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把我的日记埋进死亡的深渊中,那么应该没人会发现吧?如果我把秘密也埋进那里面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吧?那么把胆怯,懦弱,孤单,害怕,一切负面的心思都埋进去?如果这样,我,到底,还剩下什么?
这个周一我被学校的文艺比赛除名,因为我写的的作品被导师评为类似妖言惑众的烂文章,她说我思想有问题,说我应该去烂心理医生,我反驳他,他说我没家教,还把我妈叫来了说让她好好教育我,我妈看了我的文章后当场,当着全办公室的老师的面打了我一巴掌,她要我向老师认错,我没哭,我说我写的很好,我没错。然后老师告诉我妈说,你可以把你的孩子带回去好好管教一下,就算她成绩是全校前十我也不可能这样包容她。其实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写了我的秘密给他们看而已。但是他们都否决了我,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没有看老师一眼,也没有叫上我妈,倔强的不肯回头,又一次觉得其实学校也只是一个控制年轻的我们的思想的地方罢了,我没有回教室取书包,我甚至觉得我不需要,反正到了奥数比赛学校的那群独裁者又会来找我,这是我在这个学校唯一的自信。背对着教学楼走出去的时候我是很坦荡的,故意把脊柱挺的很直来表示我对老师们的抗议,我真的觉得,我没错。我妈突然在后面叫起我的名字,她说,梁冉,你怎么是这样一个孩子?我转过头,看见那一栋教学楼的窗户上贴满了同学的脸,认识的,不认识的,男生,女生,他们不知道是用什么眼光在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总之看的我很不舒服,好像就是我的错一样,在我看来,我跟他们是一样的,可是他们就不把我当一类看,我有一次竟然听见一个我从来都没见过的女生说,“我觉得梁冉好恐怖,她既聪明又神秘,好像一个神,不对,像一个鬼,不对,我说不出来是什么,总之我每次见到她就觉得背都冷了,但是她长得好好看,她真的好奇怪。”这,到底是?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人,为什么被看做是怪物,我不明白。但是我知道,我没错,我肯定没错。
回家后我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妈妈在外面敲了一会门就没管了,每个人都是这样,没有人会对我抱有多大的耐心,就算是自己的家人也一样,所以我喜欢一个人待着,待在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没有任何人来打扰,这个空旷的房间只要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我睡着了,醒来时我妈在我身边,她是用备份钥匙打开门的,她是个漂亮的女人,但以前更美,她的头发永远乌黑发亮,可惜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但她说过了,每个人都会变老。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全是恶狠,是我觉寒栗的表情,眼神。她看着我的脸说,梁冉,今天出手重了点,不疼吧,可不能打坏了你的美貌。她是在说今天打了我一巴掌的事,从小到大她每次打我了都会说这样的话,我的脸仿佛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不过没错,我之所以有这样一张美丽的面孔就是她的原因,我们长得太像了。我看到她就可以想象我以后的样子,肯定跟她一样,不过我肯定比她幸福。
我们静静的坐了很久,靠在床上,她最后把我抱在怀里,我的额头感觉到了她的锁骨,太瘦了,她太瘦了,这么多年,她越来越瘦了。渐渐的我感觉她的身子在颤抖,一滴一滴的水滴进我进我的发间,她说,你怎么就不是个男孩呢?如果你是个男孩我哪里需要遭这么多委屈。这么多年。她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那么几句。是啊,我知道事情的原委的,可是如果我是个男孩,她,真的,就不用受委屈了,么?
时光是可怕的利器,可以将相爱的人分割两头,可以将活着的人剥去脉搏,可以将一切可能与不可能之间转变成风,时光是不可能追逐报复到的亡命之徒,用不可能实现的惋惜只能变成一场又一场的悲哀。我又开始在脑海里回忆起她曾经跟我讲述的那些不可能挽回改变的陈年旧事起来。
或许那应该是一个美丽的季节,城市的楼房正在随时代崛起,加速跳跃的视线随着太阳光折射的光线在天边画出无数道高低线,漂亮的香樟树叶随风轻柔的摆动,美丽优雅的女子的手被高大帅气的男人紧紧握在胸口,长发在微风中飘起几道弧线,头顶带着手织的花环,长长的裙摆,漫天的粉色气球在新郎吻新娘的那一刻缓缓升腾向天空,整个城市都被这难得一遇的灰姑娘变公主的剧情所感染,大家都知道,新郎是有钱人家的后代,新娘只是一个小县城普普通通家庭里的漂亮姑娘,所以观众的最前方的妇人从婚礼开始就一副要吃人的眼神看着这正在发生的一切,在这个妇人眼里,这个所谓的灰姑娘只不过是看中他家儿子钱财的贱女人而已,身在高处的人总是把在下面的人想的一文不值,好像这个世界所有人的思想都了如指掌,因为身在高处的不安全感让她感觉所有人都是如此的卑劣,不堪。
原本王子和灰姑娘的事迹是美丽的,现实总是想要将美丽的事迹上演,但创造出来的注定只能是一场悲剧。童话在最幸福的时候结了局,而那个自以为幸运幸福的女人的悲惨命运即将开始。不被祝福的婚姻就像破了洞的玻璃杯,即使勉强装满了水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流失。谁也没有想到那个美丽的灰姑娘在结婚一年后因为生下一个女儿而被迫从豪宅移居,表面上是与那个被称作王子般耀眼的男人一起,只有女人自己知道是因为自己不被婆婆喜欢又没有生下全家人期盼的男孩而被赶了出来,男人只是对女人还心存一丝怜悯才一起移居,或者说只是想要更多的自由,简单点说就是不想让自己名义上的女人太落魄自己又可以随心所欲罢了。女人也没有想到,婆婆对自己的不喜欢会同样发生在她曾经最爱的丈夫身上,刚开始的时候男人是如同婚前一样呵护她,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男人已经厌烦了,没有了新鲜感,没有了耐心在去搭理两个女人之间的琐事。甚至女儿在出生一个月以后都没有父亲来取名,梁冉,是女人取的,是她抱着熟睡在自己怀里的女儿看着别墅外随风飘荡的柳条取得,梁冉,冉,是毛柔弱下垂的样子,也可以是缓缓升起的样子,她的下垂注定她的女儿一定要上升。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的决心。不在对婆婆的冷眼相对表示孺弱,不在对丈夫的熟视无睹表示孺弱,不在对任何人的歧视任何人的言语讽刺表示孺弱,她像一尊强势不倒的雕像保持着微笑的表情站立着,即使每一次微笑的时候她的心都在滴血也在所不惜,她要漂亮的活着,笑着让每一个认为她没资格的人惊异。
一个人想要变的让世人称赞是很难的,然而想要变坏却是出奇的简单,就像一滴水滴进一杯墨汁里墨汁不会变透明而一滴墨汁滴进一杯水里水瞬间就会变色一样,人,想要变坏就像只需要滴进一滴墨汁一样,这样整个人在别人眼中就已经变了颜色。到底女人跟婆婆的战争是年轻的那一方获胜,婆婆的葬礼是女人和男人夫妻俩主持的,女人在葬礼上哭的一塌糊涂,几乎骗过了所有知情与不知情的人,唯有那个男人,那天晚上他红着眼睛出去后一个星期没有回家,女人在男人走后就抱着已经五岁的女儿,她们母女俩又搬回了最开始的豪宅,女人看着满屋里都是她婆婆把她赶出去后重新装潢的家具狂笑,看吧,即使那个死了的人多么讨厌自己,她还是又回来了,而且是光明正大的接收了梁家女主人的位子。佣人知道女人的心思的,但女人怀里五岁的小女儿伸出手沾掉了女人眼角的液体问:“妈妈,你怎么哭了。”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句话深刻的证实在女人身上,女人自从生下女儿之后再也没有跟丈夫同房过,顶着女主人的称号在这座寂寞城市里过着各种高消费的生活,女儿整天被送去上课,钢琴课,舞蹈课,音乐课,画画课,数学课,所有同龄人中她是最优秀的,她的女儿不像一个几岁的孩子,从来不笑,从来不说多余的话,从来不理睬祝贺她的人,这样的小女孩在同龄人中像是怪物,但是女人不惋惜,她认为她的女儿在好不过,即使是做出了不该她做的事。
男人很少回家,男人去的最多的地方是之前女人住的那栋别墅,总是带着各式各样比女人年轻的女人,小女儿经常问女人,我爸爸呢?女人总说,爸爸去采花了。小女儿似懂非懂的看着女人的脸,那张美丽的脸上明明是充满了憎恨。有一天,小女孩要自己家的司机带她去原来的别墅里,司机自然是只有听从的份,到别墅的时候正是大半夜。小女孩要司机在车里等她,她独自一个人进去,别墅里的装饰是她跟她妈妈搬走时不同的面貌,她四周观望了一下,整个大厅里只有几张爸爸自己的照片,这个时候,照片里的人正从门外走进来,男人似乎是才下班,还穿着整齐的西装,男人问:“你怎么来了?”小女孩看着男人,那个从小到大似乎没有抱过她的名义上的爸爸。“顺威,是你吗?”小女孩抬起头,二楼一个穿着睡裙的年轻女人湿着头发正看着她,小女孩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女人,她甚至可以看见女人两腿间穿的暴露内裤,年轻女人定是认识小女孩的,但是她依旧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表情站在那里。“妈妈说你出来采花了。”小女孩盯着男人,眼神里散发着可怕的目光,她说话的时候那个年轻女人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绕过小女孩走到了男人身边挽着那个不属于她的男人。小女孩想要寻求男人的解释,才发现那个男人正对着女人笑,那种温柔的笑从来没有出现过她们母女面前。小女孩拿起放在玻璃茶几上的杯子向年轻女人身上砸去,趁着女人弯腰的时候扯着她的头发对她拳打脚踢,但是小女孩的力量是微小的,年轻女人一伸手就将她推到在地上还狠狠的撞在了别墅的楼梯上,男人大概这时候才有一丝觉悟,反手给了年轻女人一耳光,抱着小女孩询问她疼不疼,女孩的手臂蹭在楼梯上都破了一层皮,但是她说:“不疼”。因为她看见那个女人的脸都红起来了。然后男人抱着她将她送去了医院,小女孩在男人的怀里露出了胜利的微笑。那种与她妈妈同样冷眼同样可恨的微笑。
女人听说女儿受伤赶到医院时男人正在喂小女孩吃饭,女人站在门口看着男人久违的背景很久很久都没有移动步伐,就在这个时候女人才发现,就算那个男人怎么对她,她还是爱他,那是陷入爱情死角的女人的致命点。曾经女人在男人的怀里像个公主,离开怀抱之后独自活的像个女王,可是这个寂寞的女人即使成了女王却还是渴求男人的怀抱,而男人却已经把自己的怀抱献给了千千万万除了她以外的女人。这大概才是她们爱情的终点站。爱情的坟墓不是婚姻,而是面对外界压力与时间煎熬的考验。
小女孩知道爸爸大概还是爱她的,即使她却却实实是个女孩,但毕竟是自己创造出来的,怎么能没有一点感情,男人每过一段时间就回来一次,给她带各种礼物,女人也会在他到来之际做好饭菜尽一点老婆的责任,女人的厨艺是顶级的,因为在她还没有嫁进来时曾经在饭馆里工作过,看着各种美味的菜肴一点一点钻进别人的胃里,而想到这里女人每次都想笑,如今,她甚至都不怎么去那种对她身份来说低级的餐馆,当初在那里的时候从来没想到原来卑微的自己还有这么一天。谁也没有想到过。男人总是来一会就走了,小女孩时常会看着男人的车子开出别墅直到消失很久也不离开,小女孩不满足,不满足于一个多月才见爸爸一次,不满足于和妈妈两个人及一群仆人待在硕大空荡豪华的别墅。这是她每日每夜看着那个穿着一身名牌正在失去风华的女人得来的最终答案,那个男人是属于那个女人的。不该被外来的人侵占,也不能,她不允许。
女人对每个人微笑的兴趣正一天天的失去,像是倒过来的流沙,终于又全部下坠。女人的心就像这些流沙,不同的是她再也倒不过来,在也不能翻身,只剩下一直暂停在下方的机会。女人每天都在砸镜子,时常都在捂着自己那张脸尖叫,整个空荡的别墅充满了她制造出来的各种响声,仆人们都说她有些精神失常了,这都是源于那天那个男人让她的秘书来送小女孩礼物的事,秘书漂亮大方,姿态嫣然,但在女人眼里她就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就像当初她婆婆看她一样。秘书走后女人就开始照镜子,砸镜子,发狂。因为女人发现不管自己用多么昂贵的化妆品,无论怎么保养,依旧挡不住岁月要在她脸上刻画的痕迹。其实美貌这种东西是留不住的。每每这个时候小女孩就会一个人待在自己房间拉琴,她才不想听见女人的尖叫,然而这悲伤的琴音听起来更像是为女人悲哀的一生而创造的协奏曲。
豪宅的一处被建造成一座小花棚,女人时常带小女孩在里面发呆,母女的安静如出一辙,女人抚摸含苞的花就像抚摸女儿的发,女人说:“这女人啊,就像花,一开始稚嫩,后来变的娇艳,最后才走向凋谢。”小女孩看着有些自言自语的女人,女人的表情就像被涂上毒汁的水果,不知不觉的就变得又臭又烂,她是在嘲笑那些待在男人身边的年轻女人总有一天会凋谢,然而也是在嘲笑自己已经凋谢。她的娇艳时代早就被葬送在一座豪宅里,挖也挖不出来。
小女孩的生日不久后,她被女人和男人一起带去看心理医生,那间房子又大又白,还有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大人,把夫妻两个都关在门外,整个屋里就只有她和医生两个人,医生让她看几张图片,又让她回答问题,还让她画画,后来医生跟夫妻两个人说小女孩很正常,没我任何心理问题。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小女孩一直没有说话,男人准备抱她的时候她把男人推了一把就跟着女人回去了,当时小女孩的眼神充满了失落。这个男人,认为她心理有问题。女人最后留给男人的目光是轻蔑的,她认为她胜利了。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已经换上了新的地摊,新的茶几,新的盆栽。小女孩注视了这些东西很久很久,她生日那天原本应该是平静的,都是因为男人带了那个女人回家。
当时家里的仆人都迎合着女主人的要求给小女孩努力举办一场形式生日会,每年都是不同的花哨,小女孩有时候还会笑一笑,女人也尽心给女儿带来一点欢乐,事实上那么大的房子里单凭这一点笑声是不够的,可是即使如此,每年也就这么一点欢声笑语了。男人的到来是一个意外,男人也并没有说要来。所以男人的出现对小女孩来说本身是惊喜的,但是正当女人要关门时随后却跟进来另一个女人,小女孩看着那个女人,那不是她见过的女人,也不是那个秘书,而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丽的年轻女人。男人大概并不知道那天是小女孩的生日,不然他也不会问女人这是在干什么,女人一直看着年轻女人,年轻女人丝毫不介意,仿佛是只正在被人欣赏的孔雀,骄傲的抬着的下巴斜视着真正的女主人。小女孩说:“你是来干什么的?”小女孩不是不知道男人带来的女人是什么人,但是她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把她带来。“今天是我们冉冉生日啊?”男人没说话,年轻女人却蹲下身问小女孩。小女孩瞪了年轻女人一眼,这一幕女人是看在眼里的,女人走到小女孩旁边说:“你还真好意思,我的女儿什么时候成"你们’冉冉了。”年轻女人起身走到男人身旁,男人没有理会她楚楚可怜的眼神,直接走到女人面前给了她一张银行卡,“过几天给冉冉买点东西。”女人收下了,毫不犹豫的。过程中,小女孩的眼神一直在年轻女人的脸上停留着,小女孩实在不明白,那张脸,那张比不上她妈妈的脸到底是哪里吸引了男人。蛋糕是小女孩要求男人和女人一起握着她的手切的,小女孩在两个大人中间,气氛其实是很僵硬的,女人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碰过男人的手了,而男人也是。另一个年轻女人像一团空气似的被忽视在房子中,但是她察觉到了自己的悲哀,于是才会有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年轻女人抱着小女孩企图与她打成一片,女孩用力推开她靠近自己的身体却反被抱的更紧,于是女孩真正的母亲把女孩抢了过来后将一块蛋糕直接丢在了年轻女人的脸上,年轻女人一声惨叫,搬起一整个蛋糕直接从女人的头上倒了下来。随后两个女人在地摊上打的不可开交,混合着蛋糕奶油像两个小丑一般滚来滚去,男人从厕所走出来一手就拉住了女人,两个女人的妆容被毁的见不得人,年轻女人在地上被打肿了脸,男人问女人说你到底在干什么,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惨叫弥漫在了整个宅子里,仆人们被吓得捂住了嘴,女人的腿一软瘫痪在了地上,男人的视线被一片血红色填充。小女孩丢下沾满了奶油和红液体的刀看着年轻女人在地上卷曲着身体按住着眼睛不知不觉流下了泪,男人冲过去抱住地上的女人像门外冲出去,小女孩一瞬间倒在地上,最后只看见漂亮的地毯上有被血染红的奶油以及浓浓的蛋糕香味和血腥味。几天后,男人独自上门说要带着女孩去看心理医生。
女人说:“我被你吓到了,但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冉冉。”那个女人,就是我妈。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待在一个人的世界无尽想象。无尽孤独。后来我再也不会期待那个男人来看我,再也不会期待他可能回心转意,再也没有任何期待。即使他依旧定期来看我,定期来给我和我妈很多钱。
我是在孤独中成长,在一片汪洋的寂寞中遨游生长的,我就像是被孤独灌溉的瓜藤,一点一点蔓延,一点一点延伸,最终变成一个孤独体,一个寂寞体,一个只会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思考的空壳。从入学开始就被同学排斥,被一群男生议论,但是却没有人敢欺负我,没有人敢往接我的车丢石头,没有人敢反抗我的话,明明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却被推到不该去的地方,一开始看着别人成群结队的,我甚至期盼被打扰。
秘密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就是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无论怎样别人也抢不走,就是好像不存在却又存在的东西。秘密,是很忠诚的,比什么都忠诚。但是我的秘密大多是不能见光的,它只能在昏暗的地狱里翻滚,只能被无尽的污垢压迫,在深不见底的洞府里沉睡着。自从有一次我妈把我的日记看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把秘密写在纸上的习惯,因为我已经不在想要被人偷窥,那种感觉就像被侵犯了地域却讨不回来。看完我日记的时候她跟我聊天聊了很久,那是因为她发现了我心底的秘密,那种只能在黑洞里存活的秘密。她告诉我男人其实不是每个人都像爸一样,告诉我男人有哪些好脾气,说尽了一切男人的好话来试图改变我的想法,然而最后她才发现那是徒劳。因为我的性格比她更强硬,那都是被孤独给磨练出来的结果,我妈说:“男人都喜欢女人的美貌。”那没有美貌的女人怎么办?那就由我来喜欢好了。
她哭过以后就出去了,她那老去的背景像是利剑一道一道划破我的喉咙,我时常想叫住她说点什么,但我从来没有开过口,她卑微悲哀的一生我不能用言语来安慰,其实我知道,如今的她有多思念那个背叛的男人,不然她也不会总是躲在房间里哭,也不会早上起来双眼红肿,也不会看着结婚照一言不发。我站起身,拿起桌上那份被退回来的文章,一点一点的撕毁,果然,秘密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每个人可能都有一段痛苦不堪的过去,把我的放在那堆不堪中,也只是沧海一粟,不能因此而有什么特别待遇,然而总有人把我排挤在人群之外,因为我的恐惧还是别人对我的恐惧,因为自卑还是别人因为我而感到自卑,我的懦弱胆怯还是别人因为我而变得懦弱胆怯。没关系,因为总有一些事情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就像他们的爱情与婚姻在没有人阻拦的时候也破裂开,就像我喜欢女人,不是因为讨厌我爸,是我喜欢的刚好是女人,与任何人事无关。我的灵魂活泼的活着来找另一个跟我一样的灵魂,世界某个地方总有一个人接受我的秘密或者有着跟我一样的秘密,如果没有那个人也没关系,我会把秘密埋进死亡,埋进坟墓,没有人来挖掘也没关系,反正我还有很多孤独会陪着我孤独。
我又不是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