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座城市的玫瑰花城小区。这是一个由“农村包围城市”而形成的安置小区。
春夜良宵寂静无比,半圆形的明月高高挂在天穹,眨着“雪儿”一样明亮眼睛的无数星星,似乎离这里很远,粘在这座城市东南方向的地平线上……
忽然,一只肥壮而又漂亮的花猫,从1栋103室的窗口跳出,直盯着对面阳台上悬挂的那串干鱼,“喵喵”直叫……
又一只精瘦的黑猫应声和道:“喵呜——喵呜”……且弓着背,昂起头,匍匐着,呈冲锋状……好像它正要从2栋204室的窗台上发起进攻。只见它射出一束蓝幽幽的光芒。这只黑猫对楼下的那串干鱼毫无兴趣。它那蓝幽幽的光束,始终留在花猫漂亮的身子上,好像是在搜寻着有关春天的信息……
小区里的人们,正在春夜良宵中深睡。
早起的出租车司机“大牛”,用力关上车门,发出一声闷响:“嘭!”但见他点燃一根香烟,划亮了眼前的一小块天空。特别刺耳的是,那半新不旧的出租车发动机引擎发出的声响实在难听,“噗噗噗……”一直从小区的深处向外蔓延……蓦然,他想起小区里那位戴红袖章阿姨的一句话:“大牛啊,你起得早,要轻些。”想到这,他后悔起来。“哎,习惯就是难改!”又见他随手将烟头甩在窗外……
随那“嘭”的一声响动,仍睡在这个小区的离休干部胡老突然惊醒,好像梦到当年他随大军进入这个城市的光景。只见他猛地下床,趿着拖鞋,扑向窗口……苦笑着摇摇头,继而重新躺在床上。昨天,小儿媳为他添置的蚕丝被,又轻又暖和,很快让他进入了梦乡。这条被子的外套,写满了晚辈的“孝顺”。这被子,是由无数个“寿”字构成图案的软缎被面,很是赏心悦目。
“必须严格作息,否则有损健康!”这是小儿子春节拜年时的劝告。
还有那位“夜猫子”作家老纪,特别好静。以往他住在人声鼎沸的菜市场边,自从搬进这“徽州,从此有了玫瑰的花香”的崭新小区,自以为再无需紧闭门户、耳塞棉花写作了。时至凌晨,猫猫的叫声让他有了写作的冲动。他那《都市丽人行》的中篇小说将近尾声。他想在这个春天里尽快地结稿,发往他心仪的《青年作家》杂志社。责编小刘,已经几次电话催稿。可是这汽车通过门前的马达的怪样声音,却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不知是响应了那只叫春花猫的提醒,小区里那只骄傲的“泰迪”,也“汪汪”起来,随着泰迪的有节奏的响声,似乎唤醒了小区里所有的同伴,这里“汪——汪汪——”,那里“汪汪——汪——”。时高时低,此起彼伏。有粗声的也有细语的,不同的音质和声调,标榜着它们身价的高低……
小区里还真是烦了。
不远处成片成片的油菜花,正萌着花骨朵儿并没有完全开放,只有小区里报春的腊梅和探春的玉兰花,灿烂着赤裸裸的身子……而在小区的又一隅,是这个小区的豪华排屋区,这里住着一对新婚不久的夫妇。春夜良宵,春情荡漾,或许正演绎着“你知我知”的千古佳话。其隔壁住的是被那“嘭”的一声惊醒的一对母子,她们是那个化工厂胖老板的妻子和小儿子。儿子很小,尚在襁褓之中,吓得“哇哇”直哭,声声刺耳。——原来,这孩子在这春天染上了感冒。
“宝宝,宝宝,我的好宝宝……”但见这位叫“娟”的年轻女子,不停地摇晃着怀中的孩子,再一次将她的心肝宝贝摇进了梦乡……
“出差在外,不准在外面胡来!”缠绵中的新婚女子,穿着细软的睡衣,披着长长的波浪发,玉藕般的双手紧紧拽住老公的双耳,娇羞羞地说出最后的叮嘱。
“不会的。”老公早已无兴致,轻轻推开妻子的双手,开始起床并利落地整理行装。
随着拉杆衣箱轮子划出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轻,这位新婚的妻子知道老公已经走远,便倒头再睡,可是又听见的是:
“喵喵——喵——”
“汪——汪汪——”
她心里也开始烦躁起来,一个骨碌起床,靠在软软的长条沙发上,发出信息:“路上慢点!”
她想:小区里的戴红袖章的阿姨,肯定会去找那些养狗养猫的这些人。
继而,她又庆幸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她早在今年春节结婚前夕,将她护身的伙伴,那只斗志昂扬的“泰迪”送给了她的闺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