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念头无限放大瞳孔瞥上好几个轮回,那头荧光要么隐要么现,夜黑漫天,光芒再弱,也很引目。
少华也一瞥再瞥,可惜这时荧光小点却调皮藏起来,他有目不睹见,怪诞问“你在看什么?”
我不确定是否眼花惹的祸,诺诺地说“你没看到那头有光吗?”
他呆滞了又呆滞,转头再看同我留神那片地,方才那场没看上,如今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唯有如实哼唧一句“我什么也没看到。”
无奈无奈,脸颊只剩一推无奈。
他偏头再细细瞥了一回,然后把话题来个大转变“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么,是什么呀?”
哎呀,差点忘记了大事。
我轻叹息,顾得头来忘记尾,荧光一事被刚才的‘有话要说’一事替上“我前几日看到千金偷偷去后院,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方先膳桌上提起,竟无人知晓。”
少华满眼都化为质疑,哈哈大笑下引发大批小表情,双唇翘,眉毛扬,荒唐道“你说得好邪好悬呀。”
我双唇一抿,万分肯定地说“是真的,我真看见了。”
话口未完,想来确实有些悬有点邪,好像讲古一样,存在鬼神和见人去一处跟过去然后就无影无踪之类的东西。
听起来难以置信毋容置疑,但事实终归是事实,这事悬和邪是自然,大抵都抵不过是个事实要紧,我确实亲眼所见一人频频现身后院。
为了证明不是胡里胡造,也为让他更取信,我一把抓起他那条男子汉才有的粗臂直奔往日看到人影出没之地,一心只想洗清说谎的嫌疑。
本知希望不大,怎料才过来就发现端倪。
府上后院杵着一个人影,刚看着时,是与我们背对,那人所在之地挑李芳芳。
因为背对,他不感知背后有人存在,只管躬身,似乎在做弄着什么。
我激动难耐,才不管三七二十一,顿时大吼出声“你看,我没说谎吧!”
这下还叫你不信,事实证明我没说谎了。
话音太过强大被发现,那人慌张地一抖,出于本能反应猛然回头瞥视,又立即侧过脸去。
夜太黑,故而难睹真容,从衣着和装扮上观,‘他’其实是个姑娘。
奇之中生出一点怪来,酝酿着她见我们为何不跑,却只聆听到她硬着嗓子遍遍尖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蓦然回首,下意识冲着夜黑直径眺去,原来前方已封路,少华一步步探过去,任凭姑娘如何乱嚷‘不要过来’,他才不会乖乖就范呢。
我敛在他身后,有他保驾护航,心是着了魔的安。
我们步步逼近,姑娘步步后退,直到完全挪不动脚为止,伴着夜的黑,为睹物更清楚,少华用法术燃起光来,这才确定她庐山真面目。
果真是贵府千金,她身着凉衣,从刚才别脸一瞬间,我好像看见她不戴面纱的脸。
在燃起隐跳的荧灯下,她的左边,我的右边,一朵仙荷含苞待放。
仙荷为单单一枝,没连理,没相伴,虽是孤单一枝花,其他绿叶和枝芽部分却占了好大一片地。
贵府姑娘千金小姐……只是刚才一瞬间闪真容,之后都是隐藏美貌了,她一颤一颤的,似乎极度害怕我们会靠近。
少华把荧光法术稍往下移,得以知道仙荷本非秧种,而是长于器皿之内,这家伙正是她当日接血用的血具,上头还伴浓浓血迹和腥味。
如此一说,她动机企图明显不浅,看着身旁倾世绝颜,我嫉妒相涌,颇有些烦躁地问“小姐,你在干嘛?”
她马上厉声一回送“要你管,赶快走开。”
我微微一惊,连忙把邻边掌门推到前头。
千金只留声不露颜,少华平时常露轻浮状,但如今控制在度内,不作何出格之事不做声,把说话权利交与我。
我假想着,贵千金应是之前从没露颜,又不习惯异性在,所以才无止境地避忌。
和煦脚步声是无妄宫话事人识趣的回避,让雌雌一双人独自相交流甚感好些。
他消失以后,姑娘依然以示抗拒,看来这招不行,效果不显著。
后来,我主动搭讪,以分散她抗拒的情绪,用身世作为主聊,见她颇有同感,我又告知其实同是天涯沦落人,神仙也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相提并论,她是幸运儿,有一睹父母容貌的良机,而幸运之神从不眷恋、赐予我这个福利和优惠。
沧海桑田,原来亦有一人与自己同命相连,慢慢地,她不再抗拒,我俩变得有话聊。
这一夜,我们欢聚一堂,畅谈花前月下,彼此感怀身世,很快,她戒心越发弱了,我紧抓机会,把握时机问一句“我能不能看看你全颜。”
也没想到如此顺利,刚说完,她即摘纱露真容,借着高空那一点月光,首次清楚地睹到她真容。
确实是个貌美如花大姑娘,白皙的肌肤,浓眉大眼溜溜圆又深遂,如兮美人,令人感叹,这副美颜,天下的美貌都要甘拜下风。
对视缝隙,她和善一笑,这一笑自然是艳压群芳,黯然失色,可是在我看来,却十分刺目。
经一番谈笑风生于花前月下,富家千金似乎开朗许多,不再被过去阴影所牵绊,未几她说要及早做寝,我一路护送她回房。
一路上,有仆人迎面问好,更有认出她是贵府千金的,她已不再刻意去躲避。
再过些时日,她都能与他人表情收放自如地热聊了。
府上主人翁得知喜讯,立马设下宴席款待,答谢我为他们府上增光添福。
又过多一阵子,千金终于应下大众之下现真貌,这一天,府上再颁喜讯,因上轮受骗所致,今次主动登门宾客不多,生怕又被请吃闭门羹。
不同于往常,这次登门造访的宾客都尝到大甜头和好果子,千金真容尽收眼底,喜讯很快传遍五湖四海。
再然后,有一男子明目张胆在大众睽睽下提亲,更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千金答应了。
更深,我经过少华寝室时被他截住了。
我柔柔一笑“成功打救了这位姑娘,现在充满成就感,好开心呀。”
他盈盈笑,替我感到高兴“我也高兴,也为你感到高兴。”
我虚无缥缈地道“真是没想到,姑娘竟和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中气挺足,仿佛又饱含悲伤地道“只有我们这些生活在不正常世界的孩子才会领会到的痛。”
见他情伤,我也情伤“我们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而又不被上天眷顾,无疑悲凉。”
他弯腰微蹲,仿佛从情伤中念出一些希望来“我们都生活在不正常世界里,却又能相遇,便是幸福。”
我微微颔首,不作答。
他便弃了这话题,切换成别的“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助人成功了?”
他这一问,纵然脑里乱成一团,我也不敢稳妥回答,非是也非否支吾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如果说是,乐器还不现身,如果说不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说话是那么柔和“也对呀,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乐器就该现身。”
我胸口一紧,这不知要拖到猴年马月,上一次说不定是走运走到脚才恰好收获八音琴的,这次可不会有苍天庇佑了。
见再无话聊,少华拍拍肩膀,送上今夜他最后一句话“夜更深,露又重,赶快回去休息吧,明日愁来明日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