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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在地狱门口(第十六章 佛缘)

  十六 佛缘

  在谢慕明宿舍不远处,有一个寺庙,近来,谢慕明有空没空,常常到寺庙走走。每次走进庙里,每每闻到袅袅的香烟,总有独特的感受,仿佛自己正受到仙界的超度,欣欣然腾云驾雾,就要升天似的。那些鈡磬木鱼之声,更声声入耳,全身总感到有一种难以言传的温馨,脑子感到特别的清新与宁静,整个世界似乎不存在了,木鱼鈡磬的美妙之声,把人世间所有 的喧嚣都挤出去了。

  即使不进去,谢慕明也喜欢在庙宇的周围散步,那里散发出来的空气,仿佛也能净化他脑海中积淀的污秽渣滓。

  谢慕明带着何娟,向寺庙走去。庙宇四周,绿树成荫,寺庙内的古松古柏,高高耸立,枝叶伸出围墙之外,随风摇曳。外面被绿色包围,里面有绿色装点,橙红色的庙墙,在阳光的照射和绿色的掩映里闪烁,显示着无限的生机和活力。

  谢慕明和何娟徜徉在绿树丛中,院墙之下,从寺庙里不同的角度,传出两种声音,飞入谢慕明何娟的耳朵里。大殿里,众和尚或许正在诵经,整齐划一、圆浑而有节调的经文,不是读,而是唱出来的,富有磁性的魅力。谢慕明听得如痴如醉,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何娟也仿佛深受感染,她惊讶的目光,搜寻这声音的来源:它究竟来自地府还是天堂?反正在这喧嚣的人世间,没有听到过这种能深入肺腑、仿佛能清洗灵魂的天籁之声。在这温暖人心的诵经声里,夹着一阵阵春风般柔和、令人沉醉的音乐声,更像熨斗烫平丝绸布料,谢慕明和何娟的数十亿个细胞,无一个不熨贴舒服。

  受这种天籁之声的熏染,两人都处于微醉的状态,满脸潮红,很有手舞之,足蹈之的冲动。

  他们俩就这样尽情地享受着天上仙乐,都没有说话,说实在的,任何话语,在这个时候,都会显得多么苍白,多么乏味,谢慕明这点自知之明是有的,他不想在这里发表腐论,让腐尸般的臭气,沾染玷污这圣洁的空气。

  他们俩就这样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已经绕了院墙一圈。他们终于在树荫下一块石墩上坐下来,仍然默默地回味着刚才经受的灵魂沐浴和洗涤。

  他们肩靠着肩,手拉着手,没有其他更亲热的动作,他们不用说话,不用表白,都感知到,两颗越来越相互理解、越来越融洽、越来越靠近的心,在一起欢快地跳动。

  鈡磬木鱼僧人诵经之声,早已停止了,在上空飘荡的颂歌声,也消失多时了,但它们还在谢慕明何娟的心头久久回荡。特别是谢慕明,一条鲜明的大路,已经清晰地展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要义无反顾坚定地走下去。他要努力,要说服何娟,也走到这条路上来,他有这个决心,有这个信心,何娟也会一往无前的。

  直到日傍西山,他们才站起来,缓缓地往回走。

  回到宿舍,谢慕明给自己和何娟各倒了一杯白开水,似乎这洁白的水,才是最合适补充身体的养分。

  谢慕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使他想起了晚餐问题,“晚饭我们吃什么,还是到饭馆里吃一点算了?”

  何娟倦倦的,似乎没心思想吃饭的问题,见谢慕明动问,就随口说:“我随便,你定吧。”

  这时,谢慕明的眼前,忽然闪现出杀鸡宰鹅剖鱼的情状,活奔乱跳的动物,一下子全血淋淋地倒在脚下,扑腾几下就死了,这血淋淋的东西端上来,就进了自己的嘴……一阵恶心感涌上来,谢慕明差点儿呕吐起来。

  “怎么啦,你?身体不舒服了?”

  “没事。刚才,脑子里出现了人类宰杀动物的情状,不知怎的,我突然恶心了,我仿佛相当厌恶荤腥菜肴——晚上我们不吃禽畜,就吃点素的吧?”

  “好呀,其实,我在碰上你之前,就一直吃素的。后来,家人劝我,吃素营养跟不上,对身体不利。另外,想想,你吃荤,我吃素,交往起来也不便,就吃荤了。”

  “那我们去买点鲜菜萝卜,豆腐之类的素菜,自己做?”

  “不必,我回来路上看见,在宿舍前面不远处,有家面馆,叫店主做一碗阳春面得了。今天,我也有点厌恶油腻。”

  他们一拍即合,立即向面馆奔去。路上,谢慕明说,今后我们就吃素吧。何娟当即答应。

  从此,他们两人就有了这个终生约定,不再吃荤。

  吃完了面,谢慕明问何娟,是不是到街上遛遛?何娟说,不了,还是到宿舍里去,那里安静,两人好好地聊聊天,他们好多天,没有单独在一起,倾诉内心感情的机会了。

  这正合谢慕明的意,他很想与何娟好好谈谈。

  回到宿舍,这次,谢慕明给自己和何娟都沏了一杯淡茶,他没有打开电视,就挨着何娟坐下,“何娟,我们相识相交好多年了,我要谢谢你,给了许多关爱和帮助,但我给你的却是烦恼……”

  “你这是正话还是反话?你是在说我给你许多烦恼吧?”何娟有些不高兴。

  “怎么说你了呢,这是我真实的自我反省。上午听你说呆阿大的事,我自责的心越发强烈了。呆阿大强盗式地索求爱,毫不顾忌对方的感受的行为,固然给你带来了烦恼。而我,偷鸡摸狗、毫不光明正大的爱,见不得阳光,不也给你带来不快,带来烦恼和痛苦?因此,我说,我和呆阿大本质上一样,都是给你制造麻烦的人。”

  “你想歪了,这怎么会一样呢?呆阿大来与我好,与毛樵老一样,只是想占有我,这与爱无关,何况,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我对他丝毫爱的意思都没有,而他没完没了,死缠不放,当然带给我无穷的烦恼。你,虽没给我名分,但我不以为意,我们两在一起,是两情相悦,是相互爱慕的结果。我对你是真心真意,没参半点假,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这我怎会不知,我是说,实质上,我与呆阿大一样,没能给你带来幸福。我细细地想了想,这许多年来,我究竟给你带来了什么?什么也没有……”

  “你这样说,我就不要听了。我多次说过,你不但救了我的命,也救了我的心,我所以有今天,都是你给的。因此,为了你,我什么事都愿意做,在对你的问题上,没有丝毫的勉强、不情愿,也没有任何人强迫我做,只要与你在一起,就是快乐,就是幸福,我这样的心,你真的到今还不明白?”

  “你对我的好,我当然明白,我是站在我自己的角度看我自己,我对自己就充满了厌恶。”谢慕明的心似乎沉重起来,语调显得相当沉郁。“显然,你几乎把一切都献给我,但我呢,却有太多的顾虑,太多的拘束,我付出了什么呢?我对你的爱,始终是勉强的,扭曲的,不光明磊落的,但以我的处境,以我的个性,这个情状永远也打破不了。”

  “我对你说了,我不计较,我只要你像现在这样对我,能与你常常会面,我就很满足了。”

  “这样的生活,你觉得有意思?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说来说去,是在说,你开始厌恶我,不是吗?”

  “这是两码事,我多次说了,你再听我说。”

  谢慕明向何娟长篇大论起来。

  不是我谢慕明厌恶你何娟,也没厌恶你对我炽热的爱,而是厌恶这个现状:我们的爱能见阳光吗?能见人吗?一切都在偷偷地进行,就像小偷一样,在做肮脏的事。说好听点,我们在追求爱情,以社会上的论调说,你是“偷汉子”,我是“偷女人”,不管你我愿不愿意,都存在着这个客观现实,社会舆论。对这样的爱情环境,我能满意,能高兴起来吗?

  或许,确像我自己指责自己那样,这个现状,是我的懦弱、多虑、缺少决断造成的。但何尝不是社会造成的呢?我是社会中的一分子,只是游在社会海洋中一个小小蝌蚪,我怎冲得破社会这张大网,游到理想的彼岸?

  我们都非常明白,这个社会有许多规矩,这许许多多的规矩,组成了一张无尽的大网,你我只能在这些规矩里生存,你越矩了,这张网就要罩下来,使你动弹不得,成为狗屎垃圾,永世无法翻身。

  你我的行为,就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的规矩的,因此,我们只能永远战战兢兢做地下工作者,在爱的梦幻里,担忧着被识破、被曝光于社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在貌似幸福的瞬间快乐里,永远弯着腰,直不起身子。

  难道不是吗?

  我们爱得不光明,我们永远呼吸不到正常夫妻间那种心安理得、自由的空气,连生出的孩子,也是罪人,不能有户口,不能像人类所有其他孩子一样受教育,不具有一切自由成长的权利,他只能像他们父母一样,成为在黑暗中生存却长不健壮的黑孩子。

  想想,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你可以说我,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只要我,也像你义无反顾地爱我一样,执着地爱你,幸福是客观存在的。——不是的,无论你我怎么相爱,都没有结果,如要有结果,就要付出身败名裂、妻离子散,甚至家破人亡的代价,你想想,这样爱的结果有意义吗?

  在这样的社会里,不要说我不是一个自由身,被许许多多无形的手牵制着,其实,你也不是自由身,并不能完全自由地支配你自己,就是一个你不喜欢的无赖呆阿大,你也无法摆脱他的纠缠,你能自由到哪里去呢?

  这话,触到了何娟的痛处,她的脸色突然大变。

  “何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刺激你。我只是想提醒你,在这个社会里,他呆阿大有追求纠缠你的自由,你有拒绝他追求的自由,但如果他不想放弃这种纠缠,你就将永无宁日。

  你曾问我,能不能找到一个永恒摆脱他的办法。办法确有一个,就是永远脱离红尘……”

  何娟打断说:“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是叫我到深山冷岙躲起来,做隐士,永远不与人接触?”

  “不是的,这样做,只是隐士。身子是清静了,心却仍是不静的。我的意思,我们只有皈依佛门,我们只有潜心修佛,广积善缘,培养自己一颗菩提心,才能真正摆脱红尘的烦恼,与人间地狱说再见。”

  何娟非常惊讶,她吃惊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谢慕明。但内心里,似乎觉得他说得很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就喃喃地说,“你有这样的想法?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对社会生活厌倦已久,学习佛教书籍,也有不少时间了。我还常常到寺庙里去,聆听高僧指点,越来越觉得佛教博大精深,是超度我们这些芸芸众生的法宝。我主意已定,定要脱离红尘,皈依佛门了。我希望你一道,脱离苦海,皈依佛门。”

  何娟低下头去,没有回应,内心的争斗相当激烈。

  谢慕明又加了一句“反正,我的主意已定。你么,主意自己下,要么像我一样,皈依佛门,要么趁年轻,找一个信得过的男人,下半辈子有靠……”

  何娟生气了,“废话,既然你决意丢开我,我活在这世上廖无生趣义……听你的吧。”

  接下来的这些天,谢慕明带着何娟,走遍南昌城远近的所有寺庙,拜访了许多高僧,受益匪浅。何娟天天受着谢慕明思想的熏导,内心在悄悄地发生变化,那种原本像茧子一样包裹着自己的烦恼,像烟雾一样,慢慢地在消散。

  他们还到更远的名山大川、古庙名刹走访,获得了更多的指点,终于各个都寻到名师,何娟也被点石成金,决定彻底割断私欲,归顺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何娟和谢慕明回到南昌后,两人约定,一同去寻找极乐。何娟要回到新余,把厂里的事情处理好。计算下来,还有十来万现款,取出后,将全部捐赠给她将皈依的寺院。谢慕明是中国书法美术家协会的会员,创作了不少书法美术作品,在业界有一定的地位,要把所有作品,献给学校或相关单位。

  一切处理妥当,谢慕明,何娟突然在人间消失了。

  差不多半个多月过去了,在他们两家,都无法联系到自己的母亲父亲。

  谢慕明的家人先发的急。

  谢慕明亲友熟人多,联系不到他之后,都来向他的家人询问原因,是不是他换了手机?一打听,才知道,家人也联系不了他了。

  谢慕明的儿子、女儿,还有冷若冰霜的夫人,都着了急,赶到南昌一探究竟。可出人意料,谢慕明的老板,也不明白他为何好好地突然离职出走了,公司好像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使他无法忍受而愤然离职。

  他的家人又询问了谢慕明的好友同事费春生,他也不明就里,说“没有听到过谢主任说过任何要离职的话,也没见谢主任任何其他不正常的举动。只是在他突然出走的那天,在我的办公桌上有这样一张纸条,‘我走了,请转告我的家人,不要找我,我绝不会自杀。’”

  说着,费春生拉开抽屉,把那张纸条拿给他们看。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呢?”谢慕明的家人实在无法理解,他的儿子女儿,当场痛哭起来。

  谢慕明的家人回浙之后,拿着父亲谢慕明的亲笔字条,与密切的亲友商量,最后决定不报警,但还是广遣人员,到全国各地大贴寻人启事。

  这样折腾了好几个月,毫不见谢慕明的任何信息。家人、亲朋好友都渐渐的冷了心。

  何娟的失联,是呆阿大在闹腾中首先发现的。呆阿大不是发誓说,不管何娟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寻到底么?他根本无法获得何娟的电话号码,但他探听到她在江西新余某地。

  呆阿大不分昼夜,一地一地的找,终于找到了何娟承包的窑厂,可她已在半个月前走了。至于到什么地方去了,干什么事去,没有一个人知道,也没听到过她说任何去向的话。

  呆阿大原以为,是何娟和她家人合起来在瞒他骗他。他回来后,把何娟已走失的情况告知其家人,才知他们家人对此事也真的一无所知,毛静姐妹也正为十几天接不通妈妈的电话而心急火燎。听呆阿大如此一说,毛静两姐妹,加上何娟的妈,全都嚎啕了。

  毛静两姐妹更是拽住呆阿大不放,大哭大叫要呆阿大还她们妈妈的命来。她们断定,她妈妈要么让呆阿大给谋害了,要么给逼死了,怎么突然十几天会没了音信呢?

  呆阿大说,这真是天大的冤枉,他连她的面都没见过,怎么“谋害”“逼死”她呢?何况,是他在她失踪十几天之后发现她失踪的,又当即回来告诉你们,我在哪里、在哪地去谋害逼死她?

  毛静姐妹听他说的也有理,但没任何办法。只得与呆阿大一道,立即向当地公安机关报警报案。

  可警察说,何娟失踪的原因不明,无法证明她遭受了非法侵害,而失联、失踪,不能立案。

  何娟亲朋极少,家人又全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除了日夜啼哭,别无它法。

  那呆阿大倒还情有不甘,想不通何娟为何凭白无故的失踪。他觉得何娟不可能去自杀,最大的可能……对,一定是出家做尼姑去了,否则无法解释。

  于是,凡是有寺庙尼姑庵的地方,呆阿大一座山一座山地去找,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一天,呆阿大兴冲冲地回来,告诉毛静她们,说“有你妈的消息了。”

  在呆阿大“找到何娟”早两天,有关找到谢慕明的消息也传开来。

  前面说过,谢慕明的亲友熟人多。有谢慕明的朋友在中原某名山旅游时,发现寺庙里的一个和尚的脸极像谢慕明,不敢造次,就回来告知其家人。

  谢慕明的家人急急赶到朋友所说的寺庙,儿子女儿首先踏进庙门,进去一看,正在念经的和尚,不是别人,真是自己的父亲。不由分说,抱着和尚就痛哭起来,“爸爸,爸爸,你为什么不要我们了呢……”

  那和尚却不愠不怒,不急不慢,轻轻地将手一扬,说:“各位施主,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爸爸,我叫善始,施主请回吧。”

  谢慕明的妻子站在旁边,也泪流满面,说:“谢慕明,过去我错了,今后我一定改,好好待你,跟我们一道回去吧。”

  和尚双手合十,再次说,“善哉,善哉。我不认识你们,我也不认识什么谢慕明,我叫善始,女施主请回吧。”接下来,和尚闭目念经,家人无论怎么哭闹,他都不再理会。

  闹了很长一段时间,看看实在不能使“父亲”回心转意,一家人只得怏怏而回。

  呆阿大发现何娟的踪迹后,立即伙同毛静姐妹,赶往中原某地的一个寺庙。如果熟知地理的话,此地离“发现谢慕明”的寺庙,只隔一座大山。

  一踏进门,毛静姐妹一眼看清,穿着道服,正在敲打木鱼的僧尼,正是自己的母亲。姐妹俩“妈,妈”高声地叫喊着,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抱自己的母亲。这突然的行动,使那个僧尼大吃一惊。但很快地镇静下来,用合十的双手挡住扑过来的姐妹俩,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妈,我法号叫善终,你们请回吧。”

  而后,任凭毛静姐妹叫喊哭闹,僧尼都视而不见,只专心击木鱼念佛。

  呆阿大目瞪口呆地站着,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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