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我却爱得如此痛苦
作者 / 纳兰唐儿
清晨，我开门正要准备下早读，突然看见门口躺着一封署有我名字的信。这个年代，除了编辑部给我寄样刊，或是教育杂志社来函约稿外，我是不会收到这种传统方式的信件。
是谁这么有情调呀？我好奇地拆阅信封。哦，原来是初一（7）班的学生——许土妹，天天见面的学生，给我写信也就罢了，还贴上邮票，这就让我猜不着了。
我想，她一定有心事要向我倾诉，于是急切地往下读。
土妹说：盼望着，盼望着，春节过去了，终于盼来了新学期，可是盼来的结果却是您选择了8班，放弃了我们班。开学那天，当我得知这个消息后，伤怀欲绝，心中有一万个为什么？是学校无意调的，还是您主动申请的？带着一连串的问题，我急着想去见您，可是见到您时，发觉您的气色比以前更差了，好像大病愈初的样子，身子似乎比以前更瘦了，已到了嘴边的十万个为什么就咽了回去。每次您与其他同学说话，我都是在默默地看着您，心想，从今以后，还能够这样默默地远远地看着您，也足够了。
您以前上课讲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并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心灵，感化了我。现在我才明白，才真正地懂得，原来思念一个自己喜欢的老师竟是那么地痛苦。有时候，我独自一人在流泪，撞见的同学总是说：“又不是死了。”可是，我觉得比死了更令我难受。我总是竭尽全力地去克制自己，真的很害怕见到您，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所以我选择了逃避。可是，每次我们班早下课，我总是忍不住地冲出去到隔壁班看您。真的好想好想您！
老师，您可察觉，您可知道？我们班越来越差了，不知是您不教我们的原因，还是我们班获得了“文明班级”而变得骄傲。总之，班里的每个人都放松了自己，不预习、不做练习、不做作业、上课走神的人越来越多了，甚至还出现了睡觉的现象，大家变得越来越懒散了。在这种班风下，我也有点放松了自己，不过，我会提醒自己，把对您的思念转化为学习的动力……
虽然文字朴素、浅白，但感情却很真挚充沛。阅毕，我很感动，更多的是心里难受，滋味杂陈。因为不知老师要选择哪个班，令土妹过年情绪败坏，品不出春节狂欢之味。开学这个月来，她痛苦万分，天天以泪洗脸，我竟浑然不知。哎，也没人告诉我。她所有的风雨都是我带来的，我很自责，惴惴不安。我做梦也没想到，只教一个学期，土妹对我的感情竟是如此之深。
土妹不是本地的学生，来自陵水。凡是外地来的学生，初来乍到，我总会主动关心他们是否适应这里的水土、是否适应这里每个老师的教学方法，第一次远离父母住校是否习惯，是否想家？经常疏导学生，让他们尽快适应新环境。
我治学严谨，每篇新课文必须预习，不懂的拼音要落实，课后所有的练习要完成。次日小组长帮我检查同学们完成练习的情况，没有完成的学生，我会找他们谈心。土妹很自觉，每次都完成。课堂上也较主动回答问题。回答对错并不重要，我重点是培养孩子们的信心和勇气，激励和鼓舞他们。土妹说，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人表扬她，遇见我，她找到了信心和价值。
临近寒假时，我对两个班的学生说，下个学期中途我要到广州去看病，已向领导申请暂时不要安排我的功课，但估计会安排我上一个班。不管我接手哪个班，希望学生都不要埋怨我，届时初二我仍然要接手回来的。
虽然，我现在已不教她们班了，但是早读课我还是顺便看管了，因为现任教他们班的老师还有一个班级在另外一幢楼，二边跑来不及。
早读课时，我经过土妹的身旁悄悄地暗示她出来。我站在走廊的角落里等她。土妹出来了，她不敢看我，背向着我。我温柔地从背后拥抱着她，安慰她，给予温暖。土妹背向我，是不想让我看到她的悲伤，以及不想令我难过。但她的眼泪还是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砸在了我的手背上，砸在了我的心尖上，我很难受，很难受。我知道，任何语言于她而言都是苍白的，她就是希望我教她们班，希望天天能有更多的时间见到我。
不管我选择哪个班，总会有人要伤心，总会有人要落泪。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只愿相聚时，我们都好好地珍惜，分别后把牵挂和祝福种在心里！
惊世才女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可是，我依然爱它，因为有人惦记这件旗袍，有人愿意掸去上面的蚤子，有人愿意熨平它，显现了它的价值。
字数：1678个。写于2011/3/11星期五傍晚，2019/8/27日星期二下午修改
2011年3月底，我去广州检查身体。回来后，许土妹买塑料和铁丝给我制作了几支花，还用红色的塑料丝线给我编织了一条鱼当钥匙扣。他们这一届，我没有跟上初三，只教到初二。然后，我开始教高中。偶尔会在校园遇见她们，每次我都会鼓励并深情地拥抱她们。初三毕业，土妹考上了本市最好的农垦中学。有一次，我们相逢在药店，她很惊喜，我依然深情地拥抱了她。这一别，就是数年。9月份，她就升上大三。前面路途漫漫，但愿她一路平坦疾驰而去！（2019/8/27日星期二下午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