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东仔还小,八九岁光景,有一天中午时分,太阳正烈,父亲掮了一个四方柜子。长宽高一般大,正面饰有好多方格的柜子,小方格与隔壁旺叔家窗格子很象,雕有好些花鸟,听人说旺叔正屋是土改时分得当地一地主人家的房子。母亲跟在后边骂骂咧咧,过了一些日子才明白原委。斌叔把来凤她妈当年做嫁妆的柜子打发给了来凤,会叔两口子趁中午去搬,掮着柜子刚出斌叔家门,五婶就在后边咒恶话:三七野鬼都跟了去!没想到让四婶听到了,立马冒火,差点两妯娌吵了起来。
那时东仔小,一直都以为来凤是斌叔的大女,后来才听人说来凤非斌叔亲生,是他前一个老婆带来的。
斌叔有过两次婚姻。斌叔家成分不好,年轻没结婚,队里凡需外调修铁路、公路、水库就调他,修了湘桂铁路回家已老大不小,托人说媒找了一个死了男人的女人,还带一个小孩,就是来凤。当初斌叔对她娘俩还好,对来凤也过得去。可时运不济,那女人生孩子难产竟死了,来凤成了没娘的孩子,继女已不幸,如今又死了娘,爹妈都非亲非故,境况可想而知。斌叔前妻难产死,乡下对女人难产特忌讳,据说那年让整个队里都怕了好一阵子,一到晚上女人都不敢出大门,所以四婶听五婶咒恶话,不由得冒火,骂她“歹毒富农婆,没好下场!”
东仔记得来凤个子不高,园脸,脸长了一些横肉,先前见了来凤喊姐。家里活都是来凤姐的,打猪草、剁猪草、煮潲、喂猪和洗碗等,还要帮弟妹洗衣服,没做好有时还遭骂,斌叔心情不好还会动手打她。加之粮食缺,有时吃饭还遭到克扣,十五六岁了个子还没长起来,让人见了可怜。
会叔比斌叔大,排行老四,也喊他四叔,他家人口不少,有五个孩子,老大是姑娘,几年前出嫁了,家里还有四个男孩,日子过得也紧巴。有一天他从斌叔屋后路过,碰见斌叔打来凤,看不过眼,上前劝了几句,斌叔说话向来有点口吃,那天却利索起来,嚷了一句,“要不你带过去!”让会叔一下说不上话来。
会叔受了气,回家在四婶前叹气,说来凤造孽,并把斌叔的原话说给了四婶,可能四婶没理会会叔意,或是装憨,说:“老斌在发火,你去劝,那不正好碰钉子!”
可能从那次会叔就有了带来凤的想法了,但四婶不是一个简单人,好些时候会叔作不了多少主,因此,即使会叔有那个心思,未必做得了主。直至有一次开山造田出了事故,把来凤埋到土堆里,会叔终于同四婶开了口,说想接来凤到他家,让她跟他们过。那时来凤已能计工分出工了,计半个工分。另外,家里四个儿子,没太能帮她家务,四婶可能也看上了这点,同意了会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