虚名罢了。”
接着是死一般的沉默。良久,老兵开口说话:“本人刘七,第171团老兵。”陈中超忽而感到一丝不安。抗战七年,每一个活着的老兵都是真正的英雄。自己在一个老兵面前,不过就是个新兵蛋子,一开口就自报名号和职务,是否有点不知深浅?原来,刘七在邵阳保卫战时重伤昏迷,醒来的时候,171团已经突围而走。刘七失去了一条腿,幸好捡垃圾的小妹子在死人堆里把他背出来,救了他一条命。
第二天,陈中超要带刘七出城。
刘七拒绝了:“我这张脸贴着死神的标签,要是带上我,谁都出不了这座城。你也不必勉强,我不过是一个废人而已。我唯一的愿望是,你若是能够见到我的长官,请你告诉他,刘七虽然丢了一条腿,但没有给他丢脸,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做他的兵!”
陈中超说服不了刘七,只得独自出城。他将最后一块肉干留给刘七,又将买卖所得的铜钱和首饰给他留下了一大半。
出了邵阳,陈中超一路紧赶慢赶,待得到了佘荷山下,忽然间狂风卷地,飞沙走石,一大块乌云从天边尾追而来,紧接着蚕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天色忽地一下黑得吓人,陈中超在暴雨中奔跑起来,脚下猛然一绊,身体一个趔趄失去了平衡,哧溜一下滑倒在湿漉漉的泥水里。
陈中超身手原是极为敏捷,身体刚刚沾地就弹了起来。回头一看,只见一团物体正在水沟里蠕动,似乎竭力要往路面上爬。也许是暴雨太过猛烈,那么浅的水沟,它居然爬不上来。
“妈的,什么鬼!”陈中超回身过去,只见地上趴着一个人。陈中超一把拽住那人的衣领,感到手上很沉,一叫劲将其提了起来,居然是一条彪形大汉,一脸的络腮胡子,双眼直勾勾地瞪着自己。陈中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在亭子山只身逃走的曾开山。
“二喇叭!”
二喇叭双腿站立不稳,浑身瑟瑟发抖。他像一个连续奔跑了一千公里的马拉松选手,体力完全透支了。暴雨越下越大,闪电撕破夜空与大地纠缠在一起。
陈中超喊道:“别动,我驮你回去。”说罢便将二喇叭扛在肩上。二喇叭块头大,原也不是一般人扛得动的,好在陈中超也是个力气大的,冒着大雨一步一滑地把二喇叭弄了回来。
跨进自家院子的时候,陈中超脚下一滑,哗啦一声摔倒在泥水里。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去了一趟邵阳就摔成这样,快让妈看看,你都摔着哪里啦?”母亲拽着中超左看右看,生怕他摔得少了胳膊缺了腿。
陈中超缓过劲来:“我没事,你们快看二喇叭。”
二喇叭嘴唇青紫,全身抖个不停。陈天鹏仔细查看二喇叭的伤处,除了双掌的撕裂伤,膝盖和双肘都是血糊糊的,左肩胛上另有一处对穿的枪眼。古叔说道:“他的身体很虚,应当是饿的。伤口有发炎,先用盐水给他清洗一下,再以金枪药外敷内服。”他看得出来,二喇叭肌肉虬结,身体极为壮实,这么一副铁板似的身体,要放在平时,三个五个的小鬼子也不是对手。
父亲叹道:“这小子硬是命大,出事好多天了,鬼子兵一直都在搜山,也不晓得他是怎么躲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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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中超的包裹掉落在泥水地里,水滴滴的全都湿透了。妹子捡回来一看,里面除了一些日用品,还有两块藏青色的布料。妹子拿起布料对着母亲上下比划,示意这是中超买给父母的。
母亲是地道的农村妇女,活了几十年,穿的都是手工编织的粗麻布料,哪里见过这么细滑的洋布?心里好一阵高兴,却又舍不得,一个劲地责怪中超:“你看我的儿子,妈有衣服穿,你花这个钱做么子?”
中超回道:“妈,这是大哥的意思,他说这么多年没回家,没有好好孝敬爹妈,要我趁着这趟进城,给爹妈带点洋布回来。没想到路上下这么大的雨,全都淋湿了。”
母亲心里暖呼呼的,招呼老头子道:“你快过来看看,儿子给我们买洋布啦。”话未说完,泪水就流下来了:“这回可以给你做一件大褂子了,你身上的那件,缝缝补补穿了十几年了也没换新的。”
中超赶紧替母亲擦眼泪:“妈,我哥当了团长,早就发达了。改日我再套一辆大车,载了爹妈一块进城去玩,多扯几匹洋布回来,把爹妈里里外外的衣服都给做了新的。”
“我家中超真是孝顺啊,母亲没去过邵阳,那得走多久?”
“很近的,一天就到了。”
这一趟邵阳之行,陈中超再次带回不好的消息:第102师已经在一个月前由邵阳退往广西,师长陈伟光被免去一切职务,削职为民;第4军军长张德能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第304团团长陈天鹏临阵脱逃下落不明,国防部下令取消第304团番号。
陈天鹏如遭五雷轰顶,揪住中超的领口吼道:“你说什么,我临阵脱逃?你再给我说一遍!”
“哥,我也就知道这些了……就是,那个……第304团被取消了番号,还有你……那个,就是那样。”大哥突然变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搞得中超也紧张起来,结结巴巴的语无伦次。
陈天鹏双目圆睁,大声咆哮起来:“什么这个那个,我的304团到底在哪里?”一腔怒火从他的胸腔里喷发出来,使他无法自制。为了保卫长沙,陈天鹏率众殊死战斗,无数的战士血洒疆场,换来的却是自己临阵脱逃和304团被取消番号的结果,这简直就是一个军人的奇耻大辱!
“哥……”
“哥什么哥,你还有理了是吧,芝麻点大的事你都办不好,你还有脸叫哥,我撤了你警卫排长的职!”陈天鹏气冲牛斗,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突然大叫一声望后倒去。
“哥!”中超手快,抢上一步扶住大哥。
老爷子捧着水烟壶站在屋外,听着老大在屋里训斥老二,心想那是公家事,总是不好进去。忽听中超的呼喊声起,急忙推门进去,只见天鹏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嘴角上挂着一缕血迹。老爷子赶紧合着中超把天鹏抄到床上,责道:“你和你哥都说了些什么?”
“爹,我没说……我就是说304团……是哥让我说的。”
“算啦,别说啦,先去找郎中。”
“古叔就是郎中。”
“那你还发懵,还不快点去喊!”
中超急忙往后山跑,扯开了嗓门喊古叔。自打被那豺狗子所伤,古叔的身体大不如前。不过他的心态尚好,平日里不是一个人安静地翻看医书,就是在后山去慢悠悠地寻找草药。
失去了304团,陈天鹏便如一个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道自己将要飘向何方。他戎马生涯十几年,打军阀、打土匪,也打过红军。原想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博个封妻荫子、衣锦还乡。直到最后与日本人开打,他才爆发了真正的血性。哪知时运乖蹇,一不小心就落了个临阵脱逃的恶名。
304团真的就这么完了?陈天鹏在脑海里慢慢回放此次大战的每一个环节。全团坚守阵地战至最后一刻,士兵的尸体填满了壕沟。然而,无数的生命没有换来对英雄的尊重,也没有换来应有的荣誉,却换来了一顶临阵脱逃的帽子。转眼之间,一个赫赫有名的英雄团被取消了番号,第304团的全体官兵成为了被抛弃的人。陈天鹏感到自己的心脏寸寸碎裂,五内俱焚。天空中飘起无数的灵魂,他奋力呼喊着,要把这些离开了躯壳灵魂拽回来。但是,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了。
刚刚还好好的人,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母亲急得眼泪直流,妹子也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
父亲吼道:“哭什么,女人家只晓得哭、哭、哭,莫哭了,死不了人!”这一嗓子还真的有点作用,两个女人都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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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煎好了,妹子满头大汗地把药端到床边去,哪知陈天鹏闻到药气,一挥手便将汤药全部打泼在地:“拿开!”
妹子手足无措,大哭起来。
老古把闺女拉开:“没事,没事,打泼了药是好事。你也别哭了,他这是心病,只要想通了就不要吃药。”
陈天鹏一掀被子坐起身来,怒吼道:“他娘的国防部混蛋,304团伤亡殆尽,大功不赏,反而撤销番号,要把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打进地狱,天理何在!”
老爷子看着满地的汤药,一声不响地把切好的烟丝捏成团子,一下一下地塞进烟斗里。再用一根纸媒点燃烟丝,这才把住烟嘴咕嘟咕嘟地吸,然后吐出一团一团的烟包来,直到一根长长的纸媒燃尽,他才把手上的纸头扔掉。烟瘾过足了,老爷子不紧不慢地道:“儿子,我相信你带过的兵个个都是好样的。这些年来,你由一个学生变成一名团长,父亲为你感到骄傲。”老爷子为东家管理着十里铺一带的田庄,其实就是这个庄园的管家,与普通的农户相比,这个家庭的经济还是蛮宽裕的。
“爹……你不用说……我都知道!”陈天鹏越发感到憋气,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伸出一只手来解开领口:“这次长沙会战,先是中超在死人堆里把我扒拉出来,后来又有古叔出手相救,要不我的灵魂早就上了天堂。国防部的混蛋说我临阵脱逃,纯粹就是胡说八道!”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十分煎熬。从军校到部队,十几年枪林弹雨,在他身边倒下了无数的兄弟,他的足下血流成河。有道是三人成虎,同样的消息,他在半坡村已经听过一次,如今再次听到,其实是从另一面证实了半坡村的情报。他感到一切都完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如同一张看不见的网,向他笼罩过来。
老爷子嗯了一声,说话的口气依然平淡如初:“我估摸着,你受伤之后脱离队伍的时间太长,你的长官并不知道真实情况,所以便当你是临阵脱逃。这个黑锅不能背,但也不必着急,到时候,你回到部队把这档子事情说清楚就行了。”
“到时候?恐怕我早被枪毙了!那些混蛋故意黑我,我能说得清楚吗。”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只要行的正坐得直,就不怕有谁来冤枉。再说今儿个你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尽去想那档子事。”
“我不想那档子事,那还能想哪档子事?”
“应该想想十里铺的事。你都看见了,日本人在亭子山一出手就拿掉了陈氏家族七条人命,这是不共戴天之仇!”听老爷子的意思,似乎是要去和日本人算一算账。未想老爷子住的是东家的房子,看的是东家的田土,出了院子就是在在田间地头播种子收稻子,进了院子则捧着烟壶吞云吐雾享受烟子。话到狠处尚且如此血性,有一种拿刀子去拼命的架子。
但是,陈天鹏却有一种极度的疲惫和无奈:“七条人命,我都看见了!不过,我的304团都已经没了,看见了又能怎么样?”
古叔在一旁站立良久,上前说道:“304团究竟是不是被取消了番号,其实尚未清楚。小道消息满大街都是,真假难辨,我们何必如此当真?”古叔眼角上刀刻般的皱纹又深又长,一张布满疤痕的脸看不出喜和乐。陈天鹏知道,古叔对自己抱有很大的期望,他想起了自己的承诺,不免涌上一丝歉意:“中超已经是第二次得到这样的消息了,不会有错。古叔,我让您失望了。”
古叔轻咳一声,看着陈老爷子道:“我单独和天鹏聊聊。”
“好,你们聊,我出去歇着。”陈老爷子端着水烟壶走了。
古叔把房门关上,这才回身坐下:“我知道,任何一位脱离了部队的长官,都会十分难受。不过,你是身受重伤死里逃生,你是人人敬重的英雄,说你临阵脱逃的,那都是别有用心的人。你不必担心,有中超为你作证,还有老古为你作证!”说到这里,古叔连连拍打自己的胸脯。又道:“不过,我倒是觉得,现于今日本人把大半个中国都占了,要打日本人在哪里都可以打,不一定非得回到部队去打。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自己拉一支队伍,不受什么‘番号’的约束,也不受那些没来由的鸟气,自由自在,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是不是更好?”
“古叔,我现在手上没有一兵一卒,能干得了什么?”
“我看十里铺民风彪悍,多有勇武之士,以你在此地的声望,只要振臂一呼,千军万马皆可得之,何必担心没有事干?”
“千军万马?哪有那么容易。拉队伍要人要枪,还要有足够的粮饷。再说,日本军队训练有素,既玩命又残忍,正规军都扛不住,我们纵然拉了一帮平民老百姓呼啸山林,到时也是白白送了性命啊。”
“陈长官,你难道把黑风寨忘了?”
“黑风寨?那怎么可能忘!古叔,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此去黑风寨数百里路程,沿途皆是日军哨卡和碉堡炮楼。若是匆忙聚众前往,路上必定露了行藏,届时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说的是黑风寨的那间暗室,里面有道暗门,它的位置你还记得吗?”
“嗯。”
古叔的眼神里放出一道从未有过的光芒:“只要打开了那道暗门,你就可以看到另一个世界。”
“哦?”
“那是大顺皇帝的归隐之地。”
“大顺皇帝?”陈天鹏忽然发出一阵大笑:“古叔,你这是往哪里扯,该不是老糊涂了吧?”
“我很清醒。”
“你说的大顺皇帝,是明朝末年的起义英雄李自成?”
“正是。大顺皇帝的归隐之处便是‘闯王藏宝’之地。”
“古叔,所谓的‘闯王藏宝’,江湖上的各种传闻沸沸扬扬,那都是子虚乌有的事,你还把它当真了。”
“闯王宝藏确有其事,并非子虚乌有。”古叔的神色极为庄重。不管听者信与不信,他却只管一路把话说了出来。似乎积郁已久,终将一桩心事和盘托出,不禁长叹一声,如释重负。
“确有其事?”陈天鹏如闻天书。数百年来,闯王宝藏传说纷纭,各种猜测层出不穷,根本没有确切的史料参照认证。于今忽然听得古叔如此这般煞有价事,不免笑道:“你是说,小小的黑风寨藏着一个惊天秘密?”
“对了。古叔半世行走江湖,阅人无数,深感陈长官绝非泛泛之辈,因而早有打算,要将这桩天大的秘密告知与你。”自打黑风寨兄弟被日军击杀之后,古叔为了保护洞窟宝藏,设计毒杀了一干蠢蠢欲动的喽啰,却也给自己留下了一道永远的心理枷锁。小六子之死使之失去了最后的希望,使他内心里的坚持轰然坍塌。从那一天起,他开始一遍一遍地盘算自己的后事,他担心自己死后,宝藏的秘密将会埋在大山之中,永远无人知晓。
尽管满腹狐疑,陈天鹏脸上的颓废已是渐渐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