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江女儿红 第五十回 陈不染夜醉岳桥坝 成元禄请客惹风波
上回说到因为鬼舅成元禄相亲不成之事,几个大人在摆谈中提到了小雪的身世。小雪虽说不是岳家亲生的,但却胜似亲生,没有一点外隙。所以小雪一口咬定不离开岳家。比她大两岁的成国玉的想法却不同了,故意与小雪开起了玩笑。她将嘴巴凑到小雪的耳边,轻轻地说:“你长大了都不离开家,是不是想给小强哥当婆娘呀?”
小雪脸一红,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成国玉的肩膀,又追了上去,打闹成一团。闹够了,在大人们的招呼下,才各自回家吃饭休息去了。
成国玉吃了饭后,觉得肩背上有些疼痛,叫母亲看,温万素看见女儿肩背上一片红肿,中心部分有些发青发紫。说:“你这是碰伤的呀,你在哪儿碰了,摔了?”
“没有呀!”成国玉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嘿!只有小雪刚才在我背上拍了一下,但也不可能有这么凶呀!好痛哟!”不说不觉得,一说成国玉便疼痛难忍了。
“叫你爷来看一下。元杰,你看看三妹的肩膀是咋个回事,一下子肿这么大?”
成元杰走过来看了看,说:“这是拍击之伤,力量很大,你跟谁打架了吗?”
温万素说:“三妹这么老实的人跟谁打架呀。她说只有刚才小雪拍了她一下她的肩膀,我们都亲眼看见的嘛,她只是轻轻拍了一下,不至于有这么严重呀,可她又没有被其它东西碰撞过,小雪的手会有这么厉害吗?”
成元杰说:“这就说明小雪学到了真本领了,走,过去叫岳姑爷看一下,让他用药酒擦一擦。”
一家人来到岳云山家。说明了来意。岳云山看了看伤痕,说:“这伤一般的药酒是治不了的呀。”他问小雪,“你师父教你治疗伤病的本事没有?”
小雪回答说:“没有!三姐,对不起哈!痛不痛?我去找师父来看,万一肩膀坏了,二天就成了残废了。都怪我太不小心了,师父曾经反复叮咐过我,不要轻易动手,不小心会给对方造成伤害,可我一激动,啥子都忘记了。”
“你知道你师父住在啥子地方?”岳云山问道。
小雪回答说:“不知道。师父这样说过,他说他是水上的浮漂天上的云,无根无基,四海飘荡。要把自己的本领贡献给国家,传给那些正义之士,将来好报效国家。”
岳云山说:“这就糟糕了,三妹受了这一拍幸好很轻,不然,当时肩膀就脱臼斗不拢了。我泡的药酒看来治不好这个伤,必须等陈不染来才能治愈。元杰,我们分别去找陈不染大师吧!”
小强说:“这个胖和尚教人又不教完善,真是坏呀!爸爸、舅舅,我也去找,找到他后,首先要先教训他一顿。”
岳云山说:“你不能乱去怪别人。三妹,来,先用我的酒药擦一擦,把痛止住再说。”
成国玉擦了药酒后,觉得疼痛减轻了许多,可第二天起床一看,肩背肿得更大了。
小雪吓坏了,说:“我去找我师父来给你看。”说着便去了忠烈祠,去向知觉大师打听。
知觉大师听了小雪的询问之言,为难地说:“这个人的确就像水上的浮萍天上的行云一样,东飘西逛的。我看见了一定转告他。叫他去给你三姐疗伤。阿弥陀佛!”
小雪刚回到家,几天前曾碰上的那个穿着破烂,乱编乱唱的跛老头来到了他们的家门口。口里唱着儿歌:“烟子烟,朝天边,有个姑娘好愆翻。拍肩膀,肩膀烂,拍屁股,屁股穿。急得妹子求神仙,师父不来看你咋个办?”
小强见了这位又邋遢又疯癫的丑老汉,心头很是反感,说:“又是你,你来干啥子?”
“给你治病呀!”老头笑嘻嘻地说。
“给我治病?我看你才有病,神经病!”小强十分生气地说。
“小伙子脾气大,爱发火,要伤肝哟。这就是病。前次没有学上糍粑功,难道不后悔么?”跛脚老汉仍然乐呵呵地说。
小强呵斥说:“学没学上与你无关,你又懂啥子功夫呢?假济公!癞和尚!”
“济公配不上,呵呵,老朽不才,只懂得一点一抵(滴),一撕(丝)一薅(毫),其他的可不如你哟。”跛老头俏皮地说。
“你只懂一点一滴,一丝一毫,怎能为人师表,你不要在这里捣乱了,快走吧!”小强厌恶地挥了挥手,又说,“我爸和舅舅回来了,对你是不会客气的。”
跛脚老头说:“你爸和你舅舅不会像你这样的,他要敢撵我走,我就叫你为师父,信不信?”
小强说:“疯子,走走走!少啰嗦。”
跛老头无奈地说:“好,好,我走,我走,朽木不可雕也!伍子胥咋个养了一个三国周郎呀!不改之难成大气者焉。”
跛老头刚走不远,迎头碰上岳云山和成元杰从外面回来,看见跛老头,都愣住了。
岳云山看了好一会儿,又兴奋又惊奇地喊道:“咳!,你不是麻三强吗?二哥,你还活着?!你啥子时候来的?”
跛老头说:“愚兄已来了好几天哟,好不容易才找到贵府,却碰了一鼻子灰,贤侄不欢迎我这拜老头,嫌我脏,嫌我臭,嫌我没有一点好本领。”
“犬子不懂事,别跟他一般见识。二哥,你快讲讲这二十几年,你到哪儿去了,为啥子现在才回来?我们以为你早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快快讲一讲!”岳云山十分兴奋,眼圈一红,几乎快掉眼泪了。
麻三强沉默了一阵,苦笑了一下,说:“哎!往事太多,一言难尽,我们打散后,受了重伤,在战场躺了不晓得有多少天,被一场大雨淋醒了,一看自己挂在悬崖的一棵大树上,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心想自己这次肯定死定了,正在绝望之际,一群和尚来清理战场发现了我,把我救到了护国寺,足足养了一年伤才痊愈。我一打听,你和大哥都不知去向了,当时我也以为你们不在人间了,也不敢回家,怕兄嫂弟媳向我要人。在终慈大师的反复劝导下,便在护国寺削发作了和尚。我以前曾叫过陈不染,这次只改了一个字,陈改为了尘,表示看破了红尘,所以法名叫尘不染,决心与红尘绝缘。可民间的不平之事时时传到寺庙里,叫人坐立不安呀,终慈师父看出了我的心思,便教会了我的糍粑功,下了山,还了俗,仍取名叫陈不染,不过小土尘改为了耳东陈。你们问啥子叫糍粑功?就是我教小雪的那种功夫,师父不行,徒弟可厉害呀,我整整练了十年,可小雪只学了几天。太不可想像了。”
岳云山兴奋地说:“小雪,你们快来拜见陈不染大师!”
小雪一听父亲称跛老头叫陈不染,也奇怪了。世上怎么一下子钻出来了这么多的陈不染?她奇怪地问跛老头:“你也叫陈不染?怎么一下子钻出来这么多的陈不染?我的师父才叫陈不染。你是假的,别来骗我爸爸和舅舅了。”
跛老头笑道:“这川江一千五百里,一府八州四十县,武林界中只有我一个陈不染,难道还有第二个?”
小雪说:“不对,我师父才是真正的陈不染,他是一个胖和尚,可不像你这个样子。又老又瘦又邋遢……”
“那个才是假的,我才是真的,不然……”跛老头说。
小雪说:“你才是假的,爸爸,你不是说陈不染才四十多岁吗,可他至少有七十多岁嘛。”
小强说:“爸爸,你千万不要认错了人喽!”
岳云山说:“哎,我忘了告诉你们了,麻二叔不仅武艺超绝,变脸术也十分精湛。变老头子,变老太婆可以以假乱真,甚至可以变少男少女。你们千万别被他的假像迷惑了。二哥,你还是变回你的本像吧,孩子们看见你这破烂相都有些反感了,何必呢?”
“是呀,人是桩桩衣是胆,又丑又老讨人嫌呀。不过,我徒弟还是没有嫌贫爱富的思想哟。好了,既然找到你们家了,我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他走进房间,一会儿走出来一个威风凛凛浓眉大眼,鼻正口方,穿作整洁的中年壮士来。他拱手拜道:“不才陈不染,现在拜见岳师弟成师弟及两位弟媳和几位贤侄令爱!”
小雪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问道:“我师父又高又胖,你是咋个变成的呢?”
“当然能变,不过要借用一些道具。那袈裟禅杖都是忠烈祠知觉大师借给我的,我已经还了,胖和尚当不成了。”
岳云山说:“听小雪回来一谈,把我们都麻住了,还真不晓得这胖和尚是哪一路英雄?小雪,去把妈妈叫回来做饭,就说家里来了贵客。小强,你上街去买一只烧鸡回来。”他又问了陈不染:“你这和尚吃不吃荤哟!”
陈不染呵呵大笑道:“呵呵呵!你们千万别把当和尚对待,我是假和尚,跟花和尚鲁智深一样,三天不吃酒肉,就会上房揭瓦,下地打人,浑身不自在。”
岳云山又把小强喊了回来,说:“小强回来,再买和一头卤猪头!快去快回!”
成元杰说:“我去叫国龙国虎下河去打几条肥头鱼回来,做一个河鱼豆花给你吃,这可是你弟媳的拿手好菜哟。”说罢,出门去了。
岳云山说:“我还有一坛已储存了十年之久的江津老白干,今天晚上尽兴尽喝,就像我们当年打白洋军阀一样,勇猛冲锋,一醉方休。”
陈不染叹了一口气,说:“可惜少了一个人啰”
“是呀!这是我一生的痛啊!一个堂堂正正、响响铛铛的薛大英雄,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被一群小人陷害而死,还背了一生骂名,这叫人心有不甘呀!”岳云山见陈不染紧握拳头不说话,怕引起伤心往事让大家难受,冲淡见面后带来的欢快气愤,于是改变了话头,问道:“二哥,你离开护国寺十几年了,难道一次也没有回来找过我们吗?”
陈不染说:“咋没找?十年前我先到了白沙场大哥那里,见他全家都搬走了,正要来找你们,半路上碰上了戴师长,非要我到成都去给他当警卫营营长,实在推辞不了,便去干了几年。戴师长死后,又在邓师长手下干,当了一个有其名无其实的副团长。”
成元杰走了进来,开玩笑说:“二哥你既然作了团长,一定发了财了吧?”
陈不染说:“发财,别提这发财二字了,提起来就叫人揪心。原本指望着出去能捞个一官半职,弄个名利双收。可一走进了那些弄权者的门槛,就陷进了难拔的泥坑。先是反袁后是护法,那倒没啥子说的,打着打着,就成了三国鼎立,五代十国了,成天打混仗打烂仗。我一气之下,便临阵脱逃了,不跟他们拉帮结派,当了一个逍遥派,做了一个武术教官。”
“你又是怎么想起要给小女传授糍粑绝功的呢?”岳云山不明白地问。
陈不染说:“哎,薛大哥一家惨遭不幸,我是事后才晓得的。你们也不要瞒我了,事情我全晓得了。我曾三次去过兴隆场,大概弄清了大哥大嫂的死因。他们是被一股恶势力害死的呀。这些人不仅心狠手毒,还有高超的武功,人死了还找不上人伸冤。小雪如果不把武功学精学通,二天报仇,一旦交手,很难取胜,所以,我便把糍粑师父传给我的秘绝传给了她。”
成元杰不明白地问:“哎!二哥,你人远在成都啷个又晓得了大哥的事?”
陈不染说:“嗨!事情说来也凑巧,我的邻居有一个老师长,他有一个女儿遭到了别人的蒙害和欺凌,她见我武功不错,敢作敢为,恳求我为她报仇,要我一定教会薛大哥儿女的功夫,将来长大了好替其父亲报仇。我见她痛苦不堪的样子,便答应了。我领命到兴隆场后,才晓得小姐说的薛大哥就是我们的大哥薛振川。我当时气得真想跑去和那和尚拼命,可那和尚早跑了,大哥一家也死的死,散的散,福娃疯后又失踪了,闻香也不知去向。后来,我想到了你们,才四处打听你们的下落,好不容易在朱家场找到了你们,但你们二人总不在家,难以见上面。前几天在朱家场碰上两个少年仗义惩恶,我一眼便认出了小雪是大哥之女,因为她十分酷像吴月珍嫂子,才变着法子教她。没想到小雪的功夫十分了得,已经练得炉火纯青,这都是你们二人的大功劳呀,有了这功夫,不愁报不了仇。”
“师父引进门,修行在个人。这是她自己的悟性好,我们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你说的那位老师长的女儿是不是桂静娴呀?”岳云山说后又问道。
陈不染说:“对,就是她,等我回去找她的时候,她离开了红尘,步入了佛界,不再过问民间之事了。这些当官的为了自己的利益,连自己亲身女儿的事都不过问了,简直是一个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她对我说了一个重要情况,她说,害死薛大哥的凶手不仅只是广智和尚,还有一个叫莫陈的人,幕后支持者是薛大哥的好朋友,嘉门区的区长屈宝驹,是他迷上了大嫂的美色,勾结广智和尚一起下的毒手。你们相信不相信?”
岳云山思考了一阵,坦然地说:“我当然相信,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仅凭自己的感觉和人们的传说而已。如果当初有凭有据,我们早将屈宝驹这家伙惩办了。二哥,我们是否可以把桂小姐找来当面对质,叫屈宝驹承认。”
陈不染说:“桂小姐现在在何处我也不晓得,我见她已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我去吴家咀时,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屈宝驹,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东西。可见屈宝驹那样子,又不像一个害人的人,而且瘦得皮包骨头,一戳便倒的架势,我又下不起手打一个病秧子。叫我更为难的是他对大嫂是真正的好,把他打死了谁又来管这庙子呢!逢年过节、阴生忌日,谁又去给大嫂打扫坟墓呢?”
岳云山赞同说:“我们和你的想法一样,就是怕亏了大嫂。但同时又多了一个想法,就是怕小雪再有一个闪失,以后对不起大哥大嫂,所以我们迟迟不愿动手。更不愿小雪卷入那打打杀杀的恩怨之中……”
陈不染说:“是呀,我估计你们也是处于这种想法,不然,小雪的武功不至于是现在这种状况。现在这个社会,手不打虫,虫要咬手,有点功夫要好得多,少受欺负。”
这时,小雪挽着母亲回来了。
陈不染向成元秀施了一礼,说:“元秀弟媳,你还认识我吗?”
成元秀打量了一阵,兴奋地说道:“你不是三强二哥吗?你,你,你啥子时候回来的?”
“已经回来好长时间了,你们搬了家,害得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来了。”
“我们十年前就从松既搬来了。你一出去,一晃怕有二十年了吧,这二十几年光景,你们师父死了,薛大哥也死了,四个徒弟如今就只剩下你们三个了。”
陈不染说:“师父的坟山在啥子地方,我要去祭祀他。”
岳云山说:“师父生前说他是外地人,死后不让埋坟山,要进行水葬,他的尸体和魂魄随着长江水也许到了他的家乡安定下来了。”
陈不染说:“哎,咱们师父隐名埋姓几十年,后来我当兵去了成都,才弄清楚,咱师父是红灯教的人。难怪他积极支持我们参加推翻满清政府的活动哟!可惜他一生英名,就教了我们几个徒弟,还未为他做出啥子增光添彩的事情来,实感惭愧。”
岳云山说:“世道如此,小人弄权,我们也只有这样过日子了。特别是大哥的死,给我们敲了警钟,有钱之人交不得朋友。”
这时小雪又把成国玉叫来了,说:“师父,我不小心把我三姐拍了一下,你看肩膀肿得像泡粑一样,我爸我舅都给治了,可是没办法消肿,你看怎么办?”
陈不染说:“哦,怪我大意了,忘了对你交待,打伤对方之后,你在原挨打的地方再拍打一阵,他的伤痛肿胀就会慢慢好的。”
“这么简单?”小雪惊讶地,带着疑惑地问。
“不信你可以试一试嘛。”陈不染指着成国玉的肩膀,示意说。
小雪迟疑了一下,只好又要在成国玉的肩上拍打。可成国玉害怕了,说:“小雪,别打,这一拍下去,我不晓得要痛成啥子样子了。”
成元杰说:“师叔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你就让小雪试一试嘛,如果好不了,师叔还在这里唦!不要怕,这就叫以毒攻毒吧!”
成国玉只好硬起脖子让小雪拍打。
小雪鼓起勇气,朝成国玉拍了一阵,问道:“三姐,痛不痛?好了没有?”
成国玉动了动,说:“嗨!好多了,可以活动了。”
陈不染说:“吃过饭之后,你的肿就会全消了。小雪,今后可要多多禁手哇,三分力可以致人伤残,七分力可以打死一匹马,十分力可以推倒一堵墙。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轻易乱用,一定要记住!”
“记住了!”小雪点头答应了,尔后,又帮妈妈舅妈做饭去了。
吃饭时,大家又谈到了外面的事情。陈不染说:“咱中国现在又要遭殃了,小日本侵占了东北以后,又把军队开进了关内,中日战争迟早会爆发的。到了那一天,我将会毫不犹豫奔赴战场去的。不知两位师弟意下如何?”
成元杰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当然要去,而且要将国龙、国虎全带上。堂堂大中华,怎能让小日本随意来践踏。可恨那张学良,一枪不发就把整个东北给丢失了,还自称少帅,少年有成,简直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卖国贼。”
陈不染说:“我看也不会是他一个人的罪恶,这蒋大爷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听说张学良少帅和杨虎城将军在西安还搞了一次兵谏,要蒋大爷坚决抗日。可蒋大爷心里想的是一心要剿灭红军,剿灭共产党,原来的口号是宁肯错杀三千,也不放走一个。现在又死死地抓住攘外必先安内的方针不放。把大敌当前,共抵外辱当儿戏。刘总司令都有意见了。”
岳云山说:“你在外面听到的消息多,很真实。我们虽然走南闯北,但听到的却尽是些村夫俗语,商人之谈,国家大事知之甚少。去年去云南时,也听说过朱毛的中国工农红军,政府说他们是匪贼,我们也不敢去接触他们。”
陈不染说:“刘总司令也拦过红军,剿过红军,但都失败了,我看那红军不是政府说的那样五毒俱全,十恶不赦。那红军总司令朱德就是我们护国军的旅长朱玉阶,这么能干宽厚的一个人,怎么会是赤匪头子呢?有机会,我还要亲自去接触一下他们,看一看究竟谁是魔鬼,谁是菩萨?”
岳云山说:“凭他们上对国家下对百姓的态度,我就能估按到政府的话不一定可靠。家贫出孝子,国难见忠良,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是舍家离口,忍辱负重,也要忠心报国?不是为了蒋大爷,而是为了中华民族。”
虽然二十年过去了,但几个人见面之后,仍然那么坦诚,志同道合,畅所欲言,于是开怀畅饮,直喝得酩酊大醉。借着醉意,陈不染又将自己所学的一点(点穴功)、一抵(铁头功)、一撕(劈力功)、一薅(抓拿功)全教给了岳、成二家的孩子们。
第三天,人们起床后,发现陈不染已悄然离去了。他在墙上留了一首诗:
饮酒解千愁,酒醉人更愁。
欲知何处无忧愁,暂且四方游。
游到何处去?北上斩敌酋。
敌酋不斩尽,中华处处愁。
马长啸,枪出手,钢刀杀敌饮烈酒。
壮士当年不思家,只为国富民强披锦绣。
如今锦绣哪里有?血肉长城跟我走。
跟我走,重手出双拳,跃马杀日寇。
成元杰说:“二哥怀才不遇,此番出去定有用武之地。同时,二哥也在批评我们只顾小家,忘了国家呀。国龙、国虎,你们作好准备,时刻准备奔赴前线。自古四川出英雄,英雄又在少年中。你们为国出力的时候到了。”
成国龙说:“成国龙出川,专杀日寇。”
成国虎说:“成国虎出征,旗开得胜。”
小雪说:“舅舅,我也要去!”
成元杰说:“你太小了。”
成国虎说:“而且还是个女娃子。”
小雪反驳说:“女娃子咋个?花木兰是不是女的?穆桂英是不是女的?秦良玉是不是女的,我看她们都不比你们男人差。”
成国龙说:“红颜不让须眉,咱小雪怕要成为女戚继光啦。”
小雪说:“不,女的就是女的,应该是中国女英雄岳雪红。要与古时的花木兰比高下。”
小强从房子里跑了出来,听了小雪的话,故意高声喊道:“好个岳雪红,与众大不同。今年十五岁,想当女英雄。拳头当机枪,嘴巴当炮筒。又扫又是轰,伟大加光荣。可惜纸上兵,捞月一场空。哈哈哈!”
小雪不服气地说:“不要小看人,到时候看我肯定比你厉害。”
母亲成元秀走出门来,说道:“你们都厉害,只有妈妈是个大笨锤,做好饭还要请你们,今天谁也不要争了,吃饭去。二娃子,叫你妈妈、妹妹他们过来吃饭了。”
这样,一场争论才平息了。可小雪心头却无法平静,她吃过饭后,一个人仍然还在想着不辞而别的师父陈不染,他现在到何处去了呢?又联想到久病初愈的哥哥薛明亮漂流在外,目前处境又如何呢?再联想到离川远去的妹妹小双现在的好不好呢?年纪轻轻的小雪,简直就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大人了。
第二天一早,史会长又亲自来到了岳桥坝,要马帮跑一趟陕西的汉中地区,运一批急货进去。岳云山问清楚了原由,和成元杰并带着成国龙一起去了装货地点,忙碌了一天才装完货,随即便去了陕西。他们这一趟出去,并没有啥子惊险之处,却整整三个月没有回了家,原因有三:一是路上遭遇秦岭塌方,挡住了去路,耽误了近二十天时间;二是要货方故意找岔子,要砍货价,一时难以交货,又耽误了二十余天;三是对方的返还的货物总凑不齐,难以返程。
岳云山走后,小雪兄妹俩就没有再去念书了,帮助大人做些农活。空闲时练练功夫,日子过得倒也平静。
有一天,小雪和成国玉在房子侧边的小溪边洗衣裳。这时从木桥对岸走来了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黑长布衫的中年人,他哈弓背,龅牙齿,眼睛又小又圆,脑袋上尖下大,活像一个鬼登哥。他是谁?他就是鬼舅成元禄。
这几年,成元禄的心眼长活了,给史家的人剃头总是不收钱,虽然是几分钱的事情,但久而久之,那份人情便欠下了,而且还有了几分感情。史朝贵保长提升为四明乡乡长后,马上将成元禄提为了保长。成元禄刚开始还害怕当官,但只当了几天,便发现自己比以前的身价要高贵得多了,一出门就有人喊他成保长,这个喊抽烟,那个喊喝酒,连保里平时最无赖的偷鸡匠吴扯眼也对他毕恭毕敬了,还把叶子烟裹好了递过来,一个劲地套近乎。于是,成元禄便扔掉了那挑剃头挑子,作古正经,专门专业地干起保长这行当来了。他越当越得意,越当越资格,真有些盛气凌人,专横跋扈了。所以,成、岳几家的孩子们对他没有一点好感。
成国玉见他走了过来,讥讽地说:“鬼舅,看你今天打扮得幺五幺六的,像个绅粮,是去上门相亲呢?还是去巴结上司,二天好再提拔当大乡长、大区长呀?”
成元禄听了,气了半晌才说:“你们这群短命死的,没大没小,没老没少,我是你堂叔,你为啥子喊我鬼舅?应该喊鬼叔,不,不能喊鬼,我哪里像鬼嘛?二天你们对我要有礼貌,我是你们的长辈。哎,小雪,国玉,你们爸爸回来没有?”
“啧啧!他们回来时要路过你家的门口,你不是不晓得,故意装啥子象嘛,鸡毛当令箭,行势昏了。”成国玉咂咂嘴,连讽带刺地回答道。
成元禄听了这话很刺耳,生气地说:“哎,成三妹,你好好说话要得不?没大没小的,我这段时间公事太忙,又不是天天在房子头跍起,当然看不见好了,我找你们妈去,给你们一辈子都讲不清,叉巴女!叉巴女!”
成元禄气呼呼地来到了岳家,见成元秀和温万素都在家,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大姐,四嫂,你们都在呀,我今天是来收联保费的,按人头算,大姐家四十块,四嫂家八十块。你们交了吧!”
温万素一听这么多的钱,问道:“成元禄,啥子叫联保费?”
成元禄说:“就是为了保护老百姓的利益,防止军队乱向地方摊派各种苛捐杂税……”
温万素打断成元禄的话,气愤地说:“我看这个联保费就是苛捐杂税。前几年,二刘混战,你来收一下,他来收一下,已经交够了二十年哪,都说是为咱老百姓作想,可真正的又为老百姓作了啥子想?只有把骨头榨干了拿去敲鼓响。你们这些鬼名堂,咱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懂不起,要收,等他们男人回来问清楚了再说,你没有听清楚吗?走吧,我们还忙着做事咧。”
“这次上头催得很急的呀!大姐,四嫂,你们两位做做好事吧,赶快把钱交了吧!”成元禄不愿走,也不敢在两个女人面前发怒,只有哀求说。
温万素厌烦地说:“催啥子催,再急要咱拿得出来嘛,你总不能逼着公狗下儿,母鸡打鸣,逼着我俩去跳河上吊呀!”
成元秀为人宽厚,没有跟成元禄计较,说:“元禄,你四嫂说得对,还是等你四哥和岳三哥回来再说吧!”
成元禄心头很生气,但脸上又不敢显露,生怕得罪眼前这两个女人,办不成事,便推起笑脸,开导说:“哎呀,你们两个人怎么不懂事理呢?不要贪心不足嘛。你们两家人有田有土有房住,还有一支马帮搞运输,在周围团转,你们是最有钱最发财的人家。你们不带头交,谁肯带头?再说我们又是亲戚处,你们不支持我,谁又支持我呢?钱又不多,何必等他们回来呀!交了吧!交了吧!你们不能为难我呀,我的大姐,我的四嫂嗳。”
温万素却不买他的帐,说:“成元禄成保长,你是想拿我们首先开刀问斩,来保住你的乌纱帽是不是?说明你铁面无私,六亲不认是不是?好,既然是这样,我就铁下心不交了,看你又怎么打整我收拾我?老娘奉陪到底。”
成元禄晓得温万素的火爆脾气,知道再扯下去,只有越扯越僵的。只好说:“好好好,今天不谈了,等岳三哥和四哥回来再说吧”他转身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成元秀也跟着进了屋,担心地问温万素:“他会不会去把乡长区长叫来呀,强迫我们交!”
温万素说:“管他叫谁来,无非硬起脖子挨一刀。他敢把咱房子也搬走,大姐,别怕!”
“男人们都出去了,扯起了总不好嘛。”成元秀仍担心不已。
温万素安慰说:“我量他龟儿子也成不了精,做不了啥子,大姐,你尽管放心!”
成元禄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回到了家里,在桌子边闷坐了一会儿,心绪不安,把烟杆一搁,扯身去了朱家场。到了朱家场,进了乡公所,见乡长史德炎正和一个大背头的年轻人在谈话。
史德炎指了一下凳子,说:“成保长,坐!哦,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堂弟史德灿,以前是朱家区的税收员,现在任咱朱家乡的团总,专门负责民团武装工作,前段时间他到县上参加军警培训去了。成保长,今后你可要多支持他的工作哟。兄弟,这是岳桥坝十一保的保长鬼登哥,不,大名成、成、成元禄。工作干得不错,有啥子难事,疑事,兄弟尽可以找他商量,成保长是自己人,尽管放心。”
“你不是那个成待诏儿嘛,我出去才半年多时间,你就当上保长了,乌鸦变鸡,不,变凤凰了。恭贺,恭贺。”史德灿有些瞧不起的嘲讽道。
成元禄听了这些嘲讽话,心头本是很不高兴的,这史德灿是什么货色,他很清楚,过去他经常看见史德灿在街上耀武扬威,强要硬夺,很是畏惧他。这个人八个字可以概括,性如螃蟹,恶如虎狼。而这个小霸王却一向看不起自己,不与这种人打交道最好。但转眼一想,结识了史德灿这样的乡团总还是很有用处的,像今天这种事,只要他一出面,那两个女人敢如此这样对待他吗?有些人你给他善说,他却认为你软弱。于是立即改变了态度,脸上强装起笑容来,说:“以后还望德灿兄弟多多提携帮助哟!”见中午临近,现在正是巴结他的时候,于是便说自己请客,把二位上司请到了史记饭店去吃饭。
三人刚一坐下,又来了两位区上的大员,一是区长史朝中,二是他的儿女亲家,永川松节区团练局团总曾泰先,几位哪里敢怠慢,忙起身将他们请了进去,并让出上席,让二位坐了。
五个人刚碰了一杯见面酒,本场的袍哥大爷朱文楷路过此店,被区长史朝中喊了过去,又添了一双碗筷。因为这朱文楷既是袍哥大爷,也是大哥史朝东的舅子,侄儿史德灿的堂舅,他们大事小事都经常在一起商量。
成元禄心中暗暗叫苦,这人越添越多,钱肯定是越吃越多,自己身上只有三十多块钱,万一不够咋个办?这饭店又是区长史朝中家开的,咋好欠账呢?不过,他身上还有征收来的几笔联保费,万一不够,只好先拿那钱来垫上。你越心痛,事情也越多。刚吃了不到两分钟,区上的文书张师爷领来了县党部书记长文钦曹。这样一来,足足八个人,不多不少,刚刚一桌。成元禄心一横,硬下心来,豁了出去,花掉几个钱,认识一下县区乡上的头面人物们,说不定对自己将来的前途会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哟,古人曰:烟酒烟酒,钱途无量。
只有三个人之时,史德炎官儿最大,他趾高气扬,目空一切;区长来后,史朝中的官儿最大,他自以为是,称王称霸;文钦曹来后,他的官又最大,一桌人全听他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讲演,对他俯首帖耳,惟命是从。他今天是下来是专门检查新生活运动开展的情况的。
文钦曹干咳几声,滔滔不绝地说道:“咱县从开展四维八德的新生活运动以来,成绩斐然。但是,老百姓的思想仍然很落后,不讲卫生,乱吐口痰,乱擤鼻涕,修房不开窗户,房间乱放尿缸。上街赤身裸体,一点不讲文明,离四维八德还差十万八千里。”他说话时,看了一眼朱文楷,只见朱文楷只穿了一件短内裤,上身赤裸,恭维点说,像个罗汉菩萨,恶意点说,像一个地痞流氓一般。
文钦曹这一句话深深刺痛了朱文楷的心,他本来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义字号袍哥大爷,是朱家场南街当然的地头蛇,平时就连小霸王史德灿也不轻易与他发生什么纠葛。他最看不惯文钦曹那个道貌岸然、装腔作势的样子,这么热的天,还穿着一套黑色中山服,将扣子扣得紧紧的,一颗不拉,活像一个天上掉下来的活宝器。他没好气地说:“我还晓得天冷天热,穿不住那身鬼皮。不像有些人,面上装斯文,背后专整人。我朱文楷就是这个样子,赤身裸体舒服安逸,我肯信你敢弄他去硬套一身鬼皮穿在身上装活宝。”
文钦曹明白这是朱文楷在讥讽和辱骂他,心中怒火顿生,一个小小的社会渣渣混混子,竟敢对党国大员如此无礼,非要把这股邪气歪风压下去不可。便立即反击说:“朱文楷同志,你不要太放肆了,中山服是孙中山先生创造的,是中国的国服。新生活运动是蒋主席号召的,你敢公然对抗。现在刘自乾走了,你以为还像从前那样想做啥子就做啥子吗?天下袍哥是一家的时代过去了,现在是党国时代,一切由我们说了算。别说你这一身猪肉,就是猪圈茅厕我今天也要一起扫光,让你干净干净。”
朱文楷忽地站了起来,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指着自己的头,大声说道:“文大书记长,你敢动本朱某人头上一根毫毛,我要你给我一根一根地扶起来。你一个书记长敢在我面前指手划脚,你当场问一问史区长,史乡长,史团总,曾团总,张师爷,我朱文楷是一个啥子人物?你以为我就像那个谢昭容那样趴和,想抓就抓,想杀就杀。像朱洪博那样温驯,想踢就踢。”
“噫哎,朱文楷同志,你说话已远远超出了,超出了原则啰,谢昭容是共产党不该抓吗?朱洪博身为一校之长,包庇窝藏共产党罪大恶极,该不该开除?你好大的胆子,敢替共产党说话,敢替包庇犯伸冤叫屈,你那脑壳想搬家了是不是?是不是?”文钦曹声色俱厉地训斥起来。
朱文楷不但不畏惧,反而冷笑一声,说:“嘿嘿!我的脑壳不值钱,搬不搬家无所谓。只是听说有人想占女共产党的便宜,遭到拒绝,便恼羞成怒,加罪抓人,如果把这个也捅上去,恐怕有人跟我一样,脑壳照样要搬家。党国是大家的,不是你一家的,我朱文楷曾经支持过孙中山的辛亥革命,支持过张培爵重庆政府,这三乡五镇谁人不知,无人不晓,也算是一名国民党员了吧。大家说,是不是?”
史朝中见文朱二人真的干上了架,慌忙劝说道:“二人请息怒,都是兄弟加同志,何必争吵呢?文书记长,你,朱大爷,你,哎……”其实他也不知劝谁好,一边是他的顶头上司,直接涉及到今后升迁提拔问题。这文钦曹听说很有来历,是从省府调来的,自己要提升,今后很用得着他,岂能随便得罪?而朱文楷也同样不可得罪,虽说他无官无职,只干一点榨油、卖米生意,可手下却有数百兄弟伙,个个都是脱了裤儿敢打虎的角色,不要脸,不要命,惹不起,躲不起,要了你的命才算对得起你。史朝中平常都靠他们这种人给自己扎墙子,岂敢轻易得罪他?
史德炎好不容易插上了嘴,说道:“哎,别说了,大家都不要吵了,我五叔说得对,都是同志加兄弟嘛。有话慢慢说吧!”
朱文楷仍旧不服气,说:“我是一个平头百姓,一不占国民党员,二不占共产党员,称不上同志。要说弟兄,姓文的还没有资格同我称兄道弟。你搞新的生活,屁股心心黑了三转半。啥子礼义廉耻,忠孝仁爱,信仰和平,你打肿脸充胖子,简直是鸡脚神跳舞——妖登活扯;无常二爷卖灯笼——胡弄百姓。你今天总合也下来了,先到老百姓家里去看一看,看看他们米坛子里有没有米,身上有没有衣穿。你长了一张嘴,只晓得舔上司的肥,胡说八道,烧阴阳火,报喜不报忧,除了还有啥子本领?鬼登哥,成待诏儿,今天这一桌子席,让他开了。实行新生活钱多粮也多。他钱多就该充大哥,叫他开!要是不开,就是乌龟王八蛋。哎,各位,对不起,我先走了!”说完,便走出了史记饭店,边走边骂,惹得好多人看热闹。
史家两弟兄赶快去拉,可没有拉住,让他走了。史朝中又忙劝文钦曹说:“文书记长,你赶快回去吧!他朱文楷如果叫人来,大家都不好收场呀!”
文钦曹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拍,生气地站了起来,大声地训斥说:“一个码头大爷我怕他干啥子,你们为啥子这么畏惧他?我看你们本身就有些偏袒、支持、纵容这种恶势力,帮派匪气。这也是新生活运动要解决的大问题。蒋委员长在重庆都带头整肃了。你们把朱家区、朱家乡搞成这个样子,也该整肃一下?你们要好好作检查你!这地方真有问题,很大的问题。先是共产党聚众抗捐闹事,现在又是袍哥大爷公然无理取闹,这如何了得!如何了得呀!”
众人只得低下头去,听着文钦曹任意训斥,一言不敢发。最后在松节区团练局团总曾泰先的劝说下,才结束了酒席。
这一顿饭吃得很不开心,尽管这样,成元禄也不敢稳坐起,还是硬着头皮去把钱付了。因为他的官位最小,付了钱,还亲自将他们去送到了区公所了,这才返回家去了。
路过朱文楷的米店时,冤家路窄,偏偏碰上了朱文楷,朱文楷见成元禄躲躲闪闪的样子,心头很腻歪,大声问道:“喂喂!鬼登哥,成保长,钱是你开的吗?”
成元禄不敢在朱文楷面前不敢撒谎,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是我开的,不服不行啊。”
“你为啥子要开,我没有跟你打上咐吗?”朱文楷瞪大双眼,极不满意的质问道。
“打了,可他们一个个稳起,我不开又怎么好下台呢?那是人家史区长办的饭店呀,我敢欠账吗?”成元禄无奈地诉苦道。
“原来你也是个舔肥狗,你当上了保长,还想当乡长是不是?你这种人官瘾还很大。过来,让朱大爷先给你开个光,你今后也好往上提拔,当大官。”朱文楷说着,一巴掌打了过去,打在了他的脸上,顿时肿了起来,鼻血也随之流了出来。
朱文楷又对米店里的人们说:“你们都来给史保长清醒一下脑壳,脑壳大才好当大官呦!你看那文钦曹脑壳多大哟!”
几个徒弟听说要打整成元禄都很高兴,因为他们都恨那些爱巴结当官的人。几个人一涌而出,挥拳便打。打得成元禄直喊饶命:“朱大爷,饶了我吧,我二天再不敢不听你老人家的话了!”
正巧在这时,岳云山,成元杰赶马帮路过街上,看见是成元禄在挨打,忙上前去询问朱文楷道:“朱大爷,你们为啥子打成元禄?”
朱文楷见是岳云山来了,很有礼貌地让坐,然后说:“这是一个贱货!值不得同情。”
成元禄见了岳云山,像见了救星一般,喊道:“姐夫,快救救我!四哥,快救我啊!”
朱文楷吃惊地问岳云山道:“哎呀呀!云山兄弟,你真的是这个人,他的姐夫吗?”
岳云山点点头,说:“嗯,他是我老婆的堂弟,也是成元杰的堂弟。一个老祖祖的。不知道成元禄是啥子事冒犯了朱大爷,让你这么生气?”
朱文楷说:“哦!没有啥子,就当我被丁狗虫咬了一口。你们二位这么好,偏偏出了一个狗屎不如的东西。哎,打这种人,脏了我的双手。”又对徒弟们喊道:“大家别打了,去洗手干活路。打这种人不值得我们动手!”
岳云山将成元禄救了出来,没有询问出了什么事。叫到一边,拿了药出来给他擦了,又拿出五十块钱给他,叫他买点补品来吃。临走时又叮咐他说:“我们这次路过这里,原本打算回家一趟的,现在正巧碰上了你,我们也不回去了,你给我们两家带上二百块钱回去,我家五十块,元杰家一百五十块。”
“不,一家一百块,都一样。”成元杰更正说,“元禄,一家一百记住了吧!”
岳云山说:“我们这次出去时间可能要长一些,你当兄弟的要多多关照她们一下。”
成元禄忙点头答应道:“都是一家人,你们不叮咐我,我也晓得怎么做。哦,还有一件事,我都不好意思开口,但这又是公事,我又不得不谈。就是你们两家还有一百二十块钱的联保费未交。我给大姐、四嫂要,她们不肯给,可这是上峰摊派下来的,我又没有这么多钱来垫。唉,我要是有钱,根本不会向你们二位兄长开口要,我自己就垫上了。”
岳云山说:“哎,该交的就交嘛。元杰,把钱给元禄,我们也不为难他,现在社会秩序太乱,需要有人来维持秩序。这保长官不大,事情多。不好当啊。”
“还是三哥四哥理解我!以前做的事情,不对的地方也请多多见谅!”成元禄接过钱,又重复说了一大堆对不起兄长,要二位兄长多谅解的话,一摸身上也不痛了,才告辞回家去了。
成元禄回到家后,本想过桥去把二百块钱给堂姐成元秀送去,刚刚走出门来,却迎头碰上了闻名全乡的皮条客潘媒婆潘君莲从他家的门口路过。
潘媒婆的到来,从此把成元禄卷入了一场难以自拔的风波旋涡之中,以致后来断送了性命。
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