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教授,那我先回去了。”赵书勤识趣地说道。他站起来,提步欲走。
“你也不能走。”何教授厉声止住道。“今天是淑懿他爸的生日。他们现在来接你们。待会儿你们就跟他们走。”
“我就不去了吧,何教授。我去不合适。”赵书勤小心翼翼地说道。
“有什么不合适?我说合适就合适。”何教授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果决地说道。
赵书勤不敢再言语。
何淑懿也缄口不语。祖父的心情今天看起来比较差。平时,他基本保持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如今天这般严厉的态度,十分罕见。肯定是父母那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引发了祖父的强烈不满,导致祖父心烦意乱,脾气暴躁。是以,何淑懿也不敢造次,以免动辄得咎。
不多时,何淑懿的父母何问源和罗美馨进来。两人先是跟何教授打个招呼。何教授板着脸,一言不发,没有理睬儿子跟儿媳。何问源夫妇很是尴尬。见赵书勤也在场,夫妻俩顿时面露厌恶之色。罗美馨黑着脸以有事商量为由生拉硬拽地将女儿拖进了何教授的书房。客厅里仅剩赵书勤、何教授和何问源。三人都不说话,默默地枯坐着。气氛愈发尴尬和压抑。
“待会儿书勤跟你们一起走。”何教授最后打破了沉寂,以命令的口吻吩咐何问源道。
“这个——”何问源面露难色。
“不行吗?!”何教授目光犀利地逼视着儿子。
“行!行!”何问源讪讪地连忙应允道,不敢再置疑。
约摸一炷香时间过去后,罗美馨母女俩才从书房里出来。何淑懿愁眉苦脸,尽显委屈。
“那我们走吧。宋司长已经在酒店等我们了。”罗美馨兴冲冲地说道。
罗美馨朝丈夫递了一个眼色。何问源连忙站起来,不声不响地跟着妻子出去了。
何淑懿呆立墙边,耷拉着头,楚楚可怜,迟迟不见行动。
何教授叹息一声。
“去吧,先去应付一下。”何教授无奈地说道。
“爷爷,我不想去。”何淑懿怨愤地说道。“什么事啊,这是!那个宋司长比我爸还大,爸妈怎么这么荒唐。再说,我——”
“我知道。”何教授打断何淑懿的话头说。“既然人家司长来了,也就不能驳了人家的面子。暂时委屈一下。后面的事,我再计较。你爸妈做的这些荒唐事,我也很无奈。”
不得已,何淑懿只得和赵书勤一起前往。
何问源的生日宴会订在炉江市香格里拉大酒店的南江苗寨包房。赵书勤和何淑懿抵达时,宋司长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宋司长今天刻意打扮了一番,身上西装革履,头发油光锃亮。为了显示自己的年轻,也为了体现自己的文质彬彬,宋司长还专门戴了一副黑框眼镜。不过,这反而让宋司长看起来不伦不类,别扭猥琐。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无论如何装扮,也难以掩盖油腻粗俗的形象。年轻的模样,文雅的气质,不是靠打扮装出来的。更何况,宋司长那饥渴的目光,轻浮的神态,更多的是煤老板式的暴发户嘴脸。
除了宋司长,包房里还有五个年轻人。其中两个是姑娘,年纪二十三四岁。两人都长得跟何淑懿很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比较艳俗,丝毫没有何淑懿身上的那种清丽娴雅的气质。赵书勤猜测,她们必定是何淑懿的两个姐姐。另外三人,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微比何淑懿的两个姐姐要大一些,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跟何淑懿的一个姐姐挨得很近,样子亲密,大概是何淑懿的这个姐姐的男朋友;余下两人是一对双胞胎男孩,年纪八九岁,衣着华美,神态冷傲,一副富家少年公子的气派。
见何淑懿到来,宋司长立刻眼放异光,仿佛饿狼见到了猎物一般,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何淑懿,悄悄地吞咽口水。
“老色鬼!”赵书勤心里暗暗骂道。
罗美馨也不管女儿愿不愿意,径直把何淑懿推到宋司长身边,强制其挨着司长坐下来。宋司长更是乐得心花怒放,立刻大声招呼服务员上菜。很快,满满的一桌丰盛菜肴就呈现在了大家面前。其中大多是大菜硬菜,且海鲜居多。好些菜品赵书勤见所未见,只能偷偷查阅菜单,了解详情。例如,一例阿拉斯加帝王蟹,单价12888元;一例东海野生大黄鱼,单价15888元;一例日本幻之鲑,单价18888元,等等。酒水则中外齐备,既有国内的茅台年份酒,也有国外的轩尼诗白兰地,还有拉菲红酒。账单总金额高达8万余元,是名副其实的大手笔。
菜品上齐,酒宴拉开序幕。照例,由今天的寿星何问源简单做个开场白,然后正式开始吃喝。饮用白酒的有宋司长、何问源夫妇还有何淑懿姐姐的男朋友。何淑懿的两个姐姐则喝红酒。赵书勤和何淑懿本来就是十分抗拒这场宴会,因而无心饮酒,便以茶作陪,草草应付。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何问源等便开始给宋司长敬酒,态度谦卑,言语殷勤。宋司长仰座那里,一杯接一杯,来者不拒,不时放声大笑,明显是十分受用。坐在他一边的何淑懿异常反感,如坐针毡,度时如年。何淑懿几乎不动筷子,只是默默地喝茶水。宋司长偶尔会给她夹些菜,但都被她悄悄地倒掉了。
几杯酒下肚后,宋司长、何问源等酒酣耳热,开始亲密无间温情脉脉起来。何问源首先向宋司长介绍自己一家人。据其介绍,何问源夫妇都是炉江学院的教师。何问源是生化教授,硕士生导师。罗美馨教授古典文学,是副教授。两个大姑娘果然是他们的女儿,分别是二十四岁和二十三岁。大女儿叫何文茂,二女儿叫何文菁。何文茂毕业于一所985高校,现在炉江市委宣传部工作。何文菁则在林城大学读研究生。戴眼镜的年轻男子是何文茂的男朋友朱育伟,乃市里一个领导的儿子,目前是市里一家国企的副总经理。两个双胞胎男孩则是何问源夫妇的儿子,今年八岁。
“何教授,你们家的基因真好啊,男孩俊俏,女孩漂亮,羡煞我们啊!”宋司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说完,他的目光在何文茂何文菁姐妹身上缓缓扫过,直咽口水。从赵司长的意乱情迷的目光里,赵书勤明显可以读出一种狼惦记了羊的强烈信号。
“哪里哪里,今后还仰仗宋司长多多关照。”何问源卑躬屈膝地说道。
“好说!好说!”宋司长意味深长地说道。说罢,又是一阵浪荡的哈哈大笑。
接着,何问源又着重向宋司长介绍何淑懿,包括她的年纪、兴趣、脾气、学业以及成长经历等,介绍得很翔实。宋司长一边听,一边再次细细地上下打量何淑懿,仿佛一个战胜的将军在仔细审视他的战利品。
何淑懿拉着脸,像被困牢笼的鸟儿,内心极度挣扎抵触,但又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赵书勤明白何淑懿的处境,知道她已经被何问源夫妇作为“礼物”进献给了宋司长。但他也无可如何,一来目前还不具备帮助何淑懿的能力,二来这属于何家的内部事务,他似乎无权干涉。他只能在心里鄙视何问源夫妇为了巴结高官而不惜牺牲出卖女儿的现实和卑劣,同时又痛恨宋司长明显倚仗权势强行欲老牛吃嫩草的飞扬跋扈和荒淫无耻。
何问源介绍完,便撺掇何淑懿给宋司长敬酒。起初,何淑懿以不会饮酒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但架不住何问源的一再要求甚至哀求,何淑懿无奈,只得站起来以茶代酒,潦草地敬了宋司长一下。宋司长大喜,罕见地站起来满满地饮了一杯。饮毕,重新落座的瞬间,宋司长还伸出一只咸猪手暗暗地在何淑懿的臀部捏了一下。何淑懿厌恶地把他的手拨开了。
这一幕恰好被赵书勤看见。“禽兽!”赵书勤心里恨恨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