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施凡羽便拎着红枣银耳汤去了医院。这红枣银耳是他昨晚下班后特意去超市买的。他上网查了流产后吃什么能补身体,网上说银耳红枣汤对小产后的孕妇具有恢复作用。原料买回来后,他参照网上教的做法,熬了很长时间才熬好。汤做好后,他自己用勺子舀了一勺尝了尝,觉得味道似乎有点淡,又放了点红糖进去。
施凡羽拎着红枣银耳汤站在萧映雪的病房前,他轻轻敲了敲门。不一会儿,萧父就打开了门。
施凡羽见萧父看他的眼神比昨天亲切多了,他便厚着脸皮叫了一声:“爸……我来看看映雪……哦,对了,映雪还没吃早饭吧,我熬了点红枣银耳汤……我想拿进去给她喝。”
萧父对他点了点头。施凡羽进入病房后,见萧映雪靠在床头,两只眼睛望着天花板,她似乎不知道有人进来一样,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房顶。施凡羽一见萧映雪的模样,便知道她的精神状况非常糟糕。他转头问萧父:“爸,映雪这个样子多长时间了?”
萧父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已经一天一夜了,也不睡觉,就这样坐着,我和她妈妈怎么劝都没用。我们非常担心,她不睡,我们也不敢睡,这不,天快亮的时候,她妈妈熬不住了。”萧父指了指躺在家属床上的萧母。
施凡羽的心中一阵痛楚,都是他把她害成了这个样子,她要是有什么不测,他哪里还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呢?他放下手中的保温壶,坐到了萧映雪的身边,他把她的头轻轻搬过来,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萧映雪的眼神离开了天花板,她呆呆的眼神落在了施凡羽的脸上。施凡羽柔声对她说道:“嘘,快睡吧,睡一觉就没事了。”
萧映雪的眼睛渐渐合了起来,不久她轻微的鼻息声落入了施凡羽的耳朵中。他看着她紧闭的双眼,毫无血色而又干裂的嘴唇,几欲落下泪来。
萧映雪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她靠着施凡羽的肩膀睡了四个多小时。她睁开双眼,看到了施凡羽的眼神,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幽深,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潭水一般。忽然,她猛地坐直了身体,厉声说道:“谁让你来的?你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施凡羽试图去搂她的肩膀,伸出去的手被她用力挡开了,接着她的情绪激动起来,她不顾一切地把他推下床,嘴里不停地说着:“你走,你走……”
萧父见他的女儿如此对待施凡羽,劝她道:“映雪啊,你就不要再责怪凡羽了,他一大早就为你送来了红枣莲子汤,而且为了能让你安静地睡上一段时间,他已经一动不动地在床上坐了四个多小时了,该放下的你一定要放下啊。”
萧映雪听到她的父亲说施凡羽带了红枣银耳汤给她,看到了搁在床头柜上的保温壶,她一把抓起那只保温壶,塞到施凡羽的怀中,声嘶力竭地叫道:
“你走!带着你的东西离开这儿!我不想看到你,你走,你走!”
施凡羽捧着那只保温壶,一脸痛苦,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嘴里呐呐说道:
“映雪,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你怀的是我们的孩子……都是我把你害成这样,对不起……我求你原谅我。”
萧映雪一听到他提到孩子,情绪愈发激动起来,她的双手使劲拍打着施凡羽的身体,喊道:“不要跟我提孩子!孩子,我的孩子!你这个混蛋,你滚,你滚!”
施凡羽看着满脸泪水的萧映雪,她的情绪异常激动,他怕他继续待下去的话只会适得其反。他想了想,只好默默地走出病房,萧父跟着出来了。
“凡羽,映雪现在情绪非常激动,你最近还是不要过来了吧。”
“爸,我对不起映雪,我彻底伤了她的心。我就是一个混蛋,我就是一个混蛋!”施凡羽说着,伸出手掴向自己的脸。萧父赶紧制止了他,他对他的前女婿说道:
“我女儿的命苦啊,她本不愿意结婚,可是却被我逼得结了婚。我以为她结了婚就能过上顺心顺意的好日子,可谁知道你们两个竟然有缘无分,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早知如此,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逼着她去相亲,去结婚了。”
施凡羽听了萧父的话,沉默下来。他想到他和萧映雪两个人从相识到现在,两情相悦的日子屈指可数,他们两个人总是一再地错过,如今两个人之间更是横了一条巨大的鸿沟,他和她的缘分也许真的尽了。
施凡羽把手中的保温壶交到萧父的手中,之后弯下腰,对着萧父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他看了萧父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向楼梯口走去。
萧映雪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她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但精神状态依然不太乐观。她以前从来没有恨过谁,但她现在只要想到施凡羽和他的母亲,她的心中便升起一股深深的仇恨。是施凡羽对她的不信任才让叶薇薇有机可乘,而他的母亲则是直接杀死她孩子的凶手。这几天她的父母看她的眼神中满是担心,他们劝她要想开,不要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可是她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不去恨那个人。
韩伟轩带着出版社的几个同事来看望她,他告诉她这几天出版社又来了一些书稿,还等着她养好身体回去好好工作呢。然后又说了一些安慰鼓励她的话。
韩伟轩他们走了以后,萧映雪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还没有做,还有梦想等着她去实现,她不能就这样任由自己沉沦下去。
施凡羽自从那天被萧映雪赶出病房之后,就再没去过病房。他只是每天打两个电话给萧父,问萧映雪的状况。当他听到萧映雪的状态不错时,他的心情便也好了起来;若是萧父跟他说萧映雪大半夜没睡,他的心便又揪了起来。他做不到不想她,更做不到弃她于不顾。
一个星期后,萧映雪出院了。她没有去蓝庭湾的家中,而是跟着她的父母去了他们的家中。
回到家的第三天,萧映雪打了一个电话给韩伟轩,她约他见一面,说有点事想跟他说。
两天后,他们在一家咖啡馆见了面。韩伟轩见萧映雪的气色比在医院里面看起来好多了,他笑着说:“映雪,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祝愿你有一个新的开始!”
萧映雪淡淡一笑,看着韩伟轩说道:“伟轩,你也知道,我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因此出版社的总编也许我不能再担任了。”
韩伟轩吃惊地看着她,问道:“映雪,你想辞职?为什么?我知道你最近过得不好,可是你可以在家休养一段时间,什么时候你觉得自己的身体精神调整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你再来上班,远航出版社总编的位子我会一直为你留着的。”
“谢谢你,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作为朋友,你已经做得够多的了。只是接下来我打算出国游学,并打算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文学创作上,因此就不能再为出版社尽力了。”
“你要出国?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有这个想法?”韩伟轩对于萧映雪要出国感到惊讶。
“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这几天,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出去走一走,多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比较好。”
韩伟轩点了点头,说道:“嗯,换一换环境也好。”然后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映雪,有件事我知道现在说很不合适,但是我怕现在不说的话,以后就更没有机会说了。你知道,我是一个出版商,是个无利不图的商人。我并不是一个很慷慨的人,但是我对你却非常愿意给予我的慷慨,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韩伟轩说到这儿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双目炯炯地看着萧映雪。此时,萧映雪已经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想说的话。她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接着抬起头微笑着看着韩伟轩的眼睛说道:“伟轩,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我很珍惜你这个好朋友,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好朋友。”
韩伟轩看着萧映雪脸上的一派淡泊之色,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他知道他和她这辈子只能做好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