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栖息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被窝越睡越冷。管家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换上了新炭盆,室内渐渐变得温暖。
雪下了一整天,黄昏时莘熏从昏睡中醒来。掀开被子起床,合上门下楼,风吹得她牙齿打颤,出门消失在茫茫的雪地里。
梦里的她在雪里走了很久,困倦疲惫。雪地里有一棵柚子树,她朝手心哈了一口气,摘下一颗柚子。剥开后,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吃柚子。酸酸甜甜,冰凉入胃,毫无选择。饿得没力气,雪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她愣愣地坐着,全身冰凉。
“莘熏,跟我回去。天很冷,一个人坐在雪地里做什么?”老奶奶双手也十分冰冷,她握住了莘熏,拉着她回家。
醒过来的时候,窗外依旧飘着雪。她一直躺在木盆里泡澡,泡了几个小时,皮肤微微起皱,水已经凉透。打了几个喷嚏,穿衣上楼。
坐在茶几边,冲了一杯花茶,吃了两片玫瑰花糕。拨了拨炭盆里的炭火,头发渐渐烤干。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右侧卧,双手交叉于胸前,蜷缩着睡了过去。
醒过来,莘熏离开了。术予库莫名的不爽,一肚子窝火地吩咐管家换一套新的床上用品,旧的扔进了垃圾桶里,连同那双拖着也扔了。
管家将垃圾桶拿下楼,摇摇头。管家是个性格温和的老人,在他身边十多年,对他十分了解。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带女孩子回家。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洁白的月光照亮了黑暗。莘熏披着衣服起身,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术予库那双冷漠的眼睛。叹了口气,有些失落。像他那种家庭的男孩,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她摇摇头:“不能想,不能想,绝对不能想!"
拿出一个小背包,帆布与亚麻的材质,手感柔软。简单地收拾,约摸着快天亮了,重新钻进了被窝,尽管越睡越冷,但还是疲惫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红色的阳光照在积雪上,屋檐上的雪开始融化,越发地寒冷。她多加了一件毛衣,准备离开。
刚走出家门就遇到了术予库家的管家,他微笑着看着她:“莘熏姑娘去哪里?”
“去河边洗衣服。”她也笑了笑。
“这是你落下的东西,小库吩咐我送过来的。”他将一个白色纸袋子放在她手上,笑了笑,“留个念想也好。”
她打开纸袋子,是一个白色男式毛衣。她有些蒙圈,摸着那件毛衣,莫名其妙。
“想逃去哪儿?你这个笨女人!”她回过头,那个臭屁竟然站在她身后。
“你?!”她扬起手想暴打他一顿,最后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去哪里?”他站在原地,“不要走好不好?”
她转身,他大跨步地走过去抱住她。她抓起他的手,狠狠地咬着不放。
“你属狗的啊,很疼呃!”他笑了笑,用另一只手摸她的头。
她望着那个清晰的牙印,舒心地笑了:“不咬不解气!”
“跟我回家。”
“回哪个家?我没有家。”她低下头,看着鞋尖不再说话。
“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不知道,也不记得。”
“至少想起之前,留在我身边。”
“你爱不爱我?”
他笑了笑,双手插袋,转身气定神闲地走着。
莘熏默默地在原地站了很久,他越走越远。她小跑着跟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回去。
管家给她收拾了一间卧室,靠南的一间房。他笑着说:“房间靠南边,阳光充足些。”铺了一张棕床,术予库说睡棕床不容易得风湿。
莘熏跟着管家走进后院,换上家常服,戴上手套用铁锹将院子里的积雪打扫干净。
术予库走进后院,团了一个小雪球,雪球轻轻地落在莘熏身上:“你这个笨女人,逞什么能?那雪是给我留着堆雪人的,你帮什么倒忙?”
她愣了愣:“雪堆在那儿,想咋滴堆咋滴堆!”
"愣着干什么?进来吃早餐,外头不冷啊!”
“术予库。”
“嗯?”
“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他用手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真的很烫呃!”
“难受?”
“我给你找退热药。”他拉着她冰凉的手,“怎么那么笨,病了都不知道。”
她乖乖在床上躺下,他往她身上扔了两床被子。剥了一粒退热药,三粒感冒药,用温水送服。
“捂出一身汗就没事了,你给我好好睡着,别瞎折腾了!扫雪,扫个球球!”床头放了一碟水果,看着她用余光瞄着水果碟,“水果别偷吃啊!待会儿给你喝稀饭。”
“烦不烦,八百年没吃饭也不偷吃,行了吧!我真没哪儿不舒服。”捂着被子出汗的感觉,真的不舒服。她将脚伸了出去,偷偷地凉快凉快。
“睡!”说完,摔门出去了。
“臭屁,脾气还真臭。”他一出去,她从床上跳起来,打开抽屉,拿出糖果盒,躲在大衣柜里吃糖果去了。
他一再交代:“女孩子不要吃太多糖,皮肤会变得丑丑的,体型变胖,还长蛀牙。”
含着糖果,脑袋昏昏沉沉的,坐在衣柜里睡了过去。
术予库端着一个托盘推门而入:“莘熏,快点起来啦!煮好了稀饭,有你喜欢的酱菜哦!”将托盘放在床头,掀开鼓起来的被窝。
他愣愣地看着床上那堆叠起来的衣服和枕头,怒吼道:“死莘熏,跑哪去了?”
莘熏吓得在梦中哆嗦了一下,在惊恐中醒来,推开衣柜门爬了出来,一脸懵逼:“啊?我在这儿!”
他一把扯过她,糖果散落一地:“叫你吃糖果,那么丑,走出去别说我认识你!”
“我没吃!”她一开挂就开始上演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桥段。
“没吃?”他抓起一把糖果纸,“这是啥?你怎么不一块吃下去呀!”
“你那么凶干嘛?”她爬了起来,怕他生气,讨好地亲吻他的脸。
“你别惹火我!”他生气地别过头,她又凑了过去,他有些闪躲,“你吃啥口味的糖?”
“薄荷糖。”她从睡衣口袋里拿出一颗,"你吃不吃?"
剥开糖果,扔进嘴里:“味道还不错,冰冰凉凉的。”
“术予库。”
“嗯?”
“我爱你。”看着他明亮的大眼睛,英俊的面容,酷酷的表情,她就像喝了一杯绵柔的酒,醉醺醺的找不到方向。
他轻轻地抱住她,她有些闪躲。思考了很久,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伸手抱住了他。
有些事,发生得太突然,无法思虑清楚,无法顾虑后果,像飞蛾扑火,想清醒却无法清醒。越是想让自己不犯错,越是无法抗拒,像一名囚徒,明知是错,却又心甘情愿地身陷囹圄。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踮起脚尖,吻着他的嘴角,他嘴唇上长着一圈青涩的胡须。
他似乎读懂了她的想法:“我想跟你在一起。”
“怕你以后会后悔。”
侧着身子,蜷缩得像一张弓,莘熏背过去熟睡。他看着她的后背,内心多了一丝被忽略的伤,也翻了个身,两个人背对背。生着闷气,重新翻转身,将她抱在怀里。
“你是在生气,还是在哭?”
“没有。”她鼻子闷闷的,嗡声嗡气。
“不哭好不好,你哭得我心慌。”
“好。”她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
室内的空气在凝固,气氛变得沉重,变得像失去航向的帆船,在大海里迷失。台风肆虐后的海滩,满目荒凉。也许这个世界,所有的物质,都是一体两面的。所以,很多人都游走在爱与痛的边缘。
他睡醒后起身,拎着外套开门出去了。莘熏静静地望着合上的门,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视线没有焦点,眼神迷离。
内心像一个密封的玻璃瓶,空气抽离,变得空虚。仿佛一秒都不愿意跟他分开,他一离开,就像灵魂抽离身体,像离开水的鱼儿,极度干渴,渴望重回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