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不见声音,因此,她也只能用她的心,来感受这个世界的所有声音。那个女孩子,叫做天璇。
天璇小时候是个很“卡哇伊”小女孩儿。有一双大眼睛,双眼皮,虽然有点傻乎乎的,常常因为喜爱睡觉而被大家叫成了“睡猪”,可她的耳朵很好使,妈妈的前脚刚踏进四合院的门口,她就会从床上跳下来,开门去迎接妈妈。但一次意外,却让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儿永远的是去了她曾经赖以自豪的听觉。罪魁祸首,还不是那个长不开的小丑孩子——羽成。
羽成在上小学之前,一直和天璇是邻居。这条胡同里的小孩子们,哪个小男孩不喜欢可爱的天璇呢?羽成也不例外,只是他有让别的男孩子眼红的条件,他和天璇是邻居,两家的父母也很要好。而天璇呢?似乎也一直很喜欢羽成,虽然羽成长得很丑,虽然大家都叫他“破娃娃”,而天璇却都不在意,只是每天都和羽成玩得开心。羽成也常常以小哥哥的身份保护着天璇,所以,羽成对于那次意外,一直很内疚。
那是两人八岁的时候,北方的冬天很寒冷,但是过年的热闹气氛却冲淡了寒冷。对于过年,八岁的孩子也许只有两种印象——好吃的随便吃,烟花随便放。天璇尤其喜欢烟花,于是,年夜饭吃到一半,两个孩子就悄悄溜了出来,拿出家里给买来的烟花,开心地放起来。那时小,不喜欢声音大得响炮,只喜欢“嗞嗞”作响的礼花。羽成把两人的烟花都插在雪地里,并列放着,对一边兴奋得又蹦又跳得天璇说:“天璇,快看,我就要放了,你要注意哦!”说完,就拿着一根早已点燃得香快速的点燃了一根,急忙拉着天璇离得远远的,然后,两个小孩子就拉着手在一起,看天上五彩缤纷的烟花。
“羽成哥哥,烟花好漂亮啊!”天璇眨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仰着头,用甜美的童声说道。
“是哦,你喜不喜欢啊?你要是喜欢,我就天天给你放!”
“好啊,羽成哥哥,你要说话算话啊!可是,要是我们以后不作邻居了怎么办?”天璇听了很高兴,可是又突然很伤心地说。
“我听爸爸说,他娶了妈妈,就和妈妈永远在一起了。要是你害怕,那我就长大以后娶你,这样以后就能天天给你放焰火了,你说好不好?”羽成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开心地说。
“那,我们来拉钩!”天璇伸出小拇指,在羽成的眼前晃了晃。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两只小手拉在一起,大拇指也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过了一会儿,这些烟花放完了,羽成就动手去放其它烟花,却没看见天璇也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等到他跑得远远的,却听见天璇在叫他:“羽成哥哥,你快看,这个烟花在冒青烟呢!”羽成定睛一看,天璇正站在一个冒青烟的烟花面前大惊小怪。冒青烟?不好,是要爆炸!羽成大声叫着天璇的名字,但已经晚了,烟花爆炸的过程和那时天璇转过来的笑脸,就像一幅画一样刻在了羽成幼小的脑海里,让他永远忘不了。
等到烟花爆炸完,羽成冲了过去,看见天璇全身无碍,也就送了一口气,这是天璇却对他说:“羽成哥哥,刚才是什么啊?怎么比礼炮还要响,振的我的耳朵好疼。”一边说,一边还嘟着个小嘴,一幅可爱的样子。
“没事,没事,我们继续放吧!”羽成连忙说到。
“羽成哥哥,你大一点声说,我听不到。”天璇一幅责怪的样子。
“羽成哥哥,你大一点声说,我听不到……”天璇这一句话,一直在羽成的耳边徘徊,她没听到,没听到,不可能的。
“天璇,我说我们继续吧!”羽成几乎用喊得来说,连自己都觉得声音振耳了。可天璇依旧是一脸疑惑的看着羽成。
“天璇——我说——我们继续放烟花吧!”这回,羽成把嘴巴贴在天璇得耳朵边喊道,他想,这次应该能听见了。没想到天璇竟然生气地说:“羽成哥哥,你怎么只做口型不说话啊!”羽成当时愣在那里,他脑子里只闪出一个念头——天璇聋了。
随即的事情,羽成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记得自己当着天璇一家的面被爸爸狠狠地揍了一顿,天璇哭着大叫不要打了,可是爸爸依旧狠心的打了下去,咬着牙,竟然有泪水地在了羽成得脸上。而羽成也是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他知道,天璇听不见都是因为他。
后来,天璇的爸爸妈妈也没有要羽成爸爸给的赔偿,只是离开了那里,杳无音讯。平日里笑声不断的四合院突然安静下来,叫大家适应不了。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天璇才不会聋!”一群男孩子围着羽成,羽成什么也不说,只是目光呆滞的望着天空。“你倒是说话啊!”一个男孩子叫道,“不用和他废话,揍他!”于是,二话不说,雨点般的拳头都落在了羽成身上。
晚上,爸爸看到了羽成身上的伤,堂堂男儿却流了泪,“成儿,这不是你的错,都不是你的错!”“没事的,爸爸,我明白。”才八岁的羽成懂事的擦去爸爸的泪水,“我会好好的养活你们的。”小人儿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
一转眼,就是十二年过去了。
羽成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考上了一所著名大学,以化学研究为名,已经有多家研究所指名要他去工作。而昔日的“破娃娃”也长成了一个大帅哥,只是他独来独往,很少与人交流。有一天,他在大街上闲逛,看见广场上有一个女孩子正向一位老人焦急的比划着什么,羽成心中一震,那个女孩子好像是聋哑人。出于对十二年前的愧疚,他一直很怜悯残疾人。
他走过去拍拍那女孩子的肩膀,向她比划着:“我可以帮助你吗?”羽成曾经利用闲暇之余学会了手语。“是的!”那女孩子显然很惊愕。“我想找一下美术学院,可是没有人看的懂我的话。你也是聋哑人吗?”羽成笑着摇摇头,“但我可以带你去。”“谢谢!”那女孩子连忙向他鞠了一个90°的躬。羽成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个天真可爱的天璇。
到了美术学院的门口,女孩子又在三向他道谢,弄的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谢谢你!星期天是新生入学大会,要展览许多的作品,你可以去看吗?”羽成点点头。“那,这里有一张入门券,请你来看我的作品!”羽成慎重的把它放入口袋,然后女孩子向他挥挥手,俏皮的蹦入大门。直至她走远了,羽成才想起,他都还没有问女孩名字。
星期天,羽成如约到达。
美术展览厅就在美院不远,所以他想顺便再找找那个女孩。一入展厅,他便被一幅油画吸引住了。那是一幅怎样的油画啊!展览的夜空上闪烁的几颗明星,与美丽的烟花互相呼应,在草坪上,一对恋人互相依偎着坐在一起,那个女生的侧脸,竟与记忆中的天璇相差无几!只是那男孩子的脸模糊不清。这幅画的名字,叫做《烟火的季节》,还没来得及看作者是谁,羽成的后背就被人拍了一下。
“你来了!”是那天的那个女孩。“这幅画漂亮吗?”女孩子问。“很漂亮!多么诗情画意啊!”羽成赞许的说道。“承蒙夸奖!这幅画是我的作品。”这下可把羽成吓了一跳。“你的?”“是啊!”女孩歪着头。“你看,这里还有我的名字呢!”顺着女孩子手指指的方向,羽成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两个字——天璇。
羽成多么想告诉天璇他就是羽成,可他害怕,他怕天璇知道了真相会不再理他。这个女孩子还是和十二年前没什么区别,单纯、可爱,却也极易受到伤害。羽成和天璇的关系一天天好起来,而羽成也不止一次看到天璇对他提起那个小时候的大哥哥。“你知道吗?”天璇已经用手说了一个钟头了,“我其实非常喜欢羽成哥哥,即使因为他而使我失去听觉,要是让我再遇见他多好啊!”羽成举起手来,想告诉天璇真相,可是手语一出就变成了“都比划了一个小时了,歇歇吧!”于是天璇就靠在羽成的肩膀上睡觉。
直到有一天,天璇已经第一百零一次提及那个羽成哥哥了,羽成鼓足勇气,向天璇道明了真相。
“天璇,我其实是你说的那个羽成。”羽成慢慢的说。
“?”天璇一脸的茫然。“你不是说你叫基建吗?”
“可是,我真的是羽成。”羽成涨红了脸,手语也打的颤巍巍的。
天璇惊讶的张大嘴巴,羽成以为她不相信,又列举了许多他们小时候的事情,说到最后,他看见两颗晶莹的东西从天璇脸上滑落。“天璇,”他轻轻的说,虽然他知道天璇听不见。可是,令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天璇张开嘴,半晌,吐出清晰的两个字:“羽成。”羽成幸福的快要发疯,可接下来的事情却几乎令他窒息。天璇又开口,一字一顿的说:“我爱你。”羽成一把搂过天璇,任泪水在脸上肆虐。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双方的父母见子女如此相爱,也不再追究以前的事情,只一心希望他们能够幸福。
羽成大四的那个暑假,他和天璇一起去旅游,回来的那个夜晚,他们所坐的那俩大巴因刹车失灵,冲出了高速公路,翻在沟里,靠窗边坐着的天璇,不幸的被货架砸中了脑袋,晕过去,而羽成也受了不少伤。可在等待救援的时候,像羽成一样可以离开的旅客都离开了,唯独羽成一直紧紧握着天璇的手,不松开。
救援人员来的很及时,天璇被送往医院。做过手术后,医生告诉羽成,天璇的听觉短暂性的恢复了,可还没等羽成裂开嘴笑,他又听到了一个叫他心脏停止的消息——天璇因脑部大量淤血,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于是,羽成的笑容在刹那间凝固成了两行泪。
天璇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她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对羽成“说”:“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啦!我不要在医院里待着,带我去草原看烟火好吗?就像你曾经对我说的,拉勾上吊,你说要给我放一辈子的烟火,要娶我,一百年都不许变得。”羽成含着泪点头,天璇就含着泪微笑。
后来,羽成带着天璇去了草原,在晴朗的夜空下,天上绽放着一朵朵美丽的烟火,那情景令人心醉。就像天璇的画一样,美的眩目。
“羽成,我爱你。”天璇喃喃地说着她唯一会说的话。“我也爱你。”“羽成,我爱你我爱你。”“我也爱你!爱你爱你。”
“是哦,你喜不喜欢啊?你要是喜欢,我就天天给你放!”
“好啊,羽成哥哥,你要说话算话啊!可是,要是我们以后不作邻居了怎么办?”
“我听爸爸说,他娶了妈妈,就和妈妈永远在一起了。要是你害怕,那我就长大以后娶你,这样以后就能天天给你放焰火了,你说好不好?”
“那,我们来拉钩!”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羽成哥哥,你大一点声说,我听不到。”
“羽成哥哥,你怎么只做口型不说话啊!”
“羽成,我爱你。”
羽成怀里的天璇还在一遍遍的对羽成说“我爱你”,而羽成却早已泣不成声。“天璇,我曾经答应过你,天天放烟花给你,而现在我不能了,只能留给你一个烟火的季节。”
“羽成,牵我的手吧!”天璇含糊不清的说,羽成紧紧抓住天璇的手,把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轻的唱着:“牵你的手去感觉,烟火最迷人的季节,照亮幸福的瞬间……”天璇的泪,一滴地流淌在羽成的胸膛,像血一样,直到她的呼吸,像烟火那般,消散……