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

原谅,但不能忘记(1-4卷连载 10)

  三

  神州大地黑云压城,恶浪翻滚,形势愈加扑朔迷离。

  糖厂大院表面上保持着平静,也风声紧,雨意浓了。省里模仿首都,上行下效,教育战线的领导统统被揪出来定为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像土改斗争土豪劣绅一样戴上高帽满哈尔滨游街。北京的红卫兵浩浩荡荡北上齐齐哈尔大串联,发动当地的同学冲击市委,批判一切,否定一切。越来越多的人戴上红袖章,“造反有理,革命无罪”的标语铺天盖地,口号声甚嚣尘上。东北重机学院、齐齐哈尔师范专科学校的学生纷纷行动起来,“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我们学校的现象,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大字报一夜之间贴满校园内外,到处都是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父亲的不安与日俱增,下班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给我做饭洗衣换药端屎端尿,酒也不喝了,家里笼罩着一种凝重的气氛。我不能动弹,唯一的乐趣是读书。父亲用他的借书证从厂图书室借来大量小说,我整天躺在床上沉浸在书的世界里。我看不懂外国小说,那里面的故事离一个孩子太遥远,只喜欢看中国的战斗小说。这期间我走马观花地读遍到手的小说,《红岩》《林海雪原》《苦菜花》《平原枪声》《红旗谱》《青春之歌》等作品对我的印象尤其之深。我恨不能早生几十年,也像书中的人物那样叱咤风云,活得轰轰烈烈,死得英勇悲壮。父亲年轻时曾经是文学爱好者,喜欢业余时间写东西,也有几篇“豆腐块”见诸报刊。我见过他发表的几首小诗,那是他从报纸上剪下来珍藏在写字台中文件夹里的,由于时间的久远纸张变得又黄又脆。我一时难以读懂诗中的含义,它对一个孩子未免过于朦胧抽象,只记得有一首诗歌的名字,叫《红红的山楂树》:

  再见你竟如此憔悴

  依然静静微笑

  莫不是历经风霜雨雪

  才发现爱你的人

  再远也看得到……

  我原想永远掩埋分手的悲伤

  它却不断生长

  默默地枝繁叶茂

  又落叶般的无可奈何

  在透明的秋天飘摇

  那么就允许我爱

  直至占据你心中每一个角落

  像那沉甸甸的果实

  与其在枝头烂掉

  不如在风中燃烧……

 

  父亲在日记中记载了“全民除四害”的运动里,自己开张假条躲在家里写长篇小说的情景。他要写出游击队长的英雄事迹,了却一点儿心意。大热天,开着窗户通风,城里城外撵麻雀的锣声、敲盆声、呜呜嗷嗷喊叫声,声震耳鼓。父亲关死窗扇,脖子上搭条凉毛巾,一边擦汗,一边挥笔疾书,苦干了三个月才写出初稿。母亲父亲惹麻烦,趁他出差时将小说做了点炉子的引火纸,说他记“生死簿子”,没事找事。父亲回来后痛心疾首,但已经既成事实,他大醉一场不了了之。“反右”运动开展之后,父亲反倒感谢母亲的英明决断,说多亏老婆有先见之明,要把小说抛出去,不知道还多流放几年呢!我为母亲烧毁父亲的手稿扼腕惋惜,没准把手稿保存起来,现在真能出版。转念一想母亲没错,“文革”期间我家多次被抄,不销毁手稿也难以幸存。

  母亲归心似箭,来信说就要结业了。这些日子里,我除读书无所事事,盼星星盼月亮,盼望着母亲赶快归来,无聊时研究起父亲刮胡子,父亲总是保持军人的作风,脸刮得青虚虚的一根毛都不剩。他围起一条布兜兜似的手巾,在胡子上抹一层肥皂沫儿,对着镜子刮起嘴巴,时而鼓起腮帮,抬起一根手指甩掉上面的肥皂沫儿,那神态非常滑稽。我模仿他的样子刮过一次脸,一点儿都不好玩,一不留神下巴拉开一道口子,火辣辣疼痛。倒是那薄薄的刀片异常锋利,削起铅笔不费吹灰之力。我开始收集他淘汰的刀片玩了,父亲察觉后不准我用它削铅笔,还将废刀片全都扔进垃圾堆里。说小孩子玩什么不好,偏偏玩这东西,割破手指可不是好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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